《待到有尽时》唯知未觉

3、第三章

　　出了门就被抱上了马，直奔城外而去。不多时，便见了后面赶上来一辆马车。男子也勒了马，待那马车赶上，冷冷说了句，“都办妥了？”只见那赶马的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恭敬的递上，男子接过也不看，直接给了寒雅，而后把他放下马。
　　“你到马车上去。”
　　寒雅虽还是免不了惊讶，却什么也没问，正好他也不想多说话。上了马车，把纸展开来，瞬间睁大了眼，这是，自己的卖身契？！寒雅脸上显出笑颜，却透着些惨然，被买下了，这样也好过在万紫楼了！想起了蓝姐姐，她朝我笑了，就是这个意思吧。
　　“陈芝，你带他去竹水居。吩咐管家派个人。”
　　“是。”
　　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寒雅松了口气，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再见面了。
　　在马车里颠簸了三天，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却只看见一片茂密的竹林，这，看起来可不大像是哪家的花园？
　　“啊，到了！”随着清脆的声音从竹林里跑出个人来。近了才发现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陈芝冲男孩微微点头，再朝寒雅一鞠躬，掉转车头离开了。
　　寒雅还愣在那儿，整件事实在是太莫名其妙！感觉有人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慌忙回过神，却见着之前那个男孩干净的笑颜。
　　“公子，我们走吧。”男孩的音色很是悦耳。
　　“去哪儿？”
　　“当然是竹水居！”这透着高兴的声音让寒雅的心情也好起来，脸上自然的露出了笑。
　　“公子怎么称呼呢？”
　　“寒雅。”
　　“韩雅公子，我是陈墨，你要是愿意可以唤我做小墨儿，在山庄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再长些年岁可不能叫了，你今年多大了？”寒雅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孩子。
　　“十二。”陈墨倒是没问寒雅的年岁，说起来，现在寒雅是主，他是仆，仆人自然不能多过问主人的事。
　　寒雅没再做声，跟着陈墨到了竹水居。
　　这竹水居倒是名副其实，竹水环绕，走进了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是竹子做成的，寒雅更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看寒雅的表情就知道他该是喜欢这里的。陈墨也就松了口气。一开始还怕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现在看来，他的日子该不会太难过了。

　　日子就这样倒也过得惬意。在竹水居不愁吃穿的，一应物品应有尽有，偶尔兴致上来也摆弄些琴棋书画的。十年下来他也算是知道些的。最近这些日子也教陈墨下棋，竹水居只他们两人，寒雅从没把陈墨当下人，陈墨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么多主仆之礼，两个人也算逍遥自在了。

　　“不知道庄主什么时候会来。”到了竹水居也有快两个月了，其间见过一次从庄上过来送东西的役夫就没再见过除了陈墨的其他人了。
　　“庄主？”寒雅一时回不过味。就那个什么天地山庄他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陈墨不禁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寒雅看着一阵好笑。
　　“小墨儿，你这是发哪门子的疯了！”
　　陈墨丢给他一个白眼。
　　“公子可是庄主这么些年带回家的第一个人，没道理把你晾在这深山老林的。”无论男女，这可是自他知道庄主以来庄主第一次对什么人表示了兴趣。
　　“这可不是深山老林！”寒雅伸手刮了陈墨一个鼻子。陈墨就和他弟弟没两样。他永远不来才好，只是这话可不能当着小墨儿的面说，要不非得吵得他不得安生。
　　瞧见寒雅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陈墨也只有撅着嘴不再说话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寒雅倚着竹廊望去，这满眼的翠绿是没有枯过的。陈墨拿了件厚些的外衣给他披上。寒雅本就俊秀安静，现在这一身缟素装扮衬着一头青丝更是出色，再倚着翠绿的竹廊，真是人在画中。陈墨也不禁有些看呆了。
　　“小墨儿，怎么了。”寒雅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
　　“天气是暖了，也才过了春分。”
　　寒雅微微一笑，伸手揉乱了陈墨的头发。陈墨本想伸手格开，却没动，这样的感觉也很不错，一点没觉得自己是个下人。这样温柔俊秀的人也难怪庄主会喜欢。
　　“小墨儿这么关心我，那我们进屋去喝茶吧，把我今晨做的小点心端出来吧。”
　　陈墨听了又是一阵唏嘘。这竹水居的人手也太少了，他一个人实在照顾不过来，原本有个照料竹水居的大叔也在他来之后就走掉了。弄得现在寒雅倒成了厨子，还好他的手艺还算是过得去。
　　刚要转身，却看见自竹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庄主？！陈墨一把拉住了往屋里去的寒雅。回头见他一脸兴奋，寒雅苦笑着摇了摇头。
　　“又怎么了？”
　　“是庄主！”
　　“什么？”寒雅一惊，顺着陈墨的手忘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缓缓朝这边来了。寒雅的手不自主的握紧了，脸色也渐渐苍白。其实一直没有看仔细过男子的脸，但是那周身的氛围还是让寒雅在看见的那一刻就清楚知道了是他。
　　男子走到了竹廊下站定，寒雅早已被陈墨拽了出来，本想拉他去迎接，无奈到后来寒雅就像定住了一样再拉不动了。
　　陈墨在男子走近时便已俯身跪下了，寒雅愣在那里，男子也没说话，只伸手拾起他从肩头滑落的长发。握在手里。寒雅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两步，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溜出男子手心。男子抬头，见了寒雅张惶的神色，微微一笑，顿时缓解了不少冰冷的气氛。
　　踏上竹制的台阶，来到廊上，叫了陈墨起身，便径直向寒雅走去。寒雅贴着竹墙，已是退无可退。见男子径直过来，只得低下头，轻轻叫了声“庄主”。男子近身将他圈入怀里，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头发真好，就一直留下去吧。”不难听出男子的迷恋。
　　寒雅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头发吗？蓝姐姐也说过这头发好到让她嫉妒。以前只当是蓝姐姐说笑，现在看来也未必。
　　一旁陈墨见了这样情形，悄悄的退了下去。

