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重返薇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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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转眼就过了大半个月了，宁芙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在这期间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居然还似模似样的拿兔皮给段小秃做了件短短的斗篷。
自从穿上了宁小公子亲手做的小斗篷，段小秃对宁恶魔的态度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就算每天被宁恶魔耍得团团转，小日子依旧过得阳光灿烂，滋润无比。
眼看寒冬的气息越来越重，早晚间的时候，就算火塘里的火烧得旺旺的，还是觉得屋里四面进风，自从段小秃占了床，宁美人就没躺着睡过觉，这让段小秃心疼得不行，但宁芙没提起，段小秃就再怎么都说不出“离开”这两个字了。
直到某一天晚上，段小秃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宁芙喃喃的低语，‘快过年了…’‘又要下雪了’之类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又过了几日，果真下起雪来，宁芙也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癔症，动不动就呆呆立在雪地里，有时候一站就是老半天，每次都弄得头发衣服湿湿一片，纤长的睫毛上凝出冰晶来才猛的回过神，然后又是一脸漠然，一瞬间就让段小秃觉得陌生起来。
这段时间快乐的生活，从下雪那天起就发生的大转变，宁美人开始心事重重起来，这让段小秃又回想起宁美人那个清晨的模样，只不过相比那一次的偶然撞见，这一次宁芙漠然的状态持续了很久。
段小秃心急如焚，就差没把自己栓在宁芙腰上了，宁芙站雪地里，怕他感冒，段小秃连煮饭的大铁锅都出动了；宁芙不说不笑，段小秃就拼了老命的连唱带跳；煮饭生火什么的，更是抢着做，就怕宁芙情绪继续恶化。
这一通折腾，连段小秃一向引以为傲的睡眠质量都开始急剧下降。
偏偏宁恶魔还不领情，就这么看着段小秃忙前忙后的脚不沾地，一次性把前面服侍段小秃的仇报了回来。
雪下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停了下来，这几天一直寡言少语的宁芙终于也出现了一些放晴的趋势。
晚上宁美人融了一桶子雪，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
段小秃站在火塘边，两只胳膊伸得直直的，上面架着宁美人被化了的雪弄湿的外衣，只恨不得火的温度再高点，能快点把衣服烘干了。
手有些发酸，后脖子凉凉的，头发上化了的雪凝成水滴，沿着发丝，一点点滑进了衣领，段小秃动动肩膀，只是微微晃了晃脖子。
宁芙很少这样，就算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从没有在人前这样过，似乎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如此的讨厌下雪天，但现在，有一个人知道了。
一把扯下段小秃手臂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周身立刻水汽氤氲，但宁芙还是暖和得微叹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似乎一直凝固在小秃子滴着水的发梢上。
“小秃子，过来，帮我洗洗头发吧。”
这一夜，是段小秃这段时间里睡得最好的一次了。
但再美的梦都会有醒的时候，这一次，段小秃是被冷醒的，火塘里只剩下烧得发灰的树枝深处，还耀动的点点火星，屋子里头一次这么清冷，若不是火塘上还吊着昨天刚挂上的肉条，段小秃肯定以为自己又开始做另外一个梦了。
“公子？公子？”
就算在宁芙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也从没有忘记往火塘里添柴，段小秃立刻着急了，匆匆穿上鞋子往外跑。
大雪过后就是晴天，这样的对比实在太过强烈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将不甚强烈的阳光映得格外刺眼。
段小秃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小屋周围绕了两圈，没人。
再回到屋里，火塘里的火已经完全熄灭了，屋子里残留的一点温度也跑得不见了踪迹，冷得人连心都要冻住了。
人生就是这样的，太多的事情都像是一场梦，宁芙长长的发丝从指尖滑过的感觉还没有退去，偏偏，这感觉就像是一场梦，以至于，宁芙一句话没有就这样离开了，段小秃都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就像祭秋神那一天的不告而别，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有些想哭罢了。
融雪的时候往往是最冷的，到处湿漉漉的也实在惹人心烦，没有宁恶魔，段小秃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于是每天趴着着窗户，等着雪再化开点，好找到出去的路。
有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恨不得就这么生生看出来一条水泥路来，但段小秃心里明白的很，自己不过是希望看见宁芙妖妖娆娆的出现。
