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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曼珠沙华 ...

  •   第一章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之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巫咸乃群巫之首,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以上下也。“史书上记载说它是国,实际上就是一些小部落,而后巫道没落,四海混战之时,群巫于大族夹缝中辗转求生,族人多以巫师身份投靠大国,以谋进取,久而久之,族内就只剩下直系宗亲和一些老弱病残,勉强求生。
      司命为巫咸国最后一人,说起来与巫咸皇室沾亲带故,他是宗室子弟,只不过没什么存在感,还未开战便做了他国的俘虏。
      谁年少时没有一份想要力挽狂澜的壮志豪情?司命单枪匹马地去了,混在一众小国的难民中,想要到敌国去刺杀皇帝,血气贲张的青年人大概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吧,再被皇帝顺水推舟地一送,就这样孤身一人到了邻国。
      然而天不遂人愿,刚入边境,他们就被人以奸细之名抓了起来,司命不是没想过反抗,可他毕竟只是个巫师,手无缚鸡之力,再者,如若暴露身份,巫咸会有危险,他就乖乖地当起了难民,想着路上再想办法。
      办法还没想出来,就被绑上了柱子,准备打胜了仗做祭品,临到阵前才想明白自己国家的皇帝打的什么算盘,哪就需要自己一个小孩子去刺杀了,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司命死了心,看着两国战得热血朝天,只觉得很没意思,打来打去结局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一个死字,当然若是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国家能胜,只可惜天命似乎不在巫咸,巫咸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全族尽灭,只有他在柱子上苟延残喘,和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听着他国的人的欢呼声,司命闭上眼睛,等待火把落到身上的滋味,等着那皮肉烧焦,骨头燃尽,灵魂湮灭,可这一切并未到来,欢呼声停下了,司命睁开眼睛,竟被强光照得有些看不清,慢慢地,一个人犹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他眼前,一头白发犹如皓雪,一身紫色衣袍片尘不染,司命看着他,沉沦在那深沉的双眸。
      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唯独记得他温柔的嗓音“你是谁?”
      或许并不温柔,但是人的记忆可能是会变的,当时间逝去,留在心里的就只有美好了呢。
      自此之后,再也无法挣脱,直至落此境地,也觉得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大概是……无可救药了吧。
      本就是浮尘一般的人,侥幸被救,如今这条命也该还了。
      司命真身显现,眉间现出那抹巫族特有的印记,隐约是朵曼珠沙华,两条灵蛇缠绕在身侧,合了那“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的传说,司命咬破指尖,在地上画了个法阵,口中念道:”以巫族之名,现万妖之门,现!“
      虚空中裂出一道缝隙,隐隐传来一道道妖族的怨声,或是各种不堪入耳的淫邪之语,或是冷静到令人悚然的诅咒。
      司命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浮于空中,流畅地结了个手印,赤青两色向缝隙飞去,环绕成了一道圆封住了缝隙的大半部分,司命咬紧牙关,皱着眉头,吐出一口血,抿了抿唇,手中源源不断地引出了巫族精魄,补全那道封印。
      终了,万妖门彻底关闭,司命力竭落地,心无挂碍地昏了过去。
      第二章
      不知过了多久,司命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司命扬手在面前晃晃,阴影一闪而过,栏杆,来来去去的人影,在昏暗的烛火下影影绰绰。
      司命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身上像压了千斤顶一样沉重,司命肩膀微微塌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夜明珠,举到头顶,看清了周遭所在,才发现自己手上脚上绕着一圈捆仙索,可能是碍于他和东华关系匪浅,才没捆紧。
      司命摸着冰凉的床,看见牢门前摆着的饭菜,轻叹一口气,这又是何必呢?都把他关到这了,还在乎什么面子上的情分……

