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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


  •   太子赵幽,生于建元三年二月二十五。

      今日便是他二十岁生辰。

      按大梁风俗,男子年满二十,将由家中长辈领至宗庙,祭天慰宗,再行加冠礼取字。

      然建元帝尚在,移居京州,眼看太子生辰将至,却连封祝寿书信都未曾寄回,更别提为其加冠取字等事宜。

      而礼部一众官员亦对此只字不提。

      满朝文武,唯有一贯闲散不理朝政的肃王主动提出要为太子祝寿,办一场生辰宴。

      身为太子的嫡亲叔父,建元帝不在,按理肃王是有资格为太子加冠的,可这等事宜有位强势霸权的恭王聂崧在,肃王刚开了个口,便被聂崧堵了一句:“陛下尚在,肃王是要取陛下而代之吗?”

      肃王便没了声。

      聂崧是建元帝移居京州前亲封的异姓王,位比亲王,又任中书令一职,位比前朝相国,牢牢把控朝政,与太子分庭抗礼。

      聂崧的话,便是建元帝的意思。

      好在太子对过生辰一事并不在意,任由魏崧越俎代庖地一手操办他的生辰宴,将宴会地点定在了长乐宫。

      长乐宫,是已故废后宣氏的宫殿。

      赵幽周岁生辰那日,宣废后联合外戚也就是赵幽的外祖父——手握十万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宣耀发起兵变,欲在长乐宫刺杀前来为赵幽贺生的建元帝。可惜万事俱备,只差临门一脚时,宣废后的心腹丫鬟叛变,将此番谋划悉数告知建元帝。

      建元帝有备而来,反将宣耀当场射杀,将十万兵权收归。

      宣废后见事败,当晚于长乐宫中自焚而亡。

      因此,赵幽的生辰,亦是他母亲宣废后的忌日。

      如今聂崧却将他二十岁生辰宴定在荒废了十九年的长乐宫中举办,可见其意之恶。

      _
      生辰宴于申时开始。

      沈璃在天色微亮时便被赵凌送进了宫。

      她要献舞,因是临时起意,纵有赵凌提前跟太子通过气,但入场次序还是被排到了最末。

      怕沈璃进宫后不知规矩冲撞了人,在入宫的路上,赵凌特地提醒她:“太子殿下虽掌权监国,但这朝中各方势力盘桓,并非真由他一人说了算。那恭王聂崧,是陛下离京前下旨任命的首辅大臣,权倾朝野,与太子最是不对付。你进宫后,得罪谁都成,就是千万别得罪这位聂首辅。”

      沈璃受家人牵连,幼时便被流放至凉州。赵凌以为她对京中局势一窍不通,正要仔细分说,却听沈璃神色淡然地颔首:“我省得。”

      太子赵幽与建元帝的关系不似父子更像仇人,这事不是秘密,只需稍加打听,便可知道。

      聂崧是建元帝的人,与太子赵幽自然也是势同水火。

      赵凌身色一顿,抬眼拿三分异色瞧向沈璃。

      脸还是那张脸,但这几日里沈璃的言行举止又分明与先前的弱柳扶风判若两人,谈笑间眉宇间不仅没了那般柔媚风情,还平添出几分坚毅。

      一双秋水双眸也不再情波脉脉,反倒像块沉在深潭中的玉石,在这世间里被苦难磨了一圈,冷得渗人,任是苦痛或是甜言,都休想诱出她一分温柔。

      察觉赵凌目色有异,沈璃侧脸望来,声若春雪凉薄地问了句:“怎么了?”

      赵凌一搓手,侧身往外挪了挪,口中温笑道无事,心下却泛起嘀咕,待今日献舞过后,定要再带她去一趟普宁寺。
      自打上回去普宁寺赏海棠,回西园后,沈璃就似变了个人。

      听闻前几日京中相继有几户人家都闹鬼,赵凌很怀疑沈璃是不是也被哪路孤魂野鬼附了身,性情才会如此大变。

      -
      进了宫,沈璃被宫侍安排一处偏殿,与教坊司的优伶们接受衣物发肤之中是否携带利器毒药的检查。

      因赵凌的关系,沈璃得了很大优待,并未像其他人那样被脱光赤条条地任人上下寸量。巡检的嬷嬷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走个过场,查看她十指甲缝,又上手摸一摸她发髻,就让她往偏殿的隔间歇去。

      隔间里调了两个东宫的婢女过来伺候,许是听说了沈璃或将成为肃王世子妃,两个宫婢的态度很是恭谨殷勤,替沈璃梳鬓妆发、端茶送水不说,还怕她等得闷,说了不少宫中的趣事来逗笑。

