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君尔》匿木木

28、寄养

　　在婚宴上，窦迟晚被一个小姑娘撞了个满怀，沾了一裙子的糖醋汁，这时，君常恰好找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小姑娘双手紧紧攥着盘子，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窦迟晚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裙子脏了没事，君常抢先一步叫住了那女孩。
　　“小姑娘，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来，我们去洗下手，让这位姐姐也清理下衣裳。”

　　小姑娘木愣愣地点点头，跟着君常离开了，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窦迟晚，似是在确认她脸上的表情是否恼怒。

　　窦迟晚正想找个借口回去，这下正好，也无需再绞尽脑汁对长辈东扯西扯了。

　　在莫浅霜回门的那日，窦迟晚又见到了那个小姑娘，原来她叫“糖儿”，是赵家最小的女儿，年仅四岁，全家都很宝贝她，此次赵家长子刚完婚便要举家到北境任职，不忍幼女随途奔波，便打算寄养在她嫂嫂的娘家。

　　窦迟晚对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一概不过问，可是怕麻烦的大夫人表面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便将小糖儿交给了窦迟晚这窦家里唯一的“姐姐”照顾，从此她身后多了个跟屁虫，准确的说是君常身边多了个黏人精。

　　糖儿喜欢成天黏着君常的原因还得溯回到她哥哥成亲那日，在喜宴上，她端着最爱的糖醋鱼越桌去找哥哥，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姐姐，酱汁全洒在了人家身上，正害怕她会对自己发火，一位哥哥解救了她的不知所措，那个哥哥身上竟然还有糖果，她吃完了又请求他给了一颗，他们便结下了两颗糖果的情谊。

　　窦迟晚自然不知道君常是用了自己给的糖果“贿赂”了小姑娘，她只当是自己留给糖儿的第一印象没有君常好，然而真正和善的是她啊，君常脸上挂着的“热心肠”三个字，窦迟晚一眼就识破真伪了。

　　君常也因此能每日不限时辰地待在窦迟晚身边了，虽然每天陪窦迟晚去上早课的同时，还需要花费大量功夫去照顾破云和糖儿这两小只，但他第一次过这么惬意的无目标的生活，每天睁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让糖儿在学馆里不哭也不闹。

　　窦迟晚对“小孩的心思你别猜”深有体会，因为猜到了你也奈何不了她。
　　糖儿上下马车都由君常亲自扶抱，这到了学馆还未走上几步路，糖儿就攥起小肉拳，伸出一根指头点点自己的脚，然后向君常展开双臂。
　　“抱！”

　　窦迟晚刚想一口回绝，让她自己走的时候，君常已经蹲下起身，单手把糖儿抱在了臂弯里。

　　窦迟晚伸手架在糖儿的双腋下想把她抱下来，“你不累吗？”
　　“又没几两重。”

　　想起君常之前还嫌自己重，窦迟晚一嗤鼻，学着先生教诲人时的模样，语重心长道：“你这样会把她宠坏的。”
　　“无妨，小孩子就是爱偷懒的。”
　　他不想把糖儿放下来就是了。

　　君常知道，窦迟晚虽然和小孩子很是玩得来，但她绝对不是出于喜欢他们才好言好语糖果玩具相送，她是怕他们吵闹，甚至缠着她不放，所以糖儿喜欢黏着自己也好，这样就不会吵到她了。

　　君常没有看管小孩的经验，尤其是看管小姑娘，有些分寸他不懂掌握，好在糖儿在窦迟晚上课的时候，乖乖地和破云在一旁玩，不哭也不闹。

　　说来也奇怪，糖儿是安安静静的个性，人小小只却感觉很懂事，可每当窦迟晚在君常面前的时候，她便会毫不讲理地对君常撒娇，这时候窦迟晚就会狠心将她揪到一旁，警告她再无理取闹就没糖吃了。

　　糖儿被窦迟晚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然而这时只要君常出言相劝，糖儿就会像得到了绝世的靠山，嚎啕大哭起来，哭成泪人，哽咽到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

　　窦迟晚没辙，只得感叹道，这小丫头真是个人精。

　　不仅小姑娘爱玩，大姑娘也爱玩，糖儿和窦迟晚疯起来是一样的，同一种食物，好吃就要天天吃，不到腻绝不移情其他美食。
　　君常为了能在街上保护好这一大一小的疯丫头，只好让破云委屈在家，由钱庄继续代为看管。

　　这日也不例外，他们都出去了，留下钱庄与破云在院子里等夕阳落下。

　　钱庄今日突发嘴馋，午间时向厨房讨要了些多出来的糖粥，原先是想和破云分着吃的，但那小东西好像看不上这糖粥，嗅了嗅就走开了。

　　钱庄也不知是吃得过多吃坏了肚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傍晚的时候肚子突然绞痛，只好丢下破云匆匆上茅房了。

　　夜幕刚降临，就有人混着夜色翻进了窦迟晚的院子。
　　破云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双耳抖动，看到黑影后便开始狂吠，只见那人对小破云的吼叫声一点也不害怕，他扯下蒙面的黑布，堂而皇之地走进了窦迟晚房间。