      司命隐约感到额头隐隐发热,摸上去,额间那朵日常被自己隐下的曼珠沙华因自己魂力的虚弱愈发妖冶。司命摸着那命中的花,叹了口气。
      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
      早该知道的,只是不死心,只道各自安好就能长长久久,奈何天意弄人,看不惯世人长久。
      司命画地为界,闭眼默念道:引我之魄,缚我之身,此生此世,永生永世,我不得出,人不得入,此间事了,此心情灭。
      司命刚说完,一丝丝的魂魄从司命体内散出,不多会儿,就结成了一方银色的结界,司命心满意足地一笑,昏了过去。
      不会再有来生了,就让我这样魂散而亡吧,当结界消散之时,就是我魂灭之时,那时,我会化成风,拂过你的身边,化成雨,滴落在你身上,就让我这样静静地在你身边,你无知无觉便不会恼怒,我便再也不用考虑那些是是非非,自由地爱你,恋你。
      第三章
      说来也好笑,司命识得东华是在巫咸国破,东华识得司命却要晚上许多。
      司命是作为战俘收归入东华的军队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待遇,被分配到了一个打完仗专门处理尸体的小兵,把尸体就地埋葬或者烧掉。
      司命埋尸向来是一个人,倒也不是他人缘不好,只是物伤其类,他希望为这些战死的魂超度一下,而这超度手法说来有些羞耻,至少他这么认为。
      上古时期最后一次战役在若水河畔结束了,司命依然是个小小的埋尸兵。
      司命在河边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挖了个大坑,把一些尸体拖了进去,自己在坑边开始超度,手上结着手印,开始围着坑转着圈,灵魂的白色光泽缠绕在他身侧,似乎在向他道谢,接着白光一缕缕地向地底某一处飞去,司命觉得那处便是冥府罢。
      待到所有白光都消散之时,司命没有回去,他来了兴致,走到水边,用水泼了一把脸,拔下了头顶的发簪,结好的发髻散了,司命对着水里的自己笑了,好像又看见娘亲了呢……娘亲真美啊……
      娘,你看到了吗?儿如今出息了呢,跟在您给我讲过的那位英勇善战的东华紫府少阳君的麾下,吃得好,睡得好,现在战争也结束了,您不用担心我
      司命想着想着,落下了泪,情不自禁地开始跳起了娘亲常跳的舞,学着母亲的动作,柔柔地抬起一只手臂高过头顶,头后仰着,腿微微后曲,另一只手臂自然地伸着,不断地原地转着圈,脸上无声地流着泪。
      这时,对岸站着一人,似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衫,衣袖随风而动,双手手背在身后,司命下意识停在了原地,看着他飘飘然走过来,也没想起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只觉得被那人勾去了心魂。
      那人问道:“你是谁?”
      司命下意识回答了自己的名字,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微微上挑的眉,高高的鼻梁,略显刻薄的唇线,忽然又觉得这样子盯着人家痴看不妥,脸微微泛红,匆匆转头跑走了。
      那人站在原地,看着司命跑远,也不阻拦,这是他的营地,能跑到哪里去呢?
      当真有趣。为什么哭呢?难道被人欺负了吗?
      第二日,司命便被调到了东华身边,也没说让他做什么。司命原本还疑惑为何莫名其妙就被调岗,直到他被带到了东华面前,抬头看到熟悉的容颜,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是他。
      幸好昨晚没有亲上去,不然就难收场了……

      第四章
      那座上的人问道:“你可愿跟随我?”
      司命伏倒在地:“荣幸之至”
      说他没心没肺也好,狼心狗肺也罢,那一刻他认定了座上那人是他想要真心追随的,无关利弊。
      那日,晴光正好。
      两人就这样机缘巧合地相遇了,相伴了数万年。
      司命再也没有想起那些黄泉路上的族人,或许深夜曾经梦回少年时,但是逝去的已然逝去,活着的人终究要继续,那么,就当从未想起过吧。
      司命从未想过,或者说不敢想,他有一日会与东华分道扬镳,就像他之前从未想过会被表哥视作弃子,同样的难以置信。
      司命喜欢东华。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日日跟着,月月跟着,想他所想,忧他所忧,乐他所乐。
      这是一件毋庸置疑,无须质疑的事。
      纵然世人皆视同性之恋为禁忌,纵然……他爱的人并不知道...
      第五章
      直到有一日,司命才幡然醒悟,原来,暗恋一个人也是有罪的。
      什么罪?私动凡心之罪,这罪要用他余下半生去赎。
      第五章
      那日白家唯一的孙辈白凤九昏迷在榻上。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巫族皇室的印记,额间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司命一听说这件事就深感不妙,那日见到,更是确认了,这是一种毒,巫族皇室的毒,中毒者会在额间浮现巫族皇室的印记,以混淆视听,只是不知为何这毒会下在凤九殿下身上,下毒者究竟有何目的?
      那日,东华特地带司命去凤九的榻旁,还摒退了旁人,他开始未曾留意,后来确是明了了。
      见他露出沉思之态,东华很直接地就问了出来:“你可是认得这毒?”顿了一顿,视线在那曼珠沙华上转了一圈,转头对着他说道:“本君记得,你是巫族皇室旁支?”
      虽是疑问句,用的确是陈述语气。司命听到“本君”二字,便知他生了疑,也知自己确无推托之词,深揖下去,告罪道:“小仙虽为巫族后代,却绝无谋害凤九殿下之意,望帝君明鉴。”
      “不必如此,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不过随口一问,不必紧张”东华随手将他托起,继续看着床上的小帝姬,眼神里带着一丝忧虑。
      司命面上维持着担忧的神色,后背却被冷汗浸湿,原来他一直知道,却一直不说,为何不说?怕勾起伤心吗?
      这念头只在脑子里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只余下一声嗤笑,笑自己的天真,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怕是从未在意过身边人在想什么吧。
      看着东华紧皱的眉头,司命本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因这毒并不伤人,过个把时辰小殿下就醒了,却还是迟疑地问道:“折颜上神既然说此毒于殿下身体无碍,帝君,在担忧什么?”
      东华迟迟不语,当司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东华开口了:“三日后,万年一次的妖门大开,那时,若有一巫族皇室献祭自身,就能关闭妖门,否则需耗费大量兵力,天君……”
      东华和司命对视一眼,没有说下去,他们都知道天君及天族一脉会作何选择。
      司命不由自主看向凤九那娇嫩的脸庞,让这样豆蔻年华的少女替他承担他本应承担的责任,他做不到。
      司命转头看向东华,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俯首道:“帝君,小仙有化解之法”
      东华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司命抬起头,解释道:“小殿下所中之毒,乃巫族皇室秘药所致,中毒者额头浮现曼珠沙华之纹样,正如小殿下这般,本意是为了保护弱小的皇室后代,迷惑敌军……”
      东华打断了他,有些许不耐烦地说道:“不必长篇大论,你只说,如何解?”
      司命顿住,有些许为难,说道:“解药很简单,就是巫族皇室直系为真爱所伤透了心后流下的眼泪,称作情泪”
      东华本来听到简单二字,心里略松一口气,听到后面,无语地看向司命,细细一想,醒过神来,确定地说道:“你是巫族皇室的……私生子?”
      司命闻言,跪倒在地,说道:“此前隐瞒帝君,实是没有机会解释,小仙的母亲为一个小小侍女,父亲酒后失德,才生下了小仙”
      东华看着司命跪在地上,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即便是私生子,也不是他的错,他本不是如此怯懦之人,于是问道:“司命,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你喜欢哪个姑娘,本君帮你去提亲”
      司命直起身子,看着东华,闭了闭眼,坦白道:“帝君,我心中真爱,唯你一人”

