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十里 红莲不在》洞火

5、第五章

　　小厮把那个杉木小盒子扔到谢家外的空旷草地上就走了，这一扔，把衫木盒子轻微摔开了一道小缝，一条虫子探出头来，蠕动着，融进草地的绿色里。自是没有人在意。
　　这时谢家家主谢启仁也在收拾行装，看样子是打算出门去。
　　“爹，这是要去哪”？谢媚闲逛时正碰见谢启仁。
　　“一个修仙的友人来了书信，好久不见，今日和你母亲一起去聚一聚”，谢启仁平日里严肃板正，今日眉梢上和眼睛里尽是欢喜。
　　“好，爹，等你回来”，谢媚笑道，谢启仁此时也宠溺看着谢媚。收拾好了之后，谢启仁便坐上轿子远去。
　　待谢珊起床来，谢媚和谢珊在屋里纳凉，姐妹两个闲来有趣，用笔描着阳光下窗棂的影子，时间好像是虚无的，抓不住尾巴溜走了。
　　时至深夜，俩人也熏着香，轻轻睡下。
　　谢媚生来睡得极浅，半夜里听得沙沙声，惺忪睁开眼，转身再欲睡时，卧房里的柱子砰地一声，折了。惊愕中起身时，半边墙哗的一声，倒了。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谢媚顺手抱起还在床上的谢珊，忙的飞身出了卧房。
　　环顾四周，谢家处在黑暗的混沌中，谢媚只听见虫子啃噬房屋的沙沙声，和房屋倒地的坍塌声，怀里的谢珊依旧没有动静。
　　“阿姊，阿姊”？谢媚唤道，谢珊仍然闭着眼睛。
　　谢媚背着谢珊纵身至谢家最高的红莲阁阁顶。
　　满月仿佛一只眼睛似的，睁着悬在天边。夜风猎猎，送来阵阵腐臭气味，尸虫蠕动着，先是钻进门缝窗缝，人们在熟睡中丧失了性命，没有挣扎，没有哀嚎，甚至发出叫声的机会都没有，接着，房屋轰然倒塌。
　　谢媚就这样亲眼看着，谢家一点一点沦陷，只穿极薄的睡衫，身形单薄，冷汗刚冒出来就被夜风吹干了。
　　“这怕是个梦”，谢媚喃喃，恍然间失神，脚下中心不稳，险些从红莲阁顶摔下。尸虫好似吃饱了一般，个个极大极恶心，爬的极快，朝着红莲阁方向爬去。
　　“站着不动的话，不是被咬死，就是被摔死了”，谢媚看着一节一节蠕动的虫子爬上了红莲阁的柱子，深知此地是不能久留，眼下陆其明去边疆从军去了，唯一可去的地方，便是唐云梦那里了，谢媚将背上的谢珊往上托紧了，便去了唐家。
　　一路走时，谢媚发觉，出了谢家，尸虫都消失了。一路颠簸，虽然辛苦，但是对谢媚来说也不算的什么。
　　唐家奢靡，门卫懒散，谢媚很容易进了唐家的门，去找唐云梦的卧房。谢媚把谢珊放在窗外，窗户半开着，正欲打开时，一双手从窗户缝伸出来，紧紧锁住了谢媚的喉咙！
　　谢媚来不及反应，发出极低极挣扎的呜咽。
　　“谢媚”？屋里的人问道，说着松开了手，将窗户打开，唐云梦只穿着纯白睡衫，疑惑看着谢媚。
　　“抱歉，媚姑娘，我以为是刺客，半夜里怎么到这里来”？唐云梦问道。
　　“唐公子，进去说话可以吗”？谢媚抚着心口道。唐云梦忙让谢媚进了卧房。
　　“怎么回事？珊姐怎么了”？唐云梦抱着昏迷不醒的谢珊。
　　“怕是被尸虫咬了，家里现在各处都被尸虫啃噬干净”，谢媚气息还未平复。
　　“现在”？唐云梦不敢相信，在桌子旁坐下。“当真”？比起谢家被尸虫啃噬干净，眼前头发散乱，身形单薄的少女疯了可能更现实一点，要不是昏迷不醒的谢珊，唐云梦是断然不敢相信的。
　　“媚姑娘，你别哭”，唐云梦见不得别人流眼泪。
　　“你父亲呢”？唐云梦问道。
　　“今天出门去了”。
　　“你父亲还没回来呢，先别急媚姑娘”，唐云梦安问道。
　　“唐云梦”，刚从可怕的场景出来，稍微缓了一会，谢媚回想起，谢家是塌了，人是都没了。
　　“没有任何征兆吗，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过谢家”？唐云梦问道。
　　“有过，晚宴的礼品上有一个杉木盒子很是奇怪”，谢媚说道。
　　“我想想，能进入秋日狩猎晚宴，精通虫蛊之术的，并是尸虫”，唐云梦说着，两个人心中都早有了答案，肯定是钱家动的手脚。
　　谢媚闭上眼，用尽一切力量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头脑像是被人挖去填到了心里，脑子里空的不能思考，心里却堵着不能发作。