　　钱庄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恢复平静，破云终于见到熟悉的人，它跳起来不住地用前爪拍打钱庄的腿，见他无反应，便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腿，一直往屋内的方向扯去。

　　毫无防备之心的钱庄当破云是在讨食，蹲下来安慰它：“饿了？一会再偷偷带你去厨房吧，还好你嘴挑，没吃那糖粥，不然你就要像我一样闹肚子了。”

　　钱庄不顾破云的反抗，抱着它离开了窦迟晚的院子，去往厨房。

　　糖儿玩心大开，挣脱君常的怀抱，跳到地上，东摸摸西摸摸，样子和窦迟晚逛瓦市时候的还真有几分相像。

　　在人潮中，窦迟晚能做的就是双目盯紧前面蹦蹦跳跳的丫头，走丢了她可赔不起，以致玩的心思都散了几分，腿也累软了，原来陪人逛街是多么苦的差事，亏得君常耐得住陪自己一整天一整天在临安市井里逛。

　　君常叫住前面那匹不知疲倦的小马儿：“糖儿要不要吃糖画？”
　　糖儿收住马蹄，高兴拍起手，“糖儿爱吃糖！”

　　窦迟晚气闷，这精灵古怪的丫头只有君常能降得住，她自己带她肯定要跳脚起来和她打一架。

　　君常起身看向窦迟晚，挑了挑眉毛，宠溺地问：“你呢？”

　　窦迟晚转身背对着糖儿，君常怎么把自己当孩子对待呢，这样自己在糖儿面前就失去威信了。

　　“我要兔子的。”窦迟晚很没骨气地回答，说完红着脸，快速地将糖儿拉到人少的路旁，等君常回来。

　　君常一离开，大姑娘小姑娘之间突然飘出一阵尴尬，为了不给糖儿带来压力，窦迟晚主动蹲下来，看了小姑娘一眼，她却害羞地避开了目光，随后，她也学着窦迟晚的样子，蹲在了路旁。

　　行人不时向这两人投来好奇与不解的目光，窦迟晚还有些小骄傲的同糖儿解释：“现在我给你上第一课，就是要学会磨厚自己的脸皮，不惧怕别人的目光。”

　　本以为糖儿会不屑一顾，没想到窦迟晚的歪理在糖儿这还挺受用，糖儿不仅听进去了，还在认真思考之后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蹲得几近发呆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窦迟晚身后狠狠地推了她一把，脚已经蹲麻木的窦迟晚没能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咒骂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糖儿被一男子抱起来跑了。

　　“别跑！”
　　窦迟晚顾不上还未完全恢复知觉的双腿，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怎么自己今天什么都能“心想事成”，想着早课千万别迟到，结果还是挨罚了抄东西，出门的时候还想着千万要看住这小丫头可别丢了，现在好了，那人跑起来是自己追死都追不上的速度。

　　就在这时，掳走糖儿的人顾着回头看追他的人，不慎被街边的一个货架子撞到，摔了个趔趄，窦迟晚眼疾手快地抓起路边摆卖的坛子，对着那人就是一丢，正正砸在他的后脑上。

　　窦迟晚趁那人措手不及之际，赶上来一把拉住他。

　　这人已是惯犯，身上往往带着防身武器。此时，他与窦迟晚四目相对，另一只手摸向腰间。

　　只见寒光乍现，那人举起刀就划向窦迟晚的手，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人，没想到那女子竟然死活不松手，手指甲都要隔着衣服抠进他的肉里了。

　　窦迟晚此时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看到带着锋芒的刀尖，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危险时，右手臂已经硬生生地扛下了这一刀。

　　窦迟晚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能硬着头皮上的就鲜少求他人，想着既然已经受伤，也不差再多一刀，她豁出去般扑上去。

　　那人估计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要命的，有些慌了，扭打间被窦迟晚绊倒在地，窦迟晚腾出手，随便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就向他砸去，闷声一响，那人便倒地晕过去了。

　　地上瘫坐着的糖儿，被窦迟晚流血的手臂吓着了，开始哇哇大哭。

　　君常买了糖画回来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原地，心下一惊，目光四下寻找，就听到了小孩的哭声，他拔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推开人群，一道刺眼的鲜红扎进君常的眼睛里。

　　君常将糖儿抱进怀里安慰，窦迟晚连忙上前想帮他拿住手里的糖画，习惯地伸出了右手，君常却一扬起手，不让她拿。
　　“手不要乱动。”
　　“哦。”窦迟晚这才讪讪地把受伤的手收在身后。
　　“别藏了，手扭着不疼么？”
　　此时在他面前，窦迟晚好像做什么都不太对。

　　糖儿一点没愧对于自己的名字，舔着糖画就渐渐收起了泪水，静静看着刚才要把自己带走的人，被衙役五花大绑地押走了。
　　兔子形状的糖画君常没有给窦迟晚，他当着窦迟晚的面，一并给了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