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完的路》芫爆

3、第 3 章

　　上午十点孟昭扬被憋醒了，起身上个厕所又躺回床上想接着睡，可头疼得厉害，他没法儿静下心来。昨天晚上在坛子里看帖子看到三点，躺下之后又折了半天跟头才睡着，头不疼才有鬼。孟昭扬坐起来点上烟，狠狠抽了两口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儿。
　　要混一个坛子先得摸清情况，要摸清情况就得先去各个板块翻老帖，了解一下这个坛子的风格和人事关系。昨天晚上跟沈一他们盖完水楼之后孟昭扬就一直在做这项工作。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就在一个名字怪异的板块里，孟昭扬发现了一件惊人的事儿——沈一是个gay，而且所有人都知道。
　　这事儿……真够巧的哈？怎么随随便便认识个人就是gay呢？沈一挺好个人，就看他昨天等到中午饿得都犯胃病了还什么也不说，就看他在坛子里跟那帮八他八得有来道趣的女生们闲扯，他绝对是个好人。可直觉又告诉他，同是gay，想要成为纯粹的朋友，难。
　　掐了烟第二次起床，去卫生间，洗脸刷牙。挂好毛巾孟昭扬对着镜子扒了扒头发。
　　该剪剪了吧？可两年了，除了晓辉没人碰过自己的头发，现在他走了，该找谁剪呢？
　　是的，孟昭扬失恋了，跟一个处了两年多的男孩儿，一个理发师。之后的半年里他一直没剪过头发，也没接触过同道中人。洁身自好？为那份感情留白？不至于，他是想静静心。
　　在没碰上下一个让自己动心的人之前，一个人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也挺好。

　　“想法和执行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很多想法在转为设计稿的时候没有什么问题，但在执行的时候因为技术限制或者预算限制根本无法完成，如果不在创意成型要实现的时候估量执行因素，会在后期出现很多麻烦。总之，想到的创意，要卖的出去也要做的出来才行。”孟昭扬按下按钮，最后一页幻灯片消失了，“广告创意的第五项基本原则就是这些，同学们回去之后再体会体会。行，下课吧。”
　　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嘈杂的声音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孟昭扬忽然觉得有点儿烦躁，干脆先他们一步出了教室。
　　站在楼道里点上烟，孟昭扬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两年前刚跟晓辉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美院的学生，当时这栋教学楼的位置是一片空地，白天有人在这踢球，晚上有人在这搞对象。那时候晓辉经常来找他，俩人在食堂吃完饭总喜欢跑到这来打闹，看风景。用晓辉的话说就是“争渡，争渡，惊起一堆人畜”。
　　一年前孟昭扬研究生毕业留校做了老师，同时学校规划了这块地，开始盖楼。那段时间他跟晓辉之间的矛盾也像正在施工的教学楼一样高高累起，几次沟通无果，分手也就成了定局。
　　为什么会这样呢？矛盾的焦点到底在哪里？孟昭扬琢磨过，结论就是晓辉对他的生活态度不满意。
　　上学的时候很多问题显现不出来，一进入社会该现行的就都现行了。从他上班开始晓辉就总说他懒惰了，贪图安逸了，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了。他不解。上进？怎么上进？都研究生毕业了还能琢磨点儿什么？总不能年纪轻轻就惦记系主任的位置吧？
　　其实晓辉指的是他的精神状态，这点他解释过，可孟昭扬听不进去。
　　大学教师的生活确实安逸，每天穿梭于家和学校之间，上上课，上上网，跟晓辉起腻，有时候干点儿私活儿，还不接太累的，日子过得滋润无比，所以时间一长人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连一直钟爱的照相机都被束之高阁，落满了灰尘。
　　虽然跟晓辉分手之后的这半年里他明白所谓的生活态度问题了，可安逸的日子仍然继续着，有课出门没课就在家宅着，闷白了脸，闷长了头发。
　　生活态度该怎么改进？不知道。精神状态，太深了。
　　“孟老师，再不去吃饭可就没菜了啊。”一个学生从孟昭扬背后经过，留下一句关心的话。
　　“哦，这就去，谢谢。”
　　掐了烟回到教室收拾了一下，孟昭扬抱着书奔了食堂。
　　“昭扬啊，还红烧鱼？”窗口的师傅探了探脑袋。
　　“对。”
　　“今儿鱼好，给你来条大的。”
　　“谢谢您啊王师傅。”
　　“咳，客气嘛。给。”
　　孟昭扬打完卡接过餐盘冲王师傅笑了笑，转身找桌子去了。
　　这个城市的美院不是个多好的学校，也没有多好的学生，可这儿有很好的食堂，饭菜的味道不错，价格也便宜，所以只要他的课不安排在当不当正不正的时间，吃饭问题统统都在食堂解决。
　　刚找了个空位坐下，手机响了。
　　看见屏幕上张闲的名字，孟昭扬笑了笑。
　　张闲——也就是“命若闸线”——是他高中那位“同桌的你”，这么多年俩人关系一直不错。
　　孟昭扬是高考移民，高二的时候从外地转过来跟着外婆一起生活。他父母本想借着直辖市的光让他上个好点儿的大学，可没成想快高考的时候他外婆忽然病逝，家里家外一团乱，孟昭扬考试发挥失常似乎也就成了必然。在那之后张闲没少安慰他、鼓励他，还隔三差五的叫他去自己家改善伙食，连张闲的妈都拿他当儿子看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真情，人倒霉之后才能见着真章。这朋友，是得交一辈子的了。
　　“下课了没有？”
　　“没下课怎么接你电话啊？”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嘴真贱。”
　　“再贱也没你贱，还‘我太丑~不能见人~’，扯吧你就！”
　　“倒霉孩子！嫉妒我比你帅哈！”
　　“操！”说完孟昭扬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学校里呢，赶紧捂嘴，“你脸可真够大的。”
　　“彼此彼此，嘿嘿。”
　　“找我什么事儿？”
　　“哦对，一扯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那什么，我不是快过生日了嘛，打算组织活动，你去不去？”
　　“你得先告诉我什么活动吧？”
　　“尔王庄水库腐败一日。”
　　“骑车？”
　　“对。”
　　“在坛子里组织？要组织多少人啊？”
　　“不超过十个。”
　　“嘿，行哈，去。”
　　“那成，回头我给你拾掇拾掇你那车。”
　　“不用了，怪麻烦的。”
　　“嘿！每回还都我上赶着你了哈！我告你，这回你可别犯懒，要不这40公里下来你一准儿得郁闷死。”
　　“呃……要不……我买辆新的去？”
　　“也行啊，你那车是该扔了。诶，你这是想加入这圈子了？”
　　“有点儿。”
　　“以前你怎么没动过这脑子？”
　　“以前你也没叫我啊！”
　　“得，还怨我了。你不知道，我以前一块儿玩儿那帮人都是长途，你这样儿没出去过的人根本不能带，再说我不是也不想打扰你跟那谁么，我……”话出了口就收不回来了，张闲默了。
　　“嘛呀？抽自个儿嘴巴呢？”
　　“昭扬……”
　　“咳，行了行了，回头你给我写个配置，我去攒车。”
　　“我看你还是买整车吧，攒的贵，性能好你也觉不出来。”
　　“没事儿，要买就买好的，起码不能比你那差，呵呵。”
　　“那行吧，回头我给你写个，赶有工夫了我再跟你说说注意事项什么的，头回出去走这趟线儿难度不大。”
　　“成，就这么定了。我食堂呢，吃饭去。”
　　“吃好，白。”
　　收好手机孟昭扬拿起筷子扒拉扒拉盘子里的鱼，忽然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