      第六章
      东华听到司命的话,僵住了,似是不敢相信,重复道:“你方才说,你钟情于我?”话音中透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司命已经预料到东华生定会惊讶,所以淡定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帝君,您没听错,小仙对您,一往情深。”
      东华平静了下来,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么,你今日捅破,想必已经知晓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让本君做什么?”
      司命料到东华可能会震怒,因此他如此平静地配合,司命略松了一口气,将计划全盘托出:“小值需要您配合小仙下凡演一出戏……如此这般,待小仙最后流下情泪时,收集起来给小殿下服用即可。”
      东华久久不作声,走到司命跟前,蹲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说道:你是不是笃定了本君会同意,才如此自信?嗯?”
      司命被捏得生疼,盯着东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有些喘不上气,恭敬答道:“小仙不敢。帝君尽可以向天君表明我的身份,如此,小殿下亦可得一时无忧,只是万年之后,小殿下仍需面临此两难之境,遭世人非议,小仙只是在为殿下排除后顾之忧。”
      东华盯着司命,似是在检验他此番剖白的真心与否,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却又想起了他刚才那番话,“帝君,我心中真爱,惟你一人”,心烦意乱,下意识觉得恶心,松开了手,抽出帕子,擦了擦,扔到地上,匆匆抛下一句,“如此,最好,你自是去准备吧。”
      司命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帕,看着上面飘飘扬扬的佛铃花,攥紧,看着东华远去的背影,血滴落在地上,无知无觉。
      司命心中默叹:果然。