　　“让我想想，唐云梦，当务之急先看好阿姊吧”，谢媚道。唐云梦为谢珊仔细把脉。
　　“果真，有蛊术”，唐云梦双手握成拳，良久，松开。
　　“珊姐儿”，唐云梦喃喃。
　　“媚姑娘，现在唐家住下，这事我还是做的了主的”，唐云梦把谢珊抱到床上，背对谢媚道。
　　谢媚晚上便在唐家客房住下。黑夜仿佛一根拉长的细线，到不了头，时间像是慢条斯理过头了，难熬的深夜被细细品着。
　　这几日里，谢家的事情被炒得沸沸扬扬，钱家做主意，就谢家的事情把陆、唐两家以及谢媚召集了起来。
　　钱家大门外，竖着的有绿松旗、卍字旗、鹿头旗，红莲旗蒙了灰倒在地上，谢媚看在眼里，扎在心里，过去把家旗扶正，没成想还是矮了一截的，必是钱家故意这样做的，谢媚黯然，低头若无其事拍了拍手上的灰，走进钱家。
　　钱家家主在上，左右分别是唐家和谢家的人，谢媚站在厅堂中。
　　“啧，都道是钱家家主好客，珍贵的椅子肯定最后留给谢媚”，唐云梦漫不经心抬眼瞧了一眼道，随后又说：“不然谢姑娘坐在唐家这里，想起来我大哥还和你姐姐有过婚约，你们也是唐家的人。”
　　一切就绪后，钱家家主钱丰道：“谢家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很是惋惜，但想着我们可以出一份力帮衬，谢家虽是已成废墟，但是谢姑娘可以入住钱家。”
　　“要我去钱家住，怕是要灭我的口了”，谢媚心里想道，但是并未说出，正欲拒绝时，唐云梦放下茶杯道：“帮助谢姑娘是三家的事情，唐家房子多，更何况谢姑娘前几天就住在唐家，怕是习惯了，不如各出一份力，我收留谢姑娘，你们帮助谢家修建府邸如何”？
　　“她来钱家，钱家自然也不会亏待她”，钱丰道。
　　“钱伯伯盛情难却”，谢媚忖度道:“那我不给唐公子添麻烦了”。
　　唐云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不明白谢媚为何自己要往火坑里跳，在会上也不好发问，放下茶杯。
　　“那好，那谢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就是了”，唐云梦道，谢媚点头。
　　随后商定细节等大小事宜。
　　“我，我有一事相求”，众人回过头瞧去，原是唐家大公子唐宇泽。
　　“何事”？唐云梦问道。
　　“我想取消和谢珊的婚约”，唐宇泽脱口而出，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如今谢府尽成废墟，谢启仁不知所踪，谢珊又昏迷不醒，谢家失势，唐宇泽想取消联姻也不足为奇。
　　唐云梦是喜欢谢珊的，心里虽然欢喜，但脸上还是正色。
　　“联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这事情还得需要父亲说了才算”，唐云梦端起茶杯。
　　“多谢唐公子提醒你与阿姊还有联姻之事”，谢媚看着唐宇泽说道。
　　“不过阿姊还没有醒过来，父亲也还没有回来，等阿姊醒来再商议也不晚”谢媚颔首道。唐宇泽也不再说什么了。
　　会议商定好了，陆家负责寻找谢启仁，唐家负责修建谢府和其他大小事宜，钱家给仅存的两姐妹提供住所。
　　待众人散去，唐云梦追上谢媚，问道：“媚姑娘为何要去钱府住，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唐公子，你可知道同生蛊”？谢媚反问，唐云梦当然听说过，所谓同生蛊，是钱家禁忌蛊术，连蛊两个人同生共死，谢媚是想要和谢珊连蛊无疑了。
　　“学成之后，阿姊就能醒过来，唐公子也是希望阿姊醒来的吧”？谢媚笑问，唐云梦沉默，良久，说道：“媚姑娘，救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你不要委屈自己，你姐姐也肯定不会希望你这样”。
　　“若是我学不成，自然会联络你”，谢媚说道，深知去了钱家，可能就是进了命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