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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异常犯罪搜查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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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真是好久不见了,奶奶身体还好吗?”几人刚坐进直升机里,岑言抓住林廿酥的手就开始絮叨起来,承受远亲表姐热烈慰问的男孩儿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笑,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方泓眨眨眼睛看着面前两个看起来似乎很熟稔的人,这个小家伙是他刚入职时候在路边救下来的,小孩儿那时候给了他一支表面已经被磨到光滑了的骨笛,说是以后有困难就吹响,自己会来帮他。
一开始方泓根本没把林廿酥说的话放在心上,完全当做一个可爱小朋友许下的英雄诺言,但这支小小的笛子他却真的随身携带,上几次吹响,是远房亲戚家的小孩要参加绘画比赛,自己实在没能力画,想到差不多大的小孩就试着吹响了笛子,林廿酥真的赶到,帮他画了一幅水墨丹青,让亲戚家的小孩直接获得全国金奖。后一次又是什么游园活动,总而言之这笛子不是第一次用,之前都是杂七杂八的事儿,没想到这次竟然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而且是救命的差事。
“一切都好,姐姐你还是老样子,这么有活力……”林廿酥让岑言抓着手,余光看到靠在角落里的吸血鬼苍白脸色,尖牙外露,一副三魂丢了七魄濒临死亡的模样,拍拍岑言的手,从座位下的小冰箱里拿出一个红色的袋子递给他,“给,别一会儿失血过多死了。”
“虽然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不喝人血……”陶飞白咬着下唇偏开头,那小孩儿二话没说直接把血袋扔到他怀里,“我是来救方叔叔的,顺带救你。”小孩儿扬扬下巴,“鼻子坏了吧,合成血,专门为你准备的。”
陶飞白抱着血袋,看看林廿酥又看看方泓,“所以,你一条小白龙,怎么认识我们社长的,还左一个叔叔,右一个叔叔叫的亲热,你这年纪,够当我们社长老祖宗了吧?”
“我认识方叔叔的时候,你还没入职呢。”
岑言看看压根不认识却莫名其妙感觉在剑拔弩张中的两人,赶紧哎呀一声站起来出手挡在两人中间,直升机因为龙女的大动作一阵摇晃,陶飞白扶稳了扶手,算是卖龙女一个面子瘪了瘪嘴再不出声。他的体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不输血,可能一会儿就维持不住人类的形态的了,但他始终没有咬开林廿酥递给他的血浆袋子。
他几时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曾经因为激怒犯下大错之后,陶飞白身上背负着旧城几十万人的灵魂在人世间飘荡,哪怕被猎人刺穿身体,也没有这两天来的疲惫,或许因为那个D变成了自己这副模样,或许又因为时至今日才知道D在恨自己。
林廿酥听过这只吸血鬼的传闻,当年几十万人不该离开人世的灵魂在冥府失踪,前因后果皆记录在册,他也知道,在这世间生存最不能做的就是揭人伤疤,思前想后隔了好久,小孩儿才抱着手靠上椅背,“别想了,没骗你,真的不是人血。你现在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在这张脸变得更丑之前,赶紧喝下去。”
陶飞白微微一愣,看着这张明明陌生又稚嫩,偏给人很可靠的脸,他攒紧手里的血袋,终于用尖长的獠牙咬开血袋,小口小口啜饮起来。
岑言觉得好像在这一瞬间,这两个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成了知己一样。
直升机飞离了那座高墙,陶飞白探着头往外看,突如其来的爆炸把整个瘟疫村夷为平地,城堡模样的地方在浓烟里垮塌,他仿佛能听到未死之人在浓烟和火焰里起舞,像极了那个大火封天的晚上。爆风波及到直升机,跟着一阵摇晃,陶飞白瞪大眼睛回过头来,血浆洒在他已经磨烂的衣服上留下印记,那小孩儿抱着电脑在摇摇晃晃的直升机里坐得笔直,像是根本没听到外面不过距离百米的地方已经血流成河。
“为什么会这样,你做了什么?”