      第七章
      那时,司命投身为熙国皇帝,名唤熙和,寓意和平喜乐,东华则为邻近的启国皇帝,名唤启仁。司命喝了忘川水,东华带着记忆转生。
      【某日】
      “娴儿,你喜欢哪个,挑一下,本君给你买。”熙和看着他的宠妃温娴,微笑着,如是说道。
      温娴欢喜地指向一个晶莹剔透的戒指,正当熙和要伸手去拿时,它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收进了掌心。
      熙和抬头,怒视来人,却被他俊美的脸稍稍闪了眼,不禁问道:“你是?”
      来人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把戒指套在了他身侧女子的手上,稍稍低头,问道:“喜欢吗?”
      女子轻轻点点头,深情地看着来人,两人一幅伉俪情深的样子。
      熙和握紧温娴的手,抓得她生疼,不禁叫出声:“王君,您弄疼妾身了”
      那两人听见这边的动静,望过来,熙和才尴尬地松了手,揉了揉,安慰道:“是本君不好,娴儿莫怪”
      那女子看着温娴,冷笑一声,说道:“这不是本宫昔日的婢女么?怎么,现在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温娴听见此话,生气异常,一眼瞪过去,依稀认出是她昔日的主子,前朝皇后,被前朝皇帝送往邻近的启国和亲,这才免了两国的兵戈之争。
      熙和拍了拍温娴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着那女子,说道:“看上去,皇后在启国的日子很是不错,”说着看向那男子,道:“启仁殿下真是心胸宽广,竟也不在意皇后腹中胎儿的父亲是否是自己,当真佩服”说着便微微抱拳以示敬意。
      昔日皇后被气得脸色通红,被启仁环进怀中,启仁看向熙和,眼神冷淡,讽道:“她现如今是本君的皇后,不容你这弱国的小皇帝来欺辱,本君宠皇后与你何干,本君乐意,你还是抱着那婢女过活吧,果真小门小户”
      熙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见这二人光明正大地在他的国都里逍遥,更气了,大声喊道:“禁卫军都是死人么?他国人都嚣张到本君面前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报?”
      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连小贩也对自家国君吃瘪的场景视若无睹,连笑容也未变,反而更灿烂了,似是把熙和视作小丑。最后是温娴扯扯熙和,低声说道:“王君,您还是回宫再说吧”
      熙和可算是找到了个台阶下,色厉内荏道:“本君今天就放过你们,启仁你注意点一国之君的言行!”
      启仁斜着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牵着他的皇后的手,径自往王宫方向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将这二人关进天牢,分开关押”
      这时,众人齐声应道:“是!”
      熙和整个人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人上来抓自己的时候,熙和握住士兵的手,狠厉地看着他,说道:“什么回事?这里不是熙国吗?本君不是皇帝吗?为何你们都听启国皇帝的命令?”
      那士兵非常讽刺地瞥他一眼,说道:“就你这种废物,不过是薛将军的傀儡,还皇帝,实话告诉你吧,薛将军顶不住大兵压境,又为了保全百姓的性命,向启国投降了,他把权力全部交给了启皇,今日就是启皇来熙国交接的日子,没人告诉你吗?也是,不过是傀儡罢了,你就在天牢结束你碌碌无为的一生吧!”说着,甩开他的手,冷漠地说道:“带走!”

      第八章
      熙和被带到大牢中,被士兵推搡着进了牢房。
      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会落到如此田地,自己一介身份贵重的帝王怎会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
      直到今日看到百姓对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时的态度,简直可以称作拍手称快,熙和才知道自己在百姓中的形象是多么不堪,就像一条人人喊打的恶犬,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原来他一直被自己尊敬倚重的大臣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还一直沾沾自喜,认为薛将军是真心臣服于自己这等圣明的君主……他不过是一块权臣篡国的遮羞布罢了。
      亏他从前还以为薛将军不让他插手政务,任由他胡来是心疼他年幼,如今看来,不过是要捧杀了他,对他百般顺从,却在百姓中宣扬他胡作非为的名声,以衬托自己的贤良。
      想至此,熙和灰心落魄,如此看来,熙国落入他人之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终究有些气闷和愧疚,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这样毁于自己这不肖子孙之手,当真是……
      熙和握紧拳头,愤怒地锤了锤床。
      这时,狱卒送了晚饭进来,熙和凑近一闻,皱着眉,嫌恶地看着里面发黄的米粒,抱怨道:“这是人能吃的吗!”
      门外的狱卒凉凉地说道:“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么?不吃就活该你饿死!”
      熙和气得打翻了碗,被突然涌出来抢食的一群吱吱叫的老鼠吓得后退了两步,瘫坐在充当床的稻草堆上,反应过来气得把老鼠踹开,从小到大,他还未受过这样的委屈,现在连老鼠都欺负他!
      那狱卒见他这憋屈的样子,嗤笑两声,走开了。
      到了深夜,熙和听见了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牢中阴风阵阵,冷得他直发抖,裹紧了身上的衣物,蜷缩成一团,听着老鼠的吱吱声,熙和想念起了之前的锦衣玉食,薛将军虽利用他,待他各项用度都是最好的,不知是出于对晚辈的疼爱还是面上作秀。
      第二日,熙和是被饿醒的,眼睛直直地瞪着牢门,来送饭的狱卒见怪不怪,多少高高官被关进来时都是这样的,看见平日把他们视若草芥的皇帝沦落到这般境地,狱卒心中有种扭曲的愉悦。
      狱卒一将饭放在地上,熙和便耐不住对饭食的渴望,将碗夺到了手里,脸埋进碗里就开始啃,吃得满脸都是,这时候也管不上饭好不好吃了,只要吃不死就能吃。勾践都能卧薪尝胆,他为何不能放弃那点无谓的自尊?
      吃完了一碗,熙和还嫌不够,直到把碗舔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这时,牢房的门打开了,外面来了个太监,看见熙和如此姿态,心中腹诽道:不愧是小国的皇帝,真是小家子气!还是我们家王上沉稳大气。
      太监虽然心里不忿,面上却还是得传他家王上的旨意,尖声尖气地说道:“罪人熙和还不跪下接旨?”
      熙和抬眼望了望面前的阉人,没有动作,吊儿郎当道:“启仁殿下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太监被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得甩了甩拂尘,忍不住心中的怨气,说道:“你当杂家愿意来找你这么个阶下囚么?还不是王上非要顶着万民让你以死谢罪的请愿把你接进宫去,真是个祸害,玷污了我们王上的一世清明!”
      熙和听见此话,抓住了重点,一头雾水地问道:“等等,你说,启仁要让我进宫?!为何?”
      那太监也揣度不透他家王上的用意,此刻最要紧的是要把旨意给宣了,他示意狱卒把熙和按倒跪下,展开诏书,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封熙国前朝皇帝熙和为熙美人,居昭和宫,无旨意不得出,钦此”
      熙和瞳孔瞬间放大,猛然间抬头,连狱卒也没按住,瞪着那个宣旨的太监,说道:“你确定你没说错?是封为美人?”
      那太监被他眼中的杀意所摄,颤了一颤,又觉得没有面子,恼羞成怒,不敢与他对视,指着狱卒吆喝道:“你们,还不快把他按下接旨!”
      熙和在牢中被折磨得身形消瘦,日常又不通武学,被强按着,挣扎着磕了个头,心中充满了对启仁此举的不解。成王败寇,其实他与启仁并无不共戴天之仇,毕竟两人立场不同,只是他居然没有杀了自己,也没有让他在牢中受折磨,反而将他纳入宫中,他究竟想做什么?
      熙和忍着对这道旨意的不适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愣是没肯穿美人的礼服,跟在太监身后进了宫,路上的宫女太监见了他都躲躲闪闪的,胆大的还在窃窃私语,不知道他这个和美人到底是名存实亡还是……王上另有所图,都在观望着。
      熙和心中默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攥紧拳头,堪堪忍住想要发怒的冲动。
      终于,熙和挨过了入宫这段路,到了他要被圈禁的昭和宫,进到里面,却没看到熟悉的人,看来他是不打算给自己一个解释了。
      这样也好,也让他冷静几天,好好想想如何应对此事,也好好想想……日后在这骤变的家国中该如何自处。
      皇帝……是不用再妄想了,而美人……要当他的美人吗?启仁确实生得俊秀却不柔弱,他直觉启仁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正气,就凭他今日之举就可看出几分……变幻莫测,他本以为启仁即便不杀他,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贬为庶人,谁知他竟然来这么一出……
      熙和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却又忍不住思索起另一种可能,难道启仁喜欢他?!
      刚闪过这个念头,熙和立刻摇了摇头,想什么呢?启仁是一国之君,怎会如此荒唐,与男子如此这般,说不定启仁只是想羞辱他,熙美人,熙美人,真是玷污了熙这个字……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吧。
      熙和狠狠地砸了砸桌子,启仁!