三天的大雪之后，就是三天的大晴，林子没有人烟，雪自然化得极慢，段小秃实在等不下去了，虽然生火很麻烦，但为了省点干柴，段小秃只能每天生火，但就算这样，干柴还是烧完了，还好之前熏的肉已经快干透了。
最后装了一大锅雪，仔仔细细把火塘盖了个严实，按最初的记忆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每做一件事，都有些记忆带着暖气滑过脑海。
最后关上门，连宁芙走的那天都没掉下来的眼泪，这时候却泛滥成灾，段小秃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段小秃根本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走，但宁芙曾经说过，太阳升起的时候，往正对太阳的右边走，段小秃呆呆看了会太阳，眼睛痛得发胀，揉着眼睛，转身离开。
除了冷，还是冷，鞋子本来就不保暖，更禁不住在雪地里走了，段小秃用兔皮小毡紧紧捂住自己，心想着，要是天黑之前走不出去，那就必死无疑了。
手不管怎么撮，还是没点知觉，段小秃心一横，拉开衣领，把手塞了进去，立刻冰得一阵颤抖。
‘百事条约’！藏在小屋的床板下，忘记拿了！
段小秃想都没想就拔腿往回跑，跑得背心都开始冒汗了。
没想到准备了半天，还是没能走成。手里拿着‘百事条约’，段小秃才开始后悔了，宁恶魔都说过了要放自己走了，这东西也早就没用了，这下好了，为了这个东西，自己搞不好真要冻死在这里了。
天阳已经过了最高点，往下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今天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
段小秃拔下已经结成冰块的鞋子，往床上一滚，把自己死死裹在被子里，顿时世界只剩下黑沉沉的一片，段小秃只感觉自己的人生还从没有这么绝望过。
“小秃子！”
门‘砰’的被踢开了，听这声音就感觉暴力的很。
段小秃猛地掀开被子，两只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根本看不清人。
“小……公子？”
那人低声咒骂了几句，往前两步，还带着体温的貂皮大毡就紧紧包住了段小秃。
“是我，比奈。”
“别怕，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段小秃只是点点头，有些高兴，也有些失望。
比奈觉得很不舒服，看着段小秃愣愣的样子，更是上火。
“等我把谷里的功夫练好，定不会放过宁芙的！”
段小秃还是点点头，手里的百事条约捏的死紧。
比奈看了看段小秃床边湿得淌水的鞋袜，二话没说，一把抱起还在愣神的段小秃。
有些惊讶，“小秃子，你怎么这么轻啊？”
“嗯……有点饿了……”比奈脸顿时通红，抱着段小秃快步走了出去，天已经完全黑了，。段小秃抬头看着天空，外面一点月光都没有，黑得有些吓人。
“没有月亮的，今天是年三十。”比奈轻轻说，然后又仔细裹紧了段小秃，让段小秃坐在马上，自己则牵着马在前面带路。
“哦。”
过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年了，如果还在现代的话，这个时候一定是全家人围在一起吃团年饭了，外面是吵吵闹闹的鞭炮声，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爸爸妈妈会说，明年我们也要平平安安的过，谁会去管外面有没有月亮呢。
这些事情段小秃已经很久不去想了，但在这样一个寂然无声的年三十晚上，隐忍了十年的想念却就这样爆发了。
段小秃开始小声的啜泣，然后死死搂着马的脖子，嚎啕大哭，马儿受了惊吓，四蹄开始乱踏了起来。
比奈赶紧稳住马匹，但却对哭泣的段小秃毫无办法，连一句‘别哭了’都说不出口。
空旷的树林间，黑暗的天幕下，只有段小秃的痛哭声……
比奈静静的等着，直到段小秃的大哭又变成小声的啜泣，然后翻身上马，从背后轻轻抱住搂着马脖子慢慢睡去的段小秃，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比奈勒住马，慢慢在树林子里穿行，段小秃的小脑袋一下一下敲在自己的胸口上，居然有些疼。
“小秃子，开春之后，我就满十八了，你也有十五了吧，到时候，我娶你好不好？”
没有回答，段小秃哭得太累了。
比奈轻轻扶住段小秃的头，让她能睡得更安稳一点，远处依稀能听到爆竹的声响了，然后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新的一年就这样到了吧。
段小秃没有想到，自己硬跟着宁芙从薇谷里出来，到头来，还是回到了薇谷，但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段小秃是个很健忘的人，年三十那天发生的事情，自己从不去再想，就真的似乎记不大清楚了，但那天手上脚上新长出来的冻疮却没办法当作没有。
比奈充分展现了他的义气，照顾段小秃几乎不假他人之手，段小秃更是把自己从冰天雪地里救出来的比奈当成了最好的朋友，只是两个人之间从不谈及那天晚上段小秃的哭泣。
段小秃再看比奈，似乎比半年前要成熟了很多，起码不再动不动就生气，早起练武，晚上读书，也从没见荒怠过，更不得了的是，比奈的个子就算是在寒冬里，也是不懈过的往上长，以至于段小秃一看比奈穿新衣服，就知道这家伙又长了。
薇谷里就算是过年，来往的仆役也是黑衣黑帽，没有一点喜气的气氛，不过这倒正合段小秃的意了。