      但沈璃面色始终淡淡的,宫婢说上十句,她也只应那么一两声。

      待用过午食,沈璃要小憩,两名宫婢被打发出去,在临窗的廊下候着,免不了凑一块嘀咕小话。

      “能不能成世子妃还两说呢,这就摆上款儿了,拿鼻子瞧人。”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她生了这么一张脸,跟画中仙似的,就连苏州献上的那位江南第一美人都要逊她三分。”说话的宫婢,生了一张福气的圆脸,说话也相较另一位要稳妥许多,没那般愤懑冒酸,一面四下张望是否有人,一面压着声唤素青阿姐:“我瞧着今日过后,这位沈姑娘的造化未必是世子妃那般简单。”

      名叫素青的宫婢,一张脸若皎月,也颇有几分颜色,心中最是不喜那些以色侍人攀上高位的女子,因为她没有这样的福气。眼下听了圆脸宫婢的话,素青登时一惊,满腔嫉恨再也掩不住,从眼中射了出来:“阿满妹妹,你是说她会被太子殿下看中?”

      阿满低声道:“你若是太子殿下,你肯放过这样的美人?”

      素青脑中不觉浮起沈璃那张脸,当真如诗经里写的那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得眼鬟压落花玉面赛明月,别说儿郎,就是女子都愿意将她奉为神祇,殷勤侍奉,只为乞得她娇颜一笑。

      但明白是一回事,素青却仍不服气,咕哝道;“太子又不是那等贪恋美色之人,那位江南美人身家高贵清白,送进东宫已足足三月,至今都未承恩呢。这位沈姑娘,我听说可是罪臣之女,入了贱籍,发配凉州。这样的遭遇,想来她早非完璧,乞怜他人身下才能苟活,又如何能入太子的眼,也就肃王世子那个草……”

      话未说完,已被阿满低声喝止:“阿姐慎言。”

      素青一撇嘴,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听“吱呀”一声,轩窗被人支开,露出了沈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明明春光和煦日头融融,素青对上沈璃那双若水秋眸时,一股凉意却蓦地从脚底蹿上来,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沈……沈姑娘。”

      沈璃单手支着额,面色倒不见怒意,只慵懒地抬了抬眉,支使素青去院中掐两支开得正好的海棠给她别上,方转眸瞧着阿满,问了句:“那位江南美人进宫三月都未承恩,可是性子骄纵不讨太子殿下喜欢?”

      阿满暗叫糟糕,心知方才的对话定被沈璃听到了,连忙躬身垂首:“回沈姑娘,那位美人性子柔婉,出身大家,言行举止皆落落大方,无可挑剔。”

      沈璃屈指在窗台轻轻点了点,似是若有所思又似漫不经心地拂尘,“那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阿满道:“奴婢不知。”

      “你不是东宫的婢女么,怎会不知?”

      阿满欠了欠身,嘴虽严,但也有问必答:“奴婢虽是东宫婢女,却只做些端茶送水的粗活,并不近身服侍太子殿下。”

      沈璃“哦”了一声,瞥眼扫向阿满垂在身侧的手,皮粗肌厚,可见其所言不假。

      一个粗使婢女,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的。但沈璃偏偏和阿满较上了,丢开太子的话题不提,遂又问起阿满家世来历:“听你说话口音,不像是京里人,你家在何处?家有几口人?今岁几何?进宫多久了?”

      到底看在肃王世子那几分薄面上,阿满不愿得罪她,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掐了花回来的素青被晾在一旁,搭不上话,把海棠递到窗前,沈璃也不接,气得素青一张脸青红乍白,小幅度地跺着脚,往墙根站去扯花瓣。

      直至长乐宫那边终于来人接沈璃,这番闲谈慢聊才止住。

      阿满暗自松口气,恭恭敬敬地将沈璃送出偏殿,回身时却招来了素青一个白眼:“这世子妃还没一撇呢,你就着急忙慌地奉承上了,也不怕这位沈姑娘等会招惹出什么官司来,牵连你头上。”

      这话是素青赌气信口之言,阿满没放在心上,沿着夹道回宫中复命时,踩着暮色余晖照在地上的细长影子,双手拢在腹前,抬眼望了望长乐宫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天色未晚,应该没这么快到沈姑娘上场献艺才是。

      是长乐宫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么?

      -
      暮色才微沉,来接沈璃的宫侍,手里却提上一盏宫灯,在前头引路。

      大概是受了赵凌的恩惠,去往长乐宫的路上,宫侍低眉顺眼地小声提醒:“沈姑娘,长乐宫中现下气氛不大好,您待会进去后,还请小心言行,以免贵人迁怒,受无故之灾。”

      因是给太子贺寿,沈璃穿了一袭艳色红裙,腰肢袅娜裙摆飘荡,垂在身侧的长袖被身后吹来的风绞上了宫侍低垂的眼。

      宫侍因此脚下一个趔趄,手中提着的那盏宫灯随着晃荡,险些磕到墙上。

      手忙脚乱间,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乐宫里发生了什么?”

      宫侍小心翼翼拨开遮眼的那截长袖,猫着腰恭声答:“戏班子唱了一折《长乐变》。”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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