      第九章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熙和抬头望去,是一个熟悉的人,从小陪伴他的贴身太监,元风。
      元风一打开门,便扑到熙和跟前,泪不成声:“殿下!没想到元风还能活着见到您,您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他们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定是没有好好待您,您都瘦了……”
      熙和看到元风,先是震惊,又是感动,后又觉得再不打断他,他能这么一直絮叨下去,于是把他搀起来,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跟前吗?好啦,别哭了,以后就我们主仆俩相依为命了”
      元风抹抹眼泪,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单元风,新任王上按着惯例给您配了新的宫女太监,说是只要您不出宫,什么事都由着您,新任王上也不知道对殿下是什么心思……”
      熙和猛然间打断他,神情有些不悦,说道:“好了,去传膳吧,我饿了”
      元风知是自己说错话了,闭上了嘴,退了出去,过了约莫两刻钟,元风和人端了饭菜进来,熙和遣散了其他人,只余元风立在一旁。
      元风见他家殿下迟迟不动筷,问道:“殿下,可需元风试下饭菜?”
      熙和正要点头,犹豫了,摇头道:“你现下是我最亲近的人了,要懂得爱惜自己,出去叫个太监进来,说是日后就由他伺候本君用膳了”终是没忍住,习惯地用了“本君”二字。
      元风应是,出去叫了个看着就有些小聪明的小太监进来。
      那太监唯唯诺诺地给熙和请安:“小的元清,请美人安”
      熙和听见美人二字,气极,却无法反驳,毕竟……那位王上当真是封了他为美人,他若真心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无容人之量。
      想至此,熙和攥紧手心,咬牙说道:“元清是吧,按着元风的吩咐做吧”
      元清被元风瞪了一眼,感到莫名,胆怯地上前,一筷子一筷子地开始尝,尝完了,又过了一会,确信无毒后,弯身道:“美人,菜食无毒,您安心吧”
      熙和忍了,黑脸道:“侍膳吧”
      元清每夹一筷子,就要说一句“美人”,熙和开始还生气着,后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麻木了,就没再管他,但到底心情不好,草草吃了几口就让元风撤了。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启仁也未曾踏足昭和宫,似是已然忘记,他曾经一时兴起,封了个熙美人,熙和见他未来,乐得在自己宫里自在,似乎和他从前当皇帝没什么两样,还不需要早起上朝,比从前当皇帝更加逍遥自在,熙和也就渐渐淡忘了曾经有那么一段荒唐的皇帝生涯,也许深夜温娴也曾出现在熙和的梦里,但那……到底是从前了。
      直到一日,正在熙和神思恍惚的时候,元风慌里慌张地进了来,说道:“殿下,王上差人来说,今日是除夕家宴,让您整饬整饬去赴宴”
      熙和心不在焉地想着,他是终于想起宫里还有个熙美人了吗?
      元风见熙和迟迟不应,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却着急地说道:“殿下?”
      熙和这才回过神来,说道:“那便去吧”
      别让人以为他这个熙国前皇帝小家子气,见不得光似的。
      元风让人呈上美人的吉服,说道:“殿下,除夕家宴是要穿吉服的,您换上吧”
      熙和点了点头,任他摆布,神思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穿上了吉服,元风不禁感叹道:“殿下,您真是太美了,连元风这样的人都动心了”
      熙和嗔了他一眼,说道:“这嘴不知是跟谁学的,如此油滑!”
      元风作势拍了拍自己的嘴,道:“是元风多嘴了,殿下无论怎样都好看!”
      熙和摇了摇头,想到今日是除夕,便没有拘着他,任着他胡说八道。

