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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总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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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流川,你是怕输了要说真话,还是怕我提出你答应不了的要求?”仙道不动声色地以退为进。
“我既不怕说真话,也不怕你提出什么荒谬的要求。就是觉得无聊,不可以吗?”
“明明是怕输。流川,你终于肯承认怕输给我了。”仙道低头敲着石子。
“谁怕输了?”流川终于被激怒了。
“那为什么推三阻四的?”
“好,玩就玩。不过,我只玩三局。”
仙道笑眯眯地把石子放在他们之间的岩石上:“我就说流川怎么会怕我呢?从小就没怕过。因为是我提议玩游戏的,第一局由我先开始。后面两局则由输的人先开始。”
“我不占你的便宜。”
“好,像围棋一样,我们猜单双数决定先后吧。”仙道双手遮住了面前的石子,“你猜我的右手是单数还是双数?”
“单数。”
仙道拿开右手,是七个:“你赢了。还是我先。”
仙道选了一个石子放在岩石表面较为平坦的中央,流川拿起一个垒叠了上去。这种游戏既像搭积木,又像下棋,只是比下棋少了思考,比搭积木多了小心。俩人你来我往,直至仙道垒叠第四个石子时,石阵终于倒塌了。
“我输了第一局。流川,你要一个要求,还是要一个问题?”
流川在月夜里沉默着。要仙道答应自己什么好呢?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他倒是一直以来都很想知道仙道在想什么,可是突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才好。
“你可以不必急着提出要求或问题,先记着,以后想好了再说也不迟。但流川,这一局你是想要一个要求还是一个问题,这倒要事先说清楚,因为后面两局你未必会赢。”仙道笑着提醒他。
“一个问题。继续吧。”流川突然很有干劲起来。他想,趁着形势正好,应该把后面两局也赢过来。
第二局,仙道在垒叠第五个石子时又输了。
“真可惜。我就不信三局都输。”仙道连呼倒楣,他看着流川,“这一局是什么?”
“还是一个问题。”流川没有犹豫。
如水的月色中,流川的脸似乎有着清浅而朦胧的光芒,显得越发俊美。仙道心想,老天,他对自己都没有要求吗?问题却有这么多?
他呼了口气,“最后一局,我一定要赢。”
“哼,自以为是。”流川心想,这一局要是赢了,就提一个要求。
然而,仙道的赛前宣言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从一开始,他就显得异常小心,最终竟然成功地把第五个石子垒叠到了摇摇欲坠的石阵上,而且没有倒塌。
他顿时松了口气,得意地笑着,“流川,轮到你了。希望你能成功叠上去,我就必输无疑了。”
流川知道自己这一局胜算很小,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想输。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拿起第五个石子极其小心地垒叠上去,果然,早已处于坍塌边缘的石阵就此轰的一声溃不成军。
“总算赢了一局。”仙道拿起最后一个石子把玩着,“老兄,用不着你了。”
“一个要求还是一个问题?”
“一个要求。但现在还不能说。”
“我先声明,我只能答应你做正常的事,你要是让我去自杀,我是不会去的。”流川想到眼前这个人奇思妙想很多,一不留神就会着了他的道,忙加了一句。
“不会的。是很正常的事。”仙道肯定地说。
“那么,好吧。”流川这样回答时,立即看到了仙道如释重负的笑容,灿烂得几乎令这山间的黑夜都光亮了起来。
那是什么要求呢?他一时很想知道,又有些怕知道。他甚至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也许不该受仙道的激将,玩这个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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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他们回到了东京。
仙道一看到泽北,劈头便问:“泽北,怎么样?香港之旅好玩吗?”
泽北苦笑:“好玩个头。去香港后,才发现谈判中出现了严重的利益分岐,在那里和香港的生意人以及律师唇枪舌剑苦战了好几天,前天才刚回来。快累死了。”
“活该。我不是一直都提醒你,别以为自己是天才就无往而不利了,高薪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最终战果如何?”
“还算可以吧。”
泽北这时对洋平又有了新的认识,他想洋平年纪轻轻能掌控一个大公司不是没有缘由的:他极有生意头脑,又够精明,而且具备了同龄人少有的冷静,这样的人似乎生来就应该做商人。他甚至想,如果再辅以自己的法律和财经专业素养,他们的合作也许真的可以战无不胜。
“我要说水户洋平实在是有眼光,”仙道这时笑着说,“你是那种明明该输也要辩赢的人。”
“你好像说我是诡辩家。”
“律师在我看来就是诡辩家。”
“偏见。我还想说,作家在我看来就是无病呻吟者呢。”泽北饶有兴趣地问,“对了,你和流川怎么样?去黑部峡谷了吗?”
“当然去了。能去的地方都去了,收获很大。”
他想,收获的确很大,他从流川那里赢得了一个承诺。
“唉,真是可惜。我发誓,冬季去旭川滑雪登山时,水户洋平就是开着阿帕奇战斗机来找我,我也不会提前回来的。”
“泽北,别太天真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仙道笑着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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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流川去上班,大家聚在一起,难免会说到出游的事。
“我去香港买了很多衣服,实在是太高兴了。”彩子说。她似乎还沉浸在香港的购物血拼之乐里。
“香港有的东西东京都有,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女人……彩子,你买那么多衣服,平时还不是只能穿得像男人婆一样。简直是浪费金钱。”三井说。
“你管我。神,你们的北海道半月之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是不是三井喝醉了酒,躺在富良野的街头丢人现眼了?”