“这片地区已经被污染,不及时清理会波及周边。”林廿酥头都没抬,直接回答了陶飞白的问题,仿佛把整个活着的城市埋葬只是玩个游戏那么简单,他深深呼了一口气,把抱在手里的电脑转了个面,面向三人,屏幕上出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推了推眼镜,“由我来和你解释一下。这个叫D的大妖怪,以及他豢养的泣女,我们已经盯了很久,这两个家伙半年前进入鴸市,霸占了这个村落散播瘟疫,引起周边恐慌,本来准备等影响再大一些,由搜查署派出特别队伍进行压制,没想到你们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所以清理任务只好由我方承担,并且时间提前。等这边后续工作结束,我会让廿酥亲自上门,到时候务必准备好书面报告,内容清晰简洁并需要包含,你们为什么闯入这里,和这个妖怪有什么渊源等等,以上。”
说完话,屏幕整个黑了下来,通讯切断了。听了这番公文报告一般发言的三人面面相觑,好像有很多问题,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陶飞白首先反应过来,补充好体力的家伙举起手,“等等,刚刚这人是谁,他代表哪方面在说话,清理又是清理什么,还要我们出具个什么鬼东西?这城里面还有活人在啊,为了D和泣女,直接把整个村落炸了,那那些人怎么办?白白牺牲?”
“少量的牺牲是必要的。”屏幕忽然又亮起来,刚才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又出现在屏幕上,“首先自我介绍一下,珑市异常犯罪搜查署的搜查官,我姓严,严肃的严。辈分上来说,算是岑言的表弟,林廿酥的表哥。接下来一一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代表的是珑市异常犯罪搜查署,你作为舞市侦探社的成员应当听过这个名字。我们常年对各地异常犯罪进行搜查监控和管理,与你们侦探社性质稍有不同,因为我们很少主动出面,都是以报告形式上交珑市,最终由决策机关汇总再决定是否清楚隐患,要你出具的是一份书面报告,内容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不限定格式,但最好以公文标准递交上来,村落里的活人已经全面感染黑死病,这次清理反而是让他们解脱,还有,刚才泣女之所以会伤到D,是因为我们在她大脑里植入的芯片机器人发生了作用,D这个妖怪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过去的世界里,这种办法能更高效的处理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陶飞白哪里还敢说有什么问题,当即使劲摇了摇头,直看到那屏幕又黑了下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姓严的搜查官说的没错,他虽然算是侦探社的闲散人员,但异常犯罪搜查署的名头在这系统里下到扫地的阿姨都如雷贯耳敬畏三分。这个搜查署相当于他们的监管部门,说简单点儿,算是给他们侦探社分活的单位。所谓异常犯罪,就是普通警察部门无法解决的案子,其中包含妖魔伤人之类的案件。
地方发现案子,首先由搜查署甄别,发现是普通人类无法解决的案件后报送决策部门监察署,检察署再把案子往下划。而搜查署又不单单只是监管异常犯罪,还对特殊办案人员有督查督办的权限和职责,和这帮人关系不好,他们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你下课,所有入职人员,除却临时探员都必须经过搜查署的核查,搜查署的人让你写小楷,敢说不字?
