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誓》优昙儿

21、满天星——花语

　　花语：满天星
　　我记得，主人曾经告诉过我，我还有一个英文名字，叫Baby’s Breath.
　　主人那时告诉我，这名字的意思，是“婴孩的呼吸”。
　　我想，那大概是美的。小小婴孩，人事无知，睁着大大的眼，看你，软软鼻翼轻扇，小小的嘴唇张开，微微吐气。
　　新生的、美好的、纯洁的。
　　主人说，像我一样。

　　我开花前，主人待我，真的很好。
　　那时刚刚长出土来，一切不知不识。风吹过，便一个劲地打颤。夜幕一来，让我回忆起深土层中，曾有的一切黑暗回忆。为了出头，让蚯蚓爬过，让夏蝉的空壳留在脚边。没有光。水是冷的，却要拼命喝下，一滴不能留。
　　瑟瑟发抖，不敢回头。往前是冷漠，回头又成寂寞。
　　在这样的境遇里，每个怕黑的夜晚，我有了他。
　　他每天晚上陪我，到凌晨。有哪一种花，有这样的待遇？自己的主人，心心念念，只有自己。我不曾开眼，却也猜到，他的眼神，必极温柔。我能听到的，只有他的声音。然而这已足够。
　　他的声音不是那种很低沉的厚实的男声，而是一种，非常动人的，非常轻柔的嗓音。像最柔软的布，把我的一切不适包裹。夜的深沉于我，是一种最诱惑的氛围。主人用温软的声音，抚慰我的伤口。我几乎忘记委曲求全的深土，我开始爱上这如水的黑暗。因为在暗中，有一个人，他永远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几乎能看见他的笑意。
　　甚至，他不笑的时候，我也觉得情意可触。这是属于我们的小小角落，其它一切人一切事，不能侵扰。主人给我以最真实的幸福感。那是一种自私的占有。人与花，却都乐在其中。
　　我那时是自卑的。他爱我，我却希望，自己能更美。
　　主人说过，我开时，如满天星辰。
　　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不是为了满足无法摘星的人类久远的梦想？
　　星辰多美好，却不可接近，否则，一切幻想破灭。
　　原来，花也一样。

　　我开的时候，主人不在旁边。等他回来时，星星点点，已经覆满绿色的柔茎。我是弱小的，花却开得热烈。主人喜欢我，我知道。我想，我的生命是主人给的，那么，无论如何，我要让主人留在我的身边。

　　主人主人，我，也喜欢着你。
　　花不说话，花只是静静地开、热烈地开。

　　那是夜晚。
　　天上的星星，很美。
　　我呢？
　　我不知道。
　　花不照镜子。
　　花只等自己的主人。
　　也许，我真的可以成为主人心上的星星。
　　也许……

　　直到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是看了开花的我一眼，就离开了。
　　我以为，他只是走开一阵子。还会回来，像以前那样，继续在我的身边，陪我，把漆黑夜色化作宝蓝色的温柔。
　　没有。
　　主人走了。
　　再不曾回来。
　　我被将忘未忘的折磨啮咬。总有着一丝希望。
　　我以为，他只是走开一阵子，总会回来的。
　　没有。

　　很久以后，在我枯萎时，我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爱我，只为我的娇弱与伤口。
　　他爱的，其实是夜色。
　　他要的，也无非是一种泉涸时相濡以沫的苦涩温柔。
　　主人，爱的不是花。
　　爱的是满天星辰能在手中盛放的错觉。
　　他明知错觉会落空，却守住这落空的痛苦。
　　他爱痛苦，不爱现实。

　　所以，他不爱我。

　　我，注定破灭的幻觉，不过是地上的满天星。
　　碎落一地的——
　　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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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坐在我的旁边，总有些局促。
　　我等了半天，她没有再开口。
　　“你，想让他留在身边，对吗？”
　　“对……”她沉吟，“我知道，你可以帮我。”
　　我低头。
　　“你知道，拿走一朵花，需要付出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