“才不是呢。那里的高校在葡萄酒节期间正好要举行一场篮球赛,我和神于是作为游客代表分别加入了比赛双方的阵营,进行了一场精彩的比赛。你也知道,我和神在学生时代都是出了名的得分射手,当然现在也是。遇到篮球赛不参加,简直是暴殄天物。”
“三井的确很出风头。”神笑着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一出手,他还有出风头的机会吗?”彩子怀疑地说。
“彩子,你太小看我了。”三井见流川一直一言不发,转身问他,“对了流川,你的登山之旅呢?”
“还好。”流川心想,的确不坏,他至少从仙道那里赢得了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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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的一天,仙道走进东京地方检察厅附近的一家咖啡室,一个五十来岁的神色严峻的中年人坐在一张桌边看到他,向他招了招手:“仙道,这里!”
仙道走到他对面坐下,笑着说:“田岗叔叔,好久不见了。”
“仙道,你还真是散慢啊。”
“所以我只能坐在家里,做所谓的作家。不能像您一样,做公正严明的检察官。田岗叔叔,您这么忙,怎么有空找我喝咖啡?”
“是为了泽北的事。”田岗说。
“泽北怎么了?”仙道不由一怔。
“我有些想不通,一个前途大好的年轻律师,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名誉,接那种必败无疑的官司?其实,我以前就说过,我希望泽北毕业后能做法官或检察官,所以,我很担心他会因为那个案子,将来无法转到公务员这边来。”
“泽北喜欢做律师,就让他做好了。至于那个案子,老实说,是我怂恿他去打的。”
田岗脸上露出了十分吃惊的表情。
“田岗叔叔,您这么关心泽北,我很感动。不过,泽北是成年人了,他想做什么,自己会有分寸的。”
田岗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和你们的父亲曾经是同学,而且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一直都对你们有很高的期望,甚至于超过对自己孩子的。这种心情,不知道你和泽北能不能理解。”
田岗是仙道和泽北的父亲在大学时的同学,他们在孤儿院时,也一直都接受着田岗的资助,直到他们读高中会打工挣钱了为止。所以,某种意义上,田岗比安西更像是他们的父辈。
“您希望我们好,我和泽北都知道。不过,田岗叔叔,我们已经长大了,身为成年人,总要自己去面对事情。那个案子对于泽北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他应该懂得怎么做。”
“你知道我们检察厅派出的检控官是谁吗?”田岗问。
“谁?”
“藤真健司。泽北保持着入行以来全胜的诉讼纪录,他也保持着任职以来从未输过的公诉纪录。他是我的部下,我很了解他。泽北就是再能干,在事实和证据面前,也不可能是藤真的对手。”
“藤真健司……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好,让泽北碰碰钉子,免得他太自以为是了。”
田岗听他都这么说了,当下也不再继续深入讨论这件事:“对了,上次你托我的那件事,有消息了,”他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仙道,“这个叫花形透的医生,虽然很年轻,在心理临床医学界却相当有名,你可以去找找他。泽北的病很严重吗?”
“也不是。”仙道摇了摇头,“只是做恶梦而已。可能是因为那时,泽北叔叔自杀那一幕被他亲眼看到的缘故。”
田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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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泽北一回到公寓,就关在房间里开始加班。
仙道听到他回来,上前敲门:“泽北,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
仙道推门进去,看到他铺了一桌的文件和资料:“泽北,你也太拼命了。”
泽北笑了笑:“虽然人人都等着看我输,但我还是不想输得太难看。”
仙道和他认识了一辈子,怎么会不了解他?泽北是那种在完全不可能赢的情况下也想赢的人,他就是这么的好胜。当然,流川也好不到哪去。这两个人有时真叫他头疼。
仙道把那张名片递给他:“给你。”
“什么?”泽北莫明其妙地接过,看了一眼后,扔在了桌上:“仙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看心理医生的。”
“泽北,你好歹也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不应该讳疾忌医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不相信心理医生而已。有些事情是谁也解决不了的。”
“但你根本没有试过,怎么能这么肯定?”
“根本就不用试,因为我自己有判断力。仙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别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
“那么,你打算继续做恶梦下去吗?”
泽北淡淡地说:“那也没什么。我讨厌对着陌生人说自己的隐私。”
仙道站起身来:“我是不能强迫你,所以,要不要去见医生,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说完走了出去。
泽北看着桌上的名片,他也明白,去看心理医生对自己多多少少会有些帮助,但与在陌生人面前撕开自己的旧伤口相比,他宁愿选择自己继续捂着伤口。
这时电话响了,他接通电话:“我是泽北,哪一位?”
“我是洋平。泽北,明天我有空,要不要学开直升机?”
“好啊。可是明天上午我有个案子。”
“那么,下午怎么样?下午你总有时间吧?”
“嗯,那就下午吧。”
“那么说定了,明天下午两点羽田机场见。”
“没问题。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