“我还以为是我吹响了这支笛子,你就来了,原来是公务在身。”方泓把那支笛子攒在手里,摇摇头笑了,“我说呢,哪儿有吹响就能见到人的事儿。”
“别说了,我因为这件事让哥哥好一顿说,听到升龙笛的声音赶来救你,清理任务被迫提前,严哥哥要包这漏还得回去写好多小楷。”林廿酥合上电脑瘪了瘪嘴,岑言听说升龙笛,又猛地站起来,叽叽喳喳说着这宝贝怎么能给凡人之类的话,方泓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继续附和着,只有陶飞白咬着血袋拄了腮帮看向那片已经塌陷成坑的瘟疫村沉默不言。
异星侦探社的大门一直开着,有人发现林辰在办公室里站桩,已经是傍晚的事,跑来送资料的小姑娘,一看新来的帅哥探员站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心中窃喜,凑近了看看被皱着眉的林辰吓了一跳,“帮我摘掉,快点。”小姑娘羞红了脸伸手要去摘林辰衣服上的扣子,让人喝住,“我说的是贴在身上的东西!”小女警吓得稍息立正站好,赶紧摘了他身上的符一溜烟跑得没影。
封龙符一摘,林辰当即摔倒在地,直在地上趴了一个钟才缓过神慢慢站起来。这时候他已经没空想季氏封龙符当真厉害,方泓和陶飞白掉进时空扭曲的漩涡里生死未卜,游麦冬在狐妖城失踪,季眠和那个神秘的风水先生苏颜一同赶去狐妖城救人碰上日子不好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在隔壁不远办公室的老妖怪段高朗和方寸,在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之后音讯全无多半也出了事,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去帮哪边。
等他站起来想去救人的时候,忽然愣住了,帮?救?对于异星侦探社来说,他林辰至今只是个外人,而且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应了那个神秘女人的交换条件,来监视季氏,他们的死活与自己有什么相干?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叫清清的低级女鬼,为什么掌握了怜双的法术,怜双有危险!
终于辩清楚轻重缓急的林辰夺门而出往珑市赶去,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在狐妖城失踪的女妖怪,也正和他赶往同一个地方。
当然这些,季眠是全然不知道的。
车子行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尽头的公路上,远方没有山或者丘陵,道路平坦的诡异。一个钟头之前他和苏颜就到了狐妖地界附近,却至今没有找到狐妖城的入口,这就是为什么他说游麦冬闯祸的时候不太好,这几天正是狐妖们准备狂欢的日子,要想找到入口比平常难上许多。
知道的人就知道,狐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在他们所处人间的某个位置,把六界等分为六个平行的时空,狐妖城在妖界最神秘的地方。从人间进到妖界其实很容易,特别对于季眠来说,从小与牛鬼蛇神打交道,去个妖怪居住地压根不是难事,偏偏狐妖算是妖怪中比较狡猾的一种,他们有的喜欢流连人间暴露自己的身份,妲己、玉藻前等等就是这样的例子,而大部分则是居住在狐妖城,根本不屑与其他妖怪或者人类打交道。如果换了往日,季眠只要燃个符纸,自然会有大妖接他们进城,偏偏这段时间,狐狸大妖嫁女儿,狐妖城全面关闭,想进城实在没那么容易。
停下车,季眠和苏颜戴上从妖怪集市买来的狐狸面具继续往一望无际的平坦公路上走。窄窄的公路两边是乱石铺成的砂砾路,按行车记录仪上记载的公路数,如果在人界,他们这会儿已经快开到虓市了,仍然没找到狐妖城的入口。
“我们上这条公路多久了?”季眠忽然开口问苏颜,苏颜挪开一点面具佯装想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还是上午,离开妖怪集市大概十一点,两点左右上了这条路,现在的人界应该是晚上八九点了吧。”
季眠抿着嘴,有些焦灼,这条路有进无出,是狐妖们设下的障眼法,人人都说沙漠中的女妖幻术最强,其实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设下的障眼法巧妙,时常用来困住那些误入的小精小怪和人类,困死在其中的家伙最终会被狐妖们拖进城里吃掉,狐妖一族胃口极大,仗着数量极多为所欲为,但并不违背轮回常理,所以鲜少有人管他们。
“那丫头让狐妖抓走,可别趁着祭典时候被他们吃了。”季眠的手揣在兜里搓了搓,说出口觉得不吉利赶紧闭上嘴。这是最坏的打算,要是平常时候,哪怕游麦冬真让狐狸们分着吃了,他也有办法把人活着捞出来,做个肉身去冥界系统上勾了名字,小姑娘一样可以活蹦乱跳的回来,可偏偏碰上这时候,六界里的规矩,只要娶亲众神闭眼,吃掉的东西也不会流落冥府去,去不到冥界自然没办法找回魂来,没有灵,她可就算是彻底死了。