段小秃有时也想问问到底宁恶魔是干什么去了，就那么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小木屋里，但在薇谷里，宁恶魔的名字就是个忌讳，段小秃每日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自然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讳，只不过偶尔梦到小木屋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
开春之后，段小秃手脚上的冻疮终于不再发作，比奈也举行了成人礼，和宁府小姐的及笄礼比起来，比奈的成人礼简直是简单的有点可怜，连他的母亲比薇都没有出现，只有绯姨细心的帮比奈梳好发髻，让比奈喝了三杯酒，就算完事了。
段小秃实在没什么东西可送，身上的东西倒都是好东西，就是没一样是自己的，最后硬是在以前的衣服的外兜里翻出了一枚铜钱，拿红线穿好，送给比奈当作了成人礼。
美其名曰：“这可是我的血汗钱，上面可都是我的血汗，够义气吧！”
比奈愣愣看着硬塞到手里的铜钱，点点头，郑重其事的收进了怀里。
日子过得很快，二月中旬，段小秃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来了月经，比奈吓得惊慌失措，而段小秃镇定的表现则受到了绯姨赞扬。
在绯姨同比奈解释清楚情况之后，比奈就活活躲了段小秃三天，最终还被段小秃嘲笑‘太过单纯’。
薇谷里的生活实在是很单纯，或者说是单调，但每天又比奈和绯姨陪着，倒也舒坦自在。
借着春风，段小秃也狠狠长了一把，穿新衣服的速度都快赶上比奈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段小秃现在也算该有的都有了，头发更是疯长，黑亮亮的长发能束成俏丽的马尾，一整个冬天在屋子里闷着，皮肤也白了不少，弄得绯姨整天哀叹，果然年纪是骗不了人的。
到了三月，山谷里的暖风就开始醉人了，比奈练的功夫似乎到了关键的时候，整天看不到人，就算见到了，也是一副疲累的模样，却显得有男子气概的多，段小秃都开始怀疑，这个比奈，跟记忆中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孩是不是同一个人。
段小秃开始考虑着怎么跟比奈绯姨他们道别，真的不想再在这个世界过一个年了，想起前路漫漫，段小秃更是不想再耽搁一分钟。
简单整理了一下东西，除了身上穿的，别的什么都不能带走。
下午比奈居然早早的就来找段小秃了，看到段小秃收拾的东西，比奈立刻心慌起来，一把抓住段小秃忙个不停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
段小秃猛的被比奈一扯，吓了一大跳：“收拾东西呢，干嘛？……比奈，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没有。你干嘛收拾东西啊？”比奈松开手，皱着眉头，最近谷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秋粼剑练到了关键时候，却始终没有了进展，最麻烦的还是，不知道哪来的三姑六婆传出的消息，居然说自己准备挑选未来薇谷的女主人，于是各种各样的邀帖拜帖源源不断，弄得头都要炸了。
“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来了正好，我想跟你道个别，都在你家住了这么久了，太麻烦你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办，不能每天在你身边混吃混喝了。”
段小秃转过头去继续收拾东西，“这些东西都是绯姨拿来的，我先折好放着，等下我去跟绯姨说一下，明天就走。”
“有什么重要的事，等我忙过了这一阵就陪你去。”
段小秃突然想起来，似乎宁芙也说过这样的话，摇摇头，“比奈，这是我自己的事，这事也不是什么说的清楚的事情，还有，我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别再那么急躁，也别跟人家生气，你都成年了不是？”
比奈一把推翻了段小秃叠好的衣服，“我不放你走！”然后又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什么放不放走了，你这家伙，太阳晒晕了头吧。”段小秃伸手去摸比奈的额头，却被比奈一把抓住。
“我说过我会照顾好你的。”
这话听着也耳熟，似乎自己也曾经跟宁芙说过。
“知道你讲义气，不过这事没什么照不照顾的，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只有我自己才明白要怎么做。”
“终身大事？”比奈怔怔的松开手。
“恩，问题很严重，跟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说不清楚啦。”
“你要去找宁芙吗？”比奈很想问，你是喜欢宁芙吗？但到底还是问不出口。
“我找他干嘛？最好别让我碰见他，要不我……”段小秃自己也是一愣，要不，自己会怎么办呢？
“其实，是宁芙让我去找你的，他那时脱不开身，但却是很担心你的，你不要怪他。”
这是段小秃这几个月来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宁芙的事，而且是关于宁芙为什么把自己扔下不管的事，段小秃居然觉得有些喘不上起来。
“他没事吧？不是毒发什么的吧。”段小秃拉住比奈的袖子，一脸焦急。
比奈的眉头再没有松开过，话在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少爷！不好了！少爷……”
一个黑衣小童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少爷，容云鹤闯进薇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重返薇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