　　陈墨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人仍相拥在一起连地儿都没挪，看得他是心花怒放，庄主真的很喜欢公子哩！
　　陈墨本是端着茶点来的。他寻思着他再回去，两人不是在屋里坐下了，就是迫不及待的入了内室，倒是没想到他们还会站在廊上。
　　寒雅已经是软软的靠在了男子身上。既然不能推开，那不如就势靠上去算了。一直僵着身子也难受。哪知他会抱着了就不撒手？！无可奈何之际，正瞧见陈墨端了茶点上来，刚想可以离开了，却看见那小墨儿作势转身要走，情急之下忙喊了出来。
　　“小墨儿，把茶点端进去。”
　　男子这才动了动，仿佛刚醒过神一般。寒雅顺势轻轻推开了一些，微微一笑，“庄主，进屋歇息着喝杯茶吧。”
　　男子也点点头，总算是放开了寒雅。在竹水居待了十天，庄主成天的就只抱着寒雅摆弄他的一头青丝，对其他的事却没有只言片语。寒雅也喜静，他们俩这十天竟就没什么话语。原本害怕着的事终是没发生，就算同床共枕，男子也只是抓着他的头发不松手。既如此，寒雅也落得轻松，他要只是喜欢这头发，就由他。

　　“公子，庄主要离开了。”陈墨来到这由竹廊连着的小竹轩。每次庄主来这，公子就喜欢耗在这小竹轩里，幸而庄主对此似也没什么不满。
　　寒雅正靠着柱子发呆，小竹轩四周的帘子都卷了起来，清晨的空气带着湿，让他的长发也蒙了层水雾。听见陈墨的声音方才回过神，微一颔首，向着主屋走去。看着寒雅的背影，陈墨皱着眉低下了头。主人的事原不是他可以管的，只是这三年来，他实在是闹不明白庄主和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的脸上总是没什么情绪，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陈墨也只烦恼了片刻，便追了上去，这主人的事既不是他能管的，也不是他能想得明白的。

　　“庄主要走了？”见男子已穿戴整齐，寒雅只靠着门边没有走近。
　　“嗯。”男子应了声便上前把寒雅拥入怀里，在他的头发上印下一吻。
　　寒雅微微一闪身，让到一边。男子迈步出了房门却又回过头。
　　“过两天我给你派两个人来。”声音一如既往，寒雅却愣住了。
　　三年来，也不过见过三次，他们几乎没什么交流。男子也从不过问他头发以外的事。这会儿突然说再派人来，也难怪寒雅回不过神。
　　男子见寒雅稍显错愕的神色，走回他的身边轻抚他的长发。现在，这头发也快及膝了。
　　“就你和陈墨，怕是打理不过来。”
　　寒雅无波无澜的心境有点漾开来。他却还是摇摇头，“就我们便足够了，或是庄主觉得我做得不好？”
　　男子抿唇浅笑，也不坚持，“既然如此，你有什么需要的就给管家说一声。”
　　寒雅应了声“是”，把头低了下去，只觉心跳得有些慌乱，脸也有点发烧起来。
　　男子稍微移动了步子，却还握着一缕发丝恋恋不舍。不过，终究是放了手，转身离开。只下了竹阶，寒雅却突然抬头唤了声“庄主……”男子回头疑惑的看向他，寒雅却只道“多保重。”

　　男子的身影完全没入了竹林，寒雅无奈的叹气，没什么变化的脸上难得显出些落寞的神气。很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问，错过了最初的时机，再要开口却是如此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