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执意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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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愕然，翰阡陌看着自己的手掌无措，他不晓得那一巴掌如此之重，止不住的心疼，急急伸手，想要扶起惜红泪，却被她冷冷挡开。
浅笑，扬目，惜红泪的眼神苍凉的几近荒芜，“不劳少轩主大驾，红泪身子脏，当心污了您的手。”
心寒如冰，他眼底的心疼一寸寸冻结，渐渐痛彻心扉，“你非要这样吗？”风，轻轻的摇开虚掩的窗，静静穿堂而过，“你非要这样笑里藏刀，心狠手辣的自伤三分再伤人七分吗？你难道就不能裸露你的心而不是身子吗？”
惜红泪忍竣不止，粲然浅笑，却萧瑟如秋，“少轩主是想说我不知廉耻吧？呵呵，不用那样婉转，红泪的确不识廉耻为何物。”她仰面浅笑，“这些不都是你们倾心传授的吗？‘阑珊轩’需要的不就是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婊子吗？”仰身躺下，肌肤肆意赤裸，笑容恣意妖媚，她笑的那样用力，用力的几乎震出眼底的水色，浓密的发丝毒蛇一般，蜿蜒纠结，肆无忌惮的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薄衫如此妖娆，可谁晓得她瘦弱的锁骨有多凉。
他的眼睛好似在颤动，背后的伤口痛的心惊胆战，可无以复加的却是心，多想痛骂，让她清醒，多想，可她眼底清楚的掩着漫溢的水色，骗不了自己，她笑的很苍凉，苍凉的让人心碎。
掌心的红痣那样清晰的存在着，毒瘤一般，她闭上眼睛，很努力的笑着，毫不懈怠，她知道，她是个婊子，很小的时候已知道。天似乎暗了，又要黑了吗？半开的窗叶被风摇的吱呀轻响，陌桑琴在桌上低低附和，夜好寒。
忽然，有件长袍轻轻的抖盖在她赤裸的身子上，有男子特有的气味，陌生却熟悉，惊讶挣眼，白玉面具掩住的脸和罕见纯净的眼眸，他附身将自己的白袍盖在她寒冷的身子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竟是那样熟悉，落入他的眼眸里，第一次觉得其实很简单，只是想看着彼此，终于还是止不住眼底的水色，抱着他的手臂，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不是。”抱紧她耸动身子，竟消瘦的那样脆弱，翰阡陌心寒无语，他知道，是父亲的人，父亲来了，非杀她不可，花弄影全都告诉他了，她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又能如何？
“如果……”窗叶轻轻摇晃，凌乱的呜咽，风静静荡过，只留下一地的凄凉，“如果我再次消失在你的生命里……答应我，天寒时拉紧衣襟，莫让风入心寒。”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轻轻的拉开锦被替她裹紧，缕顺她肆意飞扬的发，“睡吧，等醒了之后，重新开始。”默然转身，离去。
惜红泪忽然抓住他的手，“……对不起……”
“天寒，记得加衣。”
他沉默的离开，忘记关上半开的门，有风呼啸进入，彻骨的寒凉，惜红泪拉紧尚残留着他的体温的长袍，无声哭泣，这次是真的哽咽？
是吧？是的。为了什么？
风空荡荡的呼啸，没有回答。
“吱呀”半掩的门突然幽幽摇开，惜红泪惊然抬头，腮边挂着未及风干的泪痕。一个妇人静静走来，淡纱衣，绯色长裙，发丝倾泻凌乱在腰间，黑纱遮住她全部的面容，只余下斜叉在鬓间的乌木簪。
“镂钰！”惜红泪惊呼。
她静默的走进来，坐在桌边，隔着黑纱望着惜红泪，气质冰寒的没有一点声息，“姐姐昨天是不是来找过你？”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情绪。
疑惑重重，惜红泪系紧衣带，穿着宽大的长袍，从床上翻身而下，赤足来到桌边抱起安放在桌边的陌桑古琴，“姐姐？”