      第十章
      熙和到了宫宴,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到了,愣是最后才通知他。
      因他刚好在入门时与启仁碰上了,启仁侧身瞥了他一眼,走了进去。
      熙和恍惚了一瞬,也跟了进去,元风引着他到了位置。
      还未坐下,座旁的妃子便阴阳怪气地开口道:“熙美人怎的来得如此之迟,竟敢让王上等着……”
      熙和还沉浸在刚刚的遐思中,无意识地扫了她一眼,透出一丝杀气,见那妃子闭上了嘴,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掰了掰手,看着她说道:“怎的,这位姐姐有意见?有意见就报上去,上面那位都没说什么,岂容你一介妇人指手画脚?”
      这妃子被熙和噎得面色发青,却被抓住了把柄,只能闭嘴,却又不甘,想打他却被他刚刚那威胁的一眼镇住了,色厉内荏地瞪着他。
      这时,上座的皇后发话了,温柔端庄地说道:“好了,大家都是姐妹,就不必争了,今日是家宴,不必计较这许多”
      那妃子有了个台阶下,这才闭了嘴。
      熙和眯着眼往启仁的方向看了看,却不料启仁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熙和像触电一般,瞬间就移开了视线,伸手拿起了面前的酒杯,轻轻地晃了晃。
      这时,启仁开口道:“今日家宴,大家不必拘束,本君敬你们一杯”

      大家都站了起来,说着“谢王上”之类的话,熙和默默不语,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中时,熙和便觉出不对劲,却已咽了下去。
      熙和攥紧拳头,咬紧牙,试图让自己清醒,感觉浑身发热,熙和忍着炙热朝旁边的元风打了个手势,元风走上前来问道:“殿下,您……”。
      熙和打断了他的话,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暗哑,急促说道:“带我去莲池。”
      这时眼前出现一个身影,熙和抬起头看过去,视线却一片模糊,只觉得面前的人很高,而且浑身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冰,熙和依着本能贴上去,只想更近一些,抱着他的脖子啃着。
      恍惚间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你们都下去吧”

      (……)