想到这里,季眠所幸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走了。
“不走了吗?”苏颜停下脚步看他,季眠摸了摸鼻尖摇摇头,“迎亲队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坐在这儿,自然有人会把我们接进城里去。本来我还想等祭典开始之前进到狐妖城里把脉动带出来,看现在这样子,我们从白天转悠到晚上也见不到城门,只能想这个笨法子了。”
苏颜点了点头,只要也跟在季眠坐下来一起等狐妖的迎亲队出现。和人界时间算法不同,季眠感觉困了,应该是平常规律生活的生物钟提醒他该睡觉,但这里却仿佛没有黑夜,看起来饱和度过高的纯蓝色天空上,飘着像被人踩踏过一般的薄薄积云,太阳也明晃晃挂着,那些云在砂砾路和柏油马路上投下一片片淡淡的影子,一丝风也没有,但也没让人感觉酷暑难耐。
马上就要下雨了。季眠擤了擤鼻子,一片绿色都不见的地方忽然飘出淡淡的土腥味,迎亲队应该很快就会到,因为太阳雨马上就要来了。
“季社长,说起来,我自己的事情讲了一大堆,关于你的事情我还一无所知。看起来迎亲队还有一会儿,不如我们聊聊?”苏颜搓了搓手指,干燥的指尖还没有任何湿度,看起来这场太阳雨还有一个钟或者一个半钟左右,苏颜相信,季眠肯定也知道这场雨不会来的这么快所以才开了这个口。他对季眠的家庭出生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对于苏颜来说,季眠这个人简直渺小的不算存在物,如果苏颜是宇宙,季眠不过是地球上的一粒沙,之所以这么问起,他是想从闲聊中寻找到这小子没有灵魂,以及那家伙频繁找麻烦的原因。
那家伙的意图太明显了,他想让自己回到那地方去,回到他的身边,但自己又没有能力推倒已经摇摇欲坠的神树破除苏颜身上的诅咒,于是在鴸市搞了一堆事情,后来又把阵地转移到珑市,等做好万般铺垫后终于来到舞市,在六年前借某种媒介引发了震动六界的异变,最终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异星侦探社这个小子身上。
他母亲的失踪,异变后第一起案件的针对,甚至之后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幺蛾子到如今他刻意安排将异星侦探社打散,苏颜相信,如果自己没出现干扰那家伙的计划,方家兄弟身上的双子结那家伙会拿走,这个叫季眠的小子落单肯定也会被他带走,不过一个凡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那家伙那么感兴趣。
“你要不嫌无聊,我们可以随便聊聊。”季眠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虽然是个帅哥,但他这时候笑起来皮笑肉不笑感觉格外憨厚,他似乎很不情愿聊自己的身世,过去就像一块遮住伤口的疤,只要被人提起就仿佛把那块伤疤整个掀开,伤口血肉模糊,但偏偏季眠是个老好人,尤其抵挡不住可怜人的请求,在他的认知里,苏颜就是那个可怜人,所以他想知道什么要自己帮什么忙,他都会答应,于是才有了这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笑容。
“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对我极其失望,你也知道,我是季家的儿子,本应该继承一身本领,偏偏该有的我一样没有,眼不见十维,血液普普通通对妖怪没有任何杀伤力。所以父母按照最严厉的标准训练我,八岁的时候在我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刻下了封妖符,算是后天给了我一件法宝。后来父亲去世,母亲仍然按照父亲留下的标准训练我,再然后就是六年前母亲莫名其妙失踪,只剩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唉,我的过去真没什么好说的,无聊透顶,还是你的身世比较感人,为了留下性命在人间偷生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无聊透顶。苏颜听完他的话,脑海中只留下这四个字。他想不出这小孩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那家伙那么留意,他叹了口气握住季眠的手,本想客套两句,顺便看看他前几世究竟是何方神圣,手越握越紧,苏颜才发现,他看不到季眠的前世,第一个画面只是他呱呱坠地时候的模样。
季眠根本没有前世,未来也隐藏在迷雾中,仿佛一片空白,他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这个人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