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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逆鳞记(下)[仙4同人] ...

  •   (下)
      听到此处,玄霄微合的眼一抬,有道紫光划过眸底,他嘴角慢慢弯起,洒下的却是碎尽了的月华,道:“原来如此……无常天道下,还是有敢于冒大不韪者,你真能在轮回台上动了手脚?不……不仅是前世的记忆,不然的话为何你明明是妖竟能走到此处,想必你本精于旁门左道,以食古不化的神界来说,真真不简单啊。”
      玄霄说着,随意拂了拂袖子,一手撑住了下腭,“且让我猜猜……你所杀的魔恐怕就是……”
      我惨淡一笑……

      那日,万里晴空,九轮烈日轮番灼烧而过的轮回台上,我和殊莲的影子被深刻在了玉石地上。
      我还能苦苦支撑,但本命是一株水中妖花的莲已是奄奄一息了。我竭力用我的身体为他阻盖烈日,直到……最后。一缕幽魂消散前,他定定看着我,目光柔得似水,柔得我撕心裂肺。他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几次,徒然地血肉模糊还是发不出声音。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哭泣,让泪珠滴落尽力润湿了他的唇,让我的泪和着他的血流入他的咽喉……
      “殊莲……莲……不要睡,不要睡过去……不要……”
      我倒下时,沉重的眼皮无法动弹,惟有一遍遍贴着他耳畔喃喃,一瞬间,在迷雾笼罩的脑海里我终于发现了我最后要做的是什么——
      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一点点挪到了殊莲的身上,重重咬了一口,然后覆上了殊莲带着浓腥血味的唇,在口中默念起来……

      “我以远古血咒将我的一切封禁在了莲的魂魄里,心血凝成的阵法是所有法术里最特别的,那样,至少莲不会因神界的刑罚弄得三魂六魄不齐,至少我们还有希望重逢,至少……他的来世多少会逃过司命挥下的朱笔,不管有多少……都好,但,还有一个原因……这原因只在我心底封存,促使我这么做……是的,我不甘!”
      我起身,停在了原地一会儿,“……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是输是赢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来到玄霄面前,反倒忘了为何要来的缘故,是一个人处得太久了么……
      我从不认为一千年前我曾站在的地方是我的故土,我也只在心冷了之后,怀念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哪怕只能远远看着的时候,就能稍微忘却那种空虚感。
      我转世为妖,和前尘隔绝了沧海桑田,带着一腔愤恨趟过了忘川水,殊莲则不是,他的身上凝聚着我们两个人的希望。除非我们再次相见,命盘不会再次旋转星宿不会再次闪烁,我的……也不会归来。我前世的记忆,我前世的法力,还有我……

      “……然后呢?”
      我停下了鱼尾,听见了玄霄内蕴威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嗤笑一声,犹似万古寒冰乍破前的低鸣,道,“你方才的话还少了一段吧?从你踏入这处的第一步起,吾便留意到了你的小动作,你在寻找什么……不然,吾早已信了你的这番说辞。”我未有回首,却想象得出他侧着头,那一抹寻味颇深的笑浮现开来。
      我也在微笑,即便指尖冷得几乎冻结住般。愤恼交织悔恨,我浅笑着回了头。
      我回头,看了他许久,就像当初我还是那个对宿命一无所知的鲛人遥遥望着他时一般,那时我不知道吸引我的是什么。
      而此刻,我已发现了这世上我最需要的……已经覆水难收了。
      是的,越是走近这里,越是明了想要的是什么,但心中那块越来越大,呼呼哭啸着的洞告诉了我,“那个”已经不在了……
      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错!
      玄霄轻抬起被镣铐束缚着的手腕,指向上空又蓦地滑落。
      “你来了之后,此处一股奇特的‘气’也开始活跃了,那时吾便有些察觉了。”白洁的云袍拂过前襟,他低锁的眉目时隐时现的两股力量正趋于缓和,顺着另一股力量……盘坐在柱下的玄霄微俯下身,拾起铜红链条在指尖摩挲,又任其啷当滑下,他低笑,“吾该……由衷感谢你千年前的安排吧。”
      “那绝不是为了你才设下的,不要太过傲慢了!”