      熙和感觉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他喜欢的人,但是为什么会悲伤呢?
      醒来时,熙和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华贵的大床上,熙和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流过,摸了摸,是泪水。
      熙和无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空空如也。他坐了起来,只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疲惫。
      熙和揭开纱帐,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寝殿,这原来是他的地方,现下却归了旁人,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扑面而来,熙和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指生疼。
      见他起身,宫女鱼贯而入,为他洗漱。
      熙和静静地任她们摆弄,不经意地问道:“这不是他的寝宫吗,我为什么会在这?”
      为他梳头的小宫女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说道:“您昨晚被王上宠幸了”
      熙和看着镜子,眯了眯眼,咬着牙说道:“宠,幸?”
      小宫女被他这要杀人的语气吓得手抖了抖,见着他将手中的一个珠子捏碎,就更不敢说话了。
      这时启仁下朝回来,走进来,看见正在梳洗的熙和,随口问道,“醒了?”
      熙和一言不发,懒得理他,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熙和将珠子捏碎的残渣又用力捏了捏,粉末肉眼可见地撒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启仁看见他的动作,没觉得威胁,反倒觉得有些想笑,逗弄道:“本君会对你负责的,何必板着一张脸”
      熙和朝着镜子翻了个白眼,这是负不负责的问题吗??
      启仁让宫女退了下去,站在他身后,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手扶在熙和的肩上,微笑着说:“很好看”
      熙和的脸隐隐发红,嗔道:“乱说”
      说完又觉得不妥,怎么两人就老夫老妻了呢,他还没质问这人昨晚是个什么回事。
      启仁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坦荡地说道:“我与熙国并无恩怨,吞并熙国不过是为了一个你罢了”
      熙和猛地站起身,转身看着他,眼中闪着故土尽失的痛苦与怨恨,伸手扼住他的咽喉,道:“为什么?就我一个没有实权的王也值得你这么惦念?我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启仁面色不改,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的人就要主动争取,更何况这并没有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仅仅是两国高层权力的交接罢了,不过是换了个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启仁看着熙和的神色挣扎,握住他颤抖的手,说道:“更何况,你也不喜欢这个名不副实的王,不然你为什么会遇见我呢?”
      熙和挣脱启仁想要顺势而来的拥抱,颓丧地坐下来,看着镜子里被打扮得异常精致的自己,只觉得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过是笼子里的金丝雀,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见身后神色漠然的启仁,更觉自己不应存世,低吼道:“滚!”
      启仁不知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种地步的,他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
      启仁沉默了半晌,道:“好”
      待到他走后,熙和伸手抹了把夺眶而出的眼泪,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第十一章
      尽管熙和不乐意,却还是抵不过启仁这个一国之主。
      启仁倒也没有很难为他,就是每日都会把奏折搬到他这,两人相对无言,各做各的。
      他竟也没有对这种生活产生排斥的感觉,似是这样的日子已经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很多次。
      他停下来时,会不经意间看向认真批奏折的启仁,那样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的样子,真是迷人。
      待到启仁察觉到炽热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来时,他就低下头,佯做认真看书,无知无觉。
      虽然如此,启仁还是没有解了熙和的禁足。
      熙和倒也没有很难过,禁足就意味着不用去给那个昔日他看都不会看的皇后请安,就意味着不用扎在女人堆里。况且启仁日日来,夜夜来,也不会有人敢怠慢他。
      这样想想,启仁大概对他是爱的吧。
      他不敢信了。
      但他心里又存着一点小小的希望。
      这希望像根坚韧的草一样扎根在他内心里,和他从小养成的多疑性格交织着,矛盾着。
      有一天,启仁睡在他身侧时,他小声地问道:“你那天……”
      启仁翻转过来,面对着他,揽过他的肩,接话道:“是认真的”
      熙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和话语吓得心怦怦跳。
      启仁将熙和搂紧,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压低声音说道:“如此,可信了?”
      (……)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诸位可知此话是在说谁?”那说书人故弄玄虚一番,在众人的催促下才揭晓谜底,压低声音道:“那便是前朝的王,熙和熙贵妃,据说啊,咱们这位前朝熙王可了不得,据见过他的人描述,那可真是眼若流波,肤白胜雪,真称得上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啊!”
      随后众人埋汰道:“这桩前朝旧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那说书人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老夫今日非是老戏重谈,而是近来有个传闻,说是这位前朝熙王能成为当今宠冠六宫的熙贵妃,实是因为一些妖邪手段,诸君且听老朽细细道来……”
      待到说完,众人爆发出一声感叹,“这可真是妖人啊,怎么我们如此圣明的启皇陛下就被这等小人痴缠了呢”
      元风听见这些污蔑之语,气不过,却被自家殿下拦着不让出头,愤愤道:“殿下!怎么能让他们这样污蔑殿下,明明是那启……那人逼迫于殿下!”
      熙和按下他,略带些忧愁,又淡淡笑着:“他们也没有说错,可不就是妖人吗?我现在这样子,哪里像什么……正人君子?”
      元风看着自家主子这幅颓丧的样子,心疼不已,轻声劝着:“殿下,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
      熙和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被元风虚扶着回宫了。
      未料到一回宫,便看到禁军首领守在宫门口,见他回来,俯首道:“熙公子,属下冒犯了,王上下令将您收押,还请您随属下去一趟天牢”
      熙和一愣,皱眉看着禁军统领,缓了片刻才问道:“我能见见王上吗?”话虽问出了口,却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
      果不其然,禁军统领一拱手,歉意道:“王上说公务繁忙,不见您,只说让您好好住着,万事勿忧,他会想办法把您救出来”
      熙和神色落寞了片刻,也没有为难他,道:“走吧”
      元风本想跟上,却被众多禁军拦下了,只能看着他萧瑟的背影远去,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天牢终日暗无天日,熙和日日望着牢房门口,像是盼着什么人,却终日无人探访。
      他政事繁忙,想必是有事耽搁了。熙和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也知道不过是谎言罢了。
      一日,牢中众人皆肃目以待,他还以为是启仁来了,慢慢吞吞地走到牢门边上看个究竟,却不想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是他的皇后。
      熙和顿觉索然无味,踱步回去坐下,那女人却眼尖看到了他,嘲讽道:“这不是熙公子吗,怎得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倒是稀奇”
      熙和不看她,反倒是看着旁边的一只老鼠看得兴起,只说着:“不劳你费心”
      那皇后身边的宫女见皇后脸色不好,喝道:“你一个罪人看到当朝皇后还不赶紧跪下行礼!”
      熙和神色不变,淡淡说着:“我怕折了你的寿”
      那皇后气得指着他说道:“你……你!”
      那宫女见他如此不识好歹,便指着一个侍卫将他按倒在地,膝盖在地上砸出重重的响声,熙和抬头看着那女人,咬牙切齿道:“你这女人当真胆大妄为!你不怕他知道了问你的罪?!”
      那皇后看着他那狠毒的眼神,心里发毛,却色厉内荏道:“问罪?你先管好你自己再威胁别人吧,熙——王——殿——下!我王应付你不过是为了羞辱你们前朝旧臣罢了,听说太傅大人已经被气得卧病在床,几月未起了,殿下可还欢喜?”讽刺地拉长了声调。
      熙和听见此话,更是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她。
      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人,众人纷纷行礼,那皇后看到来人脸上喜怒莫辨的神色,心里惴惴不安,正欲说话,却未曾想听到那人冷漠的声音:“皇后出言不逊,禁足三月”
      说完挥了挥手就让人把她拖了下去,也不看她面如死灰。
      启仁看着他,那侍卫见到启仁,早就识趣地把他放了,众人皆退了下去,只剩他们二人站着对望。
      启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牵起了他的手,把他带了出去。

