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有尽时》唯知未觉

2、第二章

　　最冷的时候算是过去了，可寒气还是让人有点受不住。寒雅倚着一棵枯柳，衣衫单薄。听着远处的人声近了，却再也动不了，这会儿是连寻死的力气也没有了。不多久，他便被围了个紧，微微睁了眼，见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脸面，便又闭上，横竖是跑不了，就随他们了。看他动也不动，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来将他扶起，轻叹一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寒雅在嘴角牵出一丝浅笑，是啊，这又是何苦？
　　几乎是被拖着回了万紫楼，方才进了后门，就听见了一个清亮的女声。
　　“林大哥回来了！可真是辛苦了！”
　　“蓝姑娘。”被唤作林大哥的男子微微点头，其他的人也是显出恭敬的模样。
　　迷蓝是现今万紫楼的头牌，莫说护院打杂的，就是老鸨见了也是陪着笑脸，摇钱树谁不护着呢？
　　迷蓝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冲着领头的男子一笑，“你们追了这半天，也该歇歇了。之后的事就交给我来吧。”
　　男子微微一愣，他倒是真想去歇一下了，这两天被寒雅这混小子闹腾得，可是，这人抓回来了可是得交到老板手上的。
　　见他面露难色，迷蓝又是一个浅笑。
　　“这孩子太倔，万老板也说了，让我好好劝劝。”
　　“如此，那便交与蓝姑娘了。”万紫楼里的人都知道迷蓝和寒雅交好，说不定迷蓝真能让他转过那道弯。
　　迷蓝上前扶了寒雅往后院走去，也不再与旁人搭话。把寒雅扶回他的小屋子，让他在床上小心躺下，便要退了衣裳检查他的伤势。
　　“蓝姐姐，你不要忙了。”
　　“怎么，还醒着，不错嘛！看你这满身是血的，竟然还能在这里喘气！”迷蓝说话的声音虽轻，却掩不住一丝怒气。
　　“蓝姐姐……”
　　“好了，你好好躺着，我去取些药来”，刚一转身，迷蓝像想起了什么又转回头看着寒雅，“我很快回来，你也别再想着跑了”，轻叹一声，“你这样也跑不了了。”
　　看迷蓝出了屋子，寒雅闭上了眼，是啊，现在这样，想逃也动不了了。浑身跟散了一样，头也昏得厉害，渐渐的就这么睡过去了。感觉到轻抚着身体的温柔触感，寒雅悠悠转醒，发现是迷蓝正在帮他上药。见他睁开了眼，迷蓝一边继续上药，一边缓缓开口。
　　“醒了？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寒雅转过头避开迷蓝的视线，只静静躺着也不说话。迷蓝眼里渐渐聚起一抹哀伤，自小就知道他不会是个乖乖听话的主儿，可既然到了这样的地方，又能如何？
　　“寒雅，你来的时候还小，可到了如今你也是清楚知道的，万老板断不可能只让你做个打杂的。当初买下你，就是看着你脸面好，想这些年在你身上也下了功夫，多留了你四年，现今，也是到头了。”
　　“蓝姐姐，难道就非这样不可？”寒雅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眼圈也红了。多留了四年，这算是仁慈？万紫楼里无论男女，只要稍有姿色，过了十岁便难以保全了。如今，他是十四了，可也才只有十四啊，从四岁被卖到万紫楼，十年间辛苦学得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男人身下承欢？！想到这，寒雅忍不住呜咽出声。
　　迷蓝上完了药，小心的拉上衣服，盖好被。就算知道他在哭，又能怎样？寒雅，傻孩子，你迟早会想明白的。
　　“寒雅，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以后会看得你更紧，你是不可能逃得掉的。要不是我现在还能说两句话，怕是想给你上个药也不行。”
　　迷蓝起身走了出去，在门口又转过身，“既然知道逃不掉，就只能拼命的不要让自己一辈子都陷在这里。在离开之前，少受些皮肉之苦也好。”
　　寒雅仍然趴在那儿哭个不停，毕竟才十四岁，也只有在迷蓝面前才能放心的哭出来。但迷蓝说的话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怎么样？”
　　望了眼前算得上俊秀的男人一眼，迷蓝微微欠了欠身。
　　“万老板放心，寒雅是个聪明人，我说那些话他自然是懂的，只是这两天得让他好好养着，看他那样，也去了半条命了。”
　　“迷蓝你还是那么爱护他啊！”万流夜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他这样子看来只是个风流倜傥的儒者，一点不像是万紫楼的老板。“不过也难怪，寒雅可说是你一手调教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舍？”
　　“您这是说笑了，只是一起待的时间长了……”从他来到万紫楼，已经十年了。
　　“看你的面子我可是把他留到十四了，不能再等了，那种事，下不为例。”冷冷的丢下这些话，万流夜缓步走开。迷蓝只得叹气，诚如她所说，寒雅是聪明的孩子，她说的话他都能明白，可也不保证寒雅就会想得通了。