“你的母亲。”依旧寒冷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
心头骤紧，惜红泪紧紧抓住陌桑琴弦，沉默转身，背对而立，风浮动，撩起她转身挥扬的发，不小心碰到镂钰鬓间斜叉的乌木簪，微微羁绊，回首望起，惜红泪愕然，那簪……
毫无顾及鬓间松动的乌木簪，她忽然站起，难以抑制的激动：“我知道，我知道，姐姐来了，她来了，她要杀了我，杀了你，我们逃不掉了！”
退了一步，惜红泪看着眼前举止异常的她，诧异而暗暗发寒，“你不是被掳走了吗？”
她不回答，而是激动的跨前一步，想抓住惜红泪的肩膀，却被她闪身躲开，黑色的面纱被风吹动，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却感受到她几乎神经质的激动，恐惧带来的激动，及近痉挛，“你是妖孽，因为你是地狱来的妖孽，所以你要死，姐姐要掐死你！她也要那样掐死我，像掐死你一样掐死我……”
“镂钰！”惜红泪喝断她的神经质，“告诉我，那金簪到底是谁的？”
她呆然，木木的站在原地，“金簪……金簪……镂满景字的单飞鸳鸯，都是她的名字……”
“那是谁的？”
“是……”
话还是没有说完，它总是在关键时刻嘎然而止，仓促退场，留下断了的线，让人寻找。
他，跃窗而入，浅翠色的长衫上绣着一对缠绵的鸳鸯，容颜完美的近乎诡异，唇角轻扬噙着一丝斜笑，打断了呼之欲出的答案，挥手唤来歇伏在窗外的手下将镂钰带走。
惜红泪刚想阻止，却被他攥住，用力一带，踉跄着跌入他的怀里，“娓生她知晓圣石……”
“嘘。”轻轻堵上她的唇，禁声，笑容邪气而鬼魅，“不要说话。”他摩擦着惜红泪身上松垮的长袍，斜窥了着断舌死在一旁的莫世，“你做的很好。比我预想中的竟还要精彩，只废了一个人，就让那个呆子心甘情愿的去送死，一箭双雕。”
“娓生，是你掳走了镂钰？”枕在他的肩上，惜红泪轻声问。
他不语，默认。
“为什么？”惜红泪惊讶，“不是说好等我发了暗号再动手吗？”
“是你私自拖延了动手的时间。”摩擦惜红泪的手突然凝泻，他是语气变的严厉而冰冷。
惜红泪吃惊，缓缓抬头望着他是脸，隐隐暗怒，她有些愧疚，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对不起娓生，我不是有意的，你莫生气，只是镂钰和丢失的圣石有莫大的关联，我想……”
“你想找回圣石，献给那个轩主，求他饶我一命，对吧？”他的脸色愈来愈寒，唇角的弧线却愈来愈暧昧。
“少轩主答应过的，只要找回圣石什么要求都会允我，他会饶了你的，那样你就不必冒孤注一掷的危险去杀他了……”
冷冷的推开惜红泪，瞥了她一眼，“不必了。杀了他是最直接的方法。他死我活。”
“可是娓生还有很多办法可行啊，难道就非要杀了他？我们可不可以另行其道，不要杀他……”惜红泪呆然语结，他望着她，眼神那样……
他扬起唇角，鬼魅而笑， “你，在替他求情？”
莫名心虚惊慌，惜红泪失措，吞吐：“我……没……”
他笑着，手指轻轻拂过惜红泪闪躲的脸颊，“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不可能！”大惊失色，惜红泪霍然抬首，斩钉截铁，“心是你给我的，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再难容不下任何人，娓生。”
他的笑容有些懈怠，在她叫他娓生时凝了一下，转瞬既逝，他依旧噙着斜笑，重新揽她入怀，“我怎会不知？刚才只是一个玩笑而已，莫当真。”
惜红泪不语，只是细细的摩擦着他的手掌，冰凉而粗糙，有常年握剑磨砺的老茧，莫名的感到恐惧，为什么变的那样陌生？时间真的腐蚀了一切？他的温度，眼眸，还有掌心细腻的暖意都被腐蚀了吗？记忆里的娓生持的是画笔不是剑。
风，静静发寒，穿堂而过，摇晃着半掩的窗叶，吱呀而响，“阿荣。”他附在她耳边，呢喃，“帮我一点一点杀了他。”
天已尽黑，无月无星却隐隐蕴藏着似血的暗红，望的惜红泪一阵心寒，握着他手的掌心多了一物，冰冷而尖锐，有骇人的犀利，匕首，一把青铜匕首，简朴而粗糙，隐隐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是淬满了某种植物的汁液，鱼肠剑，掌心的红痣躁动不祥，紧握着的鱼肠剑却出奇的冰凉，硌的她生疼，抱紧递给她匕首的男子，呢喃：“娓生，你知道，你说的我都会去做，义无返顾。”