      第十二章
      “美吗?”启仁带他到了一个湖边停了下来,拉着他坐下,问道。
      熙和看着漫天茫茫白雪,眼前的湖面早已冻结成冰,只有头顶那一树梅花是这天地间最后一点生机。熙和抱紧了启仁,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笑道:“很美”
      熙和笑着笑着,眼睛红了,看着启仁,问道:“你为何要救我?既然我已毫无用处,为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启仁神色丝毫未变,犹豫了片刻,抬手抹了抹他的眼角,道:“因为你是我爱,因为你是熙和”
      熙和听见此话,内心酸楚中丝丝甜蜜涌出,嘴角扬起又放下,放下又扬起,他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在启仁唇上轻轻一点,舌尖轻巧一探,情动地搂上他的腰,两颊嫣红。
      这时,破风声响,刹那之间,熙和便被启仁翻身压下,熙和惊恐地看着插在启仁背上的一枚羽箭,抱着失力倒下的启仁,那瞬间,天塌了。
      熙和抱住启仁,也不敢用力晃他,哭着喊道:“启仁!”泪水不住地流。
      东华知道时机到了,宛若背部未受伤一般,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罐子,接住了熙和的泪,轻叹:“终于结束了”
      熙和昏过去那一瞬间,听见了这句话,果真吗?
      泪流得愈发厉害,东华虽不太懂他为何突然如此悲痛,却还是把泪水收集了起来,就急匆匆地赶回去了,也无暇顾及,毕竟司命是要走一趟冥府的。

      结局

      东华看着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空间里的人,心中不知当作何感想。

      对司命喜欢自己这件事,倒也没有到恶心的程度,却也不喜欢。

      司命之于他,大概只是个孩子罢了,他从未对司命产生过别样的感情,若真要说别样,那就是他有一点好看吧。

      那夜,司命一袭白衣在月下起舞的样子,极美。

      这数十万年,司命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倒也习惯了。

      直至司命说他心悦自己之前,事情都是好好的。

      怎么就变了样了呢?

      他又睡了。

      东华看向屏障里蜷缩成一团的人,走上去,把手放在上面,感受到强烈的排斥。

      凡间一场纠葛果然只是梦一场,当不得真。

      可是为何眉头紧皱,心头抽搐,有种撕裂感?

      东华睁开眼,发现眼前是司命沉醉的眼神,两人直接仅仅隔了一层结界,唇齿相碰 。

      听着胸口猛烈的心跳声,东华内心蹦出一句话:完了,他是喜欢司命的

      这么多年的自欺欺人,浑浑噩噩,终究抵不过一个相拥。

      或许在凡间时,该圆他,也圆自己一个相恋相守的梦罢。

      错过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结语:
    东华在这篇文的设定里是个直男吧,直到最后才感受到自己对司命是真的有爱,他经历了那么多岁月,而司命又向来是隐忍不发的,或者说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腔情谊而污了东华的一世清名,虽然他知道东华不在乎,因而他隐忍,若不是凤九中毒,他也许到神魂泯灭都不会说,在这篇文的设定里,凤九对于他就是一个死党的存在吧,东华和凤九成了,他也为他们开心,因为他认为自己对于东华的爱是见不得光的,东华若能有一人携手同行,他不介意自己孤独终老,做一个孤独的旁观者。这就造成了两个人终究难修正果,应了李商隐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其实后面有些烂尾了,但是实在是文笔有限,大家脑补一下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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