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刺客的自我修养》赵九

2、开业吃馄饨

　　阿白今天要去杀一个女人，她不是江湖中人，甚至手无缚鸡之力。她杀过三十七个人，里面有五个孩子，其中有三个是她夫君的孩子，有一个是她自己的，还有一个只是一户贫民的，她接进宫里养了几年，然后饿死了他。

　　但这些和阿白无关，他只是接到单子，因此要去杀这个女人。

　　十三也想跟着去，他的武功不比阿白低，魔教对宫中也多少有一些了解，阿白想索性也是一个助力，便带他一起去了。

　　到了皇后的寝殿里，十三将准备好的蛾子放出来，飞蛾们扑棱棱往殿内的灯盏飞去，借着蛾子扑扇的影子，阿白去了偏殿，将一个油纸包塞在偏殿里的香炉里。等他回屋顶时，十三蹲在琉璃瓦上，仰着头专心看月亮。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圆，也很亮。皇宫屋顶上赏月就是这点好，站得高，视野开阔。月光皎洁，映得院里的白玉砖仿佛一片银河，月色在其中流转生辉。

　　十三想，哪天用血点缀下这个院子，这里就会像如初冬腊梅落雪一样，深红映月白，一定很有意趣。

　　但是十三这个傻小子一点也不懂得欣赏，只知道盯着月亮流口水。

　　等他们回到街市时，十三拉着他找了一个馄饨摊子坐下，晚市没有汤圆，其它食物也大都冷硬，他一路上念叨了很久，念叨着就说到皇后寝殿里的那个小宝宝。

　　“那小团子真可爱。”十三说：“大人抱着他，他没法翻身，两条腿蹬得像小乌龟一样。”

　　“你要杀她吗？”

　　十三问阿白，他有点喜欢小团子，就顺便关心一下他的亲娘。

　　阿白说：“那个香炉是林家用来递信给她的，她看了里面的东西，会对另一个人下手。”

　　“原来是良贵妃啊。”

　　阿白没有说话。十三又说：“我还以为你们规定老妇孺不杀，话本里都这么写。”

　　阿白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是江湖人的规矩。”他举了个例子“你看，假如武林盟主的妻子是个用毒的高手，比魔教还要善毒，你难道不会杀了她吗？”

　　“同是女子，为什么高手杀得，弱女子就杀不得？”阿白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馄饨被端上来。阿白猫舌头，要等着放凉，他便双手捧脸先看着十三吃：“不要看她们不会武功，她们又聪明，又漂亮，家族有权有势，比你我要厉害得多。世道这么乱，越是弱女子，越会算计人心，大家都是出来刀尖上讨生活的，哪有要守规矩的说法呢。”

　　十三翻了个白眼，他吃得快，一碗馄饨眨眼只剩几个。

　　解了馋瘾，他也不急着吃了，拿筷子慢慢地去戳，边戳边问阿白“那为什么你不接小孩的单子？又好做，又赚钱。”

　　“我是因为是小孩才被人放过的。”阿白的视线停在铺子主人不停包馅的手上：“那我当然要放过他们。哪天有个小孩长大了，来找我报仇，岂不是很有意思？”

　　十三抬头看他，阿白笑着的时候两只酒窝圆圆的，每次都让他想到包子，他又觉得饿了。

　　其实他比阿白更没有原则，阿白不杀小孩，十三接了任务哪里管任务对象是什么，全杀了完成任务他才有钱去吃京城数一数二的美食。

　　魔教真是抠门得很，菜谱藏着掖着不说，教众吃饭也没有折扣。

　　“你这舌头的毛病真奇怪。”他吃完了看着舀起一颗馄饨慢慢吹的阿白：“万一现在有人要杀你，你就吃不成了。”

　　“那不吃就好。”阿白仍然在慢条斯理地等那颗馄饨凉下来：“如果真的现在有人要杀我，那也很好，死前还能吃到馄饨。”

　　说完，他放下勺子，抬头看，卖馄饨的老头已经不见了。

　　他们放了铜板在桌上，走过去看，老头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七窍流血。

　　“刺客多了就是这点不好”阿白说“王亲国戚世家重臣，家家都养刺客，所以刺客的命不值钱。”

　　“还是值一碗馄饨的。”十三说。

　　阿白叹了一口气：“我还没吃到馄饨，馅还是是难得的河鲜呢。”

　　十三说：“我们去吃包子吧，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不仅像汤圆，还像红豆包。”

　　阿白被逗笑了，回忆了下说：“我以前去百花楼杀人，他们那里的点心都很好吃，不过我们得去叫一个姑娘，请她弹琴，才能叫楼里的点心。不点姑娘的嫖客老鸨是看不起的，也不会上好东西。”

　　这回换十三叹气了：“要是百花楼真的是魔教布置的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