门外，花弄影浑身寒彻，止不住的战栗，有片刻的愣神，她似彻悟般，霍然提起裙摆，奔入夜色中，错了，错了，全部都错了……
月，隐忍不详，只有空荡荡的风来回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片死寂，他掩不住颓势，踉跄后退，“铮”剑尖支地，他猝然跪倒，冰冷的手，紧紧按住胸口，那里一片殷红，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点点滴落，承影剑嗡嗡颤鸣，染满淋漓的鲜血，紧抿的唇角有鲜血溢出，他竭力压抑不让它喷涌而出，缓缓抬头，看着对面同样身负重伤的老者，苦笑，“差一点，就差一点刺破你的心脏了，父亲。”
老者倚着从不轻易出鞘的佩剑，看着几乎被他洞穿的胸口，摇摇欲坠，最后一招，他们同时出剑，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毫不留情，准备同归于尽，彼此的剑次入了彼此的胸口，却都在触及心脏的刹那力竭，停顿，他吃力的笑着，“呵……原……原来你……已经学……会‘弹指一瞬’的最……后一式了。”
他用剑撑着摇晃的身体，竭力的站起来，“是的……父亲，在你示范第一次……时，我就学会了。”
老者大笑，却因胸口撕扯而咳出一大口鲜血，神情却有些骄傲的欣喜，“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个千年难遇的王者啊！比你那个……孪生哥哥强太多了！‘阑珊轩’的新轩主没选错！”
“我不要做轩主！”他厉声大喝，丝毫不顾血流不止的胸口，“我不要……我只是想做个平……平凡的画师而已。”
“你没有选择。”老者淡然的看着他，“从降生那一天你就该知道，你必须按照我铺好的路走下去。”
“为什么？你因为你是天……”
“我就是天！”老者霍然打断他的质问，“阡陌，不要妄想逃开我铺好的路，五年前你已经试过了，结果……惨败。”
他愕然，呆若木鸡，白玉面具下的脸撕裂一般的痛，五年前，他就试过了，他爱上一个眼神空洞，没有感情的女子，他答允了带那个女子离开，以她喜欢的方式，平凡的走下去，可是……火……那场火……毁了一切……
他畏惧的触摸着脸上冰凉的面具，灌胸的寒凉，“真的……是你，放的火！”
老者一愣，既而摇头，“我说不是，你信不信？”
他艰难的唤了一声：“父亲。”霍然横剑。
老者苦笑，“错了，该信的不信，不该信的深信不疑，呵……你这次是为了她还是你自己？”
他，没有回答，而是蓄满真气，挥剑刺出！
老者没有闪躲，也没有反抗，只是震撼不已的看着不远处忽然闪过的女子，呆若木鸡，“师妹……”那一剑迅速刺来，老了，真的老了，自己已经是强弓之末了，逃不掉了。
承影犀利的撕破压抑的空气，刹那刺及胸口……
风似静止，却让人不安，花弄影赶到了，她扑在老者身前，挡住了那一剑，目光纠结，他们震惊的手足无措，老者抱着她失语，不知为何，泪流满面，“报应……”
花弄影握住颤动的剑锋，任由鲜血滑落，艰难的对他微笑，“错了……阡陌……”剑还在她的身体里，她，死在剑锋上。
吃力的别过头，不去注视她的微笑，翰阡陌握紧承影，狠狠一推，“对不起，我必须这样做。”
剑，穿过花弄影的身体，没入他父亲的胸口，贯穿而出……
老者苦笑，弥留之既恍惚看到了记忆里残碎的片段，王位，阑珊轩，他半生拼杀，用尽心机夺来的天下，涣涣淡去，渐渐清晰的是她，梅树下抚琴而笑的她，细雨中肆意奔跑的她，点着脚尖轻吻自己脸颊的她，含泪步入皇宫的她，凤冠霞披巍巍皇位上眼神荒芜她……师妹，全是师妹，从烂漫娇憨到残忍诡诈，古灵精怪到恶毒疯癫，他一点一点将师妹毁灭，没有丝毫的迟疑，应该是深爱师妹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冒天下大不为而将被皇上视为惑国妖孽判以火焚极刑的她救回来？可他更爱自己的‘阑珊轩’吧？要不然怎么会狠心将那样爱他的师妹一次又一次的出卖给其他男子？又怎么会忍心将单纯烂漫的师妹献给皇上，推入那样血腥的权利争斗中？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执意经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