      我扬高下巴,这是我剩余的骄傲,我仅有的尊严。
      “我是为了殊莲才把‘玄灵珠’过渡给他的!我是为了救他!没有‘玄灵珠’,他早就被轮回台的九日之刑烧成灰烬了,我……”十指颤抖,紧紧攥着衣带,仿佛一旦拽断了悬我于一线的稻草也折断了,“我想要殊莲活下去,我要他活着……”
      没错,只有他活着……我们才有可能……我才有机会……
      “……我才有机会……重新拿到‘玄灵珠’。”
      没错,只有他活着……
      我垂首,冰冷地望着摊开的惨白的手,缓慢地又抬起头,望向那碧蓝深邃的海,那种蓝色纯粹得透明,透明得想落泪……只是想罢了,就像我想着如果去爱会怎样,而这样轻易地“爱”上了殊莲,但这份按部就班描绘而成的爱恋,根本是最最拙劣的模仿!
      我连殊莲的生命都扼杀了!

      这个代价我下得太大了,以至于都未曾想过,输了的话我和他会是什么结果。
      我来见玄霄,是为了寻回原本我封在殊莲的东西,一颗用我万年修为淬炼神、妖、魔三界之力,凝有前所未有之力的珠子。千年之前的顽败后,我用最后血之力将那颗玄灵珠还给了快要魂飞魄散的殊莲,使得他在九日之后,轮回台开启的刹那能保住魂魄,甚至逃了出去。也仅有在他身上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因为,他远比我更适合。
      从一开始,“玄灵珠”便是上古灵物落在了魔界手里,早在与神界大战之时又佚失在了诸界里,成了传说罢了,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当殊莲化为人形的刹那,那包裹着殊莲迥异气息的珠子落入池中……冥冥中,我收起了那颗透着诡谲暗光的珠子,纳入了锦缎盒子锁进了深阁,我并没有向上禀报。
      那时,我告诫自己,一旦殊莲得到了它,殊莲会离开这清冷冷的地儿……
      会撇下我一个人……
      当殊莲还对初见的万物每每惊叹的时候,我就预见了我们间的背叛……除了预见到那是我的背叛。他从来未有过错,除了爱上我傻傻地相信我。
      借助玄灵珠,他天罗地网里硬是逃出升天,只留了极小的一缕妖魄在隆隆作响的轮回台上形了个虚影。当我从天际缓缓坠落时,望着逐渐消逝成银粉的替身,我觉得未知的转世也有了一点星光般地期盼。

      然而,殊莲成魔了。
      世上成魔的缘由万万千,而他竟是因为太过寂寞。
      他已不认得千年前的霓姬,他更不认得千年后的我,已经不可挽回地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抽出他的一丝魂魄,为了他好,却还是害了他,寂寞便由此处侵蚀着不安的殊莲。
      我想要的一场爱恋,原来这么容易,这么容易转眼成空……

      “狂性大发的魔迟早会被天界发现,我……不想让别人来……这千年来,他魔性加重为了抑制住,活生生食用了多少鲛人,而这一次轮到的活祭品是我。他不纯的妖气里本就渗有我的仙气,那一点点魔性便足以冲裂他原本孱弱的妖脉令他步步崩溃,若说之前有玄灵珠的庇佑,那么要不是为了镇住你们,他不该如此不会如此的啊!”
      谁说飞升登仙难?谁说痴狂成魔易?谁说小心翼翼就虑无遗策?
      哽咽的又是谁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绝情……而脸颊干涩僵硬,连悲伤都无从攀上……
      玄霄叹道,“你为了救他杀了他,一命换的还是一命,情人手足相欺相残,惟有股掌间玩弄宿命的上天在笑,阴阳两隔天各一方,人生最伤不过如此……吾虽很想知你方才所言的,何为……‘无输无赢’,但,”他昂起头,目色敛去了自嘲般的笑意,仍旧深邃如海,隔了一会儿才道,“时候不多了。当日九天玄女押解我琼华一派,浩浩荡荡到了这蛮荒东海,欲囚禁吾等时发现这周遭有一水妖入了魔道,其手下天兵天将本欲擒拿下来……然,那水妖只是重伤,从他身上九天取了一样宝物充作这阵法的动力,看来……那东西便是你所说的玄灵珠。此外,为何单单留下水妖,你恐怕也已经想到了吧?哼,好个物尽其能无所不用的天!”
      海面应是起了风暴,那电闪雷鸣哪怕隔着波涛滚滚,也一声声击在了我空无一物的心头。
      我握紧双拳,低声回道,“我知道……但他们还是低估了你,能在这百余年里将这原本的束缚咒力纳为己身的吐纳精华,看来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点,天地竟然有这等的人能调和三界之力……假以时日若能悉数融合,便是你冲破这东海的一天,到那时……我也算没白白来过,一场绝妙好戏的伏笔由我写下,不枉此番重生!我殚精竭虑布置下的路,我会走到底,这害死殊莲的命也要拼到了最终!”
      玄霄略作颔首,微展广袖扬起一阵水沫,“玄霄多谢,来日该是无见了,你走吧。”