　　这两天迷蓝一直想去看看寒雅，可总不得空。到第三天上总算是抽出了时间。
　　“蓝姐姐！”听见开门声，寒雅便从床上坐起，见是迷蓝，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颜。
　　“看你精神还好，这两天可有人来烦你？”迷蓝走到床边坐下，微笑的看着寒雅。
　　“嗯，倒是没那些烦人的。”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
　　寒雅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的光彩却暗淡了。迷蓝怎么会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寒雅，我那天告诉你的，你该是都明白的不是？你要是再那样，怕就不是一顿打能了事的了。死在这里可就是得不偿失！”迷蓝的口气竟严厉起来。
　　“蓝姐姐……！”
　　“好了，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既然还精神我就先走了。寒雅，我那天最后说的那句，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寒雅靠着门边坐下，阳光正好，却还不够暖。出来的时候被盯得死紧，要不是看他走路还不是很稳，怕是要把他绑在屋里的。一路扶着墙边好不容易到了后门，想晒晒太阳，可实在是不想待在万紫楼里。在后门那儿遇见了那天抓他的人，见他还有往外走的样子，便拦在他身前。
　　“你不能出去。”
　　“我不会跑的。”寒雅眼也没抬，淡淡的回应。
　　男子狐疑的看着他片刻，让开了，在他踏出大门的时候，不冷不热的开口，“没把你绑起来全是托了蓝姑娘的福，你可别让她难办了。”
　　寒雅的身子微微一僵，迈步出了门。被抓回来的时候本是免不了又一顿皮肉之苦，亏了蓝姐姐把他拦了下来。从小到大，也就蓝姐姐待他是真的好，他怎么能让她难办呢。出了门也懒得再走，只靠着门坐下。阳光真好，不知道能这样晒太阳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只为了蓝姐姐，他也必须在这里活着待下去了，虽然现在蓝姐姐是头牌，可是他要是再干出什么事，蓝姐姐大概也不会好过吧。
　　想着既然认命了，那么此刻就好好享受一下。
　　听见远远传来的一阵马蹄声，寒雅动了动，后门这边平时的行人不多，打马而过的就更少，但这都不是他要理会的，就仍然只是闭着眼，却不料那马扬起一阵微尘在他身边停下了。不自主的抬头，马上男子的身影因为逆光一时看不清楚。本就不在意，看不见也无所谓的。
　　“这头发还好。”男子硬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感觉清透。寒雅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男子已挥动缰绳绝尘而去。

　　“砰”，房门被撞开，寒雅手上的茶杯也“啪”的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连喝口水都不行。
　　“穿戴好了，到前庭。”来人很是不耐烦的喊到。
　　寒雅皱了眉，这么快？本想推说身上的伤还没好，可转念一想，这样说不定正好，他也不想再在那些龌龊的男人身上乱咬了。
　　“知道了，我马上准备。”寒雅轻声应了，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今天倒是听话。”说完来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未进得正厅，便听得那些人议论纷纷，看见他，都微微侧身让出路来。他倒不想那些人如此“礼让”。
　　只见厅中坐着一个男子，背影看上去有点单薄，却给人刚烈的映像。他旁边站着万老板，还有，蓝姐姐。寒雅不禁一笑，有蓝姐姐在这儿，还叫他出来做什么。这时万流夜抬头看见了他，对他招了招手。寒雅低头走了过去。
　　“多少钱？”寒雅的身子一颤，这个声音？
　　“这位大爷，您这是？”万流夜小心的陪着笑，今天自这位客人一来，就一直气不顺。
　　“这个人我要了，多少钱？”硬质的无起伏的声音，是那个人？
　　周围的人突然都安静下来。寒雅就出来过那么一次，还闹得鸡飞狗跳的。知道他的也该对他没什么好映像，何况，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我要带他走，多少钱？”没得到回答，再问时口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啊？”万流夜又一愣神，看他今天在这里折腾这么久，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的，应该是见过寒雅的，可实在是有点想不过来，“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柳公子让你过来的？”
　　寒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上一阵的恶寒。是那个柳公子？
　　“不认识。这个人到底要多少？”男子越发的不耐了。见着他眼里的厌烦神色，不知怎的竟给人巨大的压迫感。不过，养了十年的东西可也不能简单的打发了。万流夜稍稍正了正，脸上虽还陪着笑，声音却不待见了。
　　“这位大爷，我们万紫楼可不是随便就放人的，更何况，他还是处子之身。价可不低。”
　　男子腾的站起身，拉过寒雅抬脚就走。
　　“剩下的你要办好了。”
　　“是。”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男子身边那个仆人装扮的人。男子拉着寒雅只往外走去，万流夜想拦，却被那仆人拦住，只得不甘的摇摇头。
　　寒雅还未回过神，只任凭他拉着走了，直到对上了迷蓝的眼，才回神。
　　“蓝姐姐……”
　　迷蓝先是惊愕，继而却笑了，朝寒雅点点头，这样，总好过玉臂千人枕。
　　万流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就这么被带走了，气结得随便说了个数字，却不想那仆人二话没说的应承下来，还马上掏出一叠银票，直把在场的人惊得不轻，这位大爷可真是不得了，五万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