      我踏出结界前,我对着那个锁在东海之渊的男子问道:
      “你有无想见的人或是想转告的话?在你……出去之前,想让他们安心的牵绊之人?”神界既已察觉我千年前动的手脚,又怎会放过我?听着那压近的擂鼓般的霹雳声,我却越发镇定,走向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我记得那个男子诧异的眼神,和略作思索又断断拒绝了的话语,一直到我灰飞烟灭都记得。
      他很狂狷桀骜,却也很是自信地对我道,恍若迷雾中穿透而过的预见,他应该看得比我更远吧。

      “何必多此一举!我要见的总会去见,我应了的总会做到,何为心安归我论断……苍天有负吾心已决,琼华一战终会再有了断……”他道,“只是尚有一人……且让他继续守在奈何边吧,那一声‘傻瓜’算来我先欠着他的……吾与他之间由别人代劳成何样子。”
      玄霄道,“吾之牵绊,唯有逆天。”

      数月后,曾犯了欺天重罪的霓姬转世被围堵在了一座山谷里,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这厢,领命下凡的神将驾下云头,一身儒服反似个书生,他对着迎上的副将询问,“几天了?”
      圆脸的副将笑道,“按这儿的算法,快七八天了,那个小鲛人也忒倔,拖累得大人也下来了。不就是还在上界时的一桩丑事,被妖孽所惑还私下了凡,最不要命的偷了件宝物,幸好玄女这次办其他的事时顺路撞见那逃出轮回台的小妖,顺手一处理就全齐了。”他替书生披上战袍,“可惜追追打打到现在也没看到说的那啥珠子,怕是不在那小鲛人身上了。”
      书生奇道,“你不知玄女把珠子用了?”
      “用了?!”
      “玄女没谈起琼华派棘手啊,大抵还是小心过了头担心会有后患,像她的风格,”神将步向山谷入口,“说来,和天斗与神争,实乃愚者之举啊。”一旁的副将连连点头,想起一件事来,“大人,那霓姬有些奇怪,转世既成了妖也算圆了她的愿想,但她如今似魔又非魔,还有点微弱仙气,不单单像是其中任何一种,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将戳了一戳副将的宽额头,道,“胡闹,怎会有这种事?诸界有别怎可混淆。”
      副将揉着额头,憨笑了,“末将有听过,霓姬前世精通很多奇术秘法,那小妖能误打误撞逃跑会不会也是——”

      正此时,一道惊雷从天际直直劈下,击中了山谷入口,顷刻间山石崩裂。神将架起屏障护着副将躲过了碎石,他惊异不已,还未开口身畔人便指着天空大惊失色,“快看!大人!”
      只见四起朔风里,一道霓虹如掷匕首似地直冲天际,划出一条血红的长痕,但瞬时虹光又慢下了速度并趋于消散。
      半空里已然黯淡的余光落下,有如铺开了一朵绚烂但短暂的红莲……

      天空下起了雨,细细密密,剪不断的银毫隔空打在仰望着的两人顶上,渐渐雨势变大。神将叹息,转首对着身边人道,“我忽然想到了,霓姬原本便是条虹龙,只是奇了她怎会有化身前世形态的力量,莫非……”
      副将讷讷道,“该不会是……奇术……秘法?”
      “谁晓得呢?”神将撤了屏障,含着隐约冷笑任雨珠打在了掌心,“霓虹只该出现在雨后,我们刚看到的,兴许是场幻梦吧。”

      瓢泼大雨落在了丘陵山壑,一路洋洋洒洒飘至了东海上空,骤雨融入了汪洋大海。
      东海之渊,有人长叹一声,阖上了眼。

      奈何桥边,有人翘着二郎腿正闲得发呆,忽而看到了幽深的冥河里,不知何时悄然盛开了一朵并蒂莲。红艳艳的一半,黑漆漆的一半,拧在了一起,煞是好看。
      那人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是哪对短命的鸳鸯殉情转世的吧?哎,世上多一个痴情种多一段麻烦,越是麻烦尘世才显得热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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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逆鳞记(下)[仙4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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