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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9章 ...


  •   月色淡进云里,坐在桌旁的人似是轻轻笑了一声,用和缓温柔的语气说:“做自己很好,只是青儿——”

      沈青不由自主地屏住息,听公不疾不徐地问她:“留下线索,让崔绍抄了铜雀楼,这也是你的谋划?”

      所以公子是为了铜雀楼被抄的事而来,得知她暴露身份才顺口一问。沈青暗暗松口气,仍旧垂着头,作恭敬温驯的模样,不解地反问:“公子怎会认为是我?”

      铜雀楼被抄,是因运送李津那批金银珠宝的人抬箱进铜雀楼时摔了一跤,落下一块铸印银锭在花木丛里,被个好赌的杂役捡走,转头又输给了赌坊。

      之后,银锭几经流转,最终落入崔绍手里。

      崔绍就是根据这块银锭,一路查进铜雀楼,追回了李津的那批金银珠宝。

      这一切看似巧合,但寻根究底,是因沈青而起。

      她在崔绍的眼皮子底下,从江州离开,本应是来去无痕的,却走得堂而皇之,引起崔绍留意,让崔绍一路追至了凉州。

      当然,说起这桩事,沈青必然是有说辞的。崔绍聪明缜密,又带足了人手搜查,在他撒下的网里离开,怎么可能会做到万无一失。

      因此,见她不承认,公子便也顺着她的话道:“确实不该是你,毕竟玥奴还在铜雀楼,你没理由这么做。”

      提及妹妹玥奴,沈青垂首恭谨的身影一瞬间变得僵直起来,公子温柔安抚道:“放心,铜雀楼被抄之前,戚嬷嬷已经将玥奴带走了,没落进崔绍手中。玥奴现下很安全,担心你这个阿姐在宫里,便特地托我给你带个东西。”

      他递出一枚兔子形状的平安符,那是沈青两年前进京时,特地去普宁寺里求来给玥奴的。

      兔子形状的平安符,做得憨态可掬,玥奴很喜欢,贴身戴着,连洗浴睡觉时都不摘下。

      沈青伸手去接,指尖在月光下颤了颤,涩声道:“多谢公子。”

      “举手之劳的事,何须言谢。”公子微微叹了口气,“青儿这两年愈发同我生疏客气,不似从前亲昵了。”

      从前那哪是亲昵,无非是年幼不识人心,误把恶鬼当菩萨。如今年岁渐长,终于能将善恶看得分明,有了自己的立场,也就没了从前那份盲目的崇慕追随。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但以她对公子的了解,今夜这一趟若不能给公子一个满意交代,势必会惹来公子疑心。

      沈青斟酌着,曼声解释自己在进宫前确实遇到了刺客:“那刺客后颈处纹着一只蝶,与先前李津那名宠妾云娘的纹身一致,应也是皇帝的人。他当时以玥奴性命威胁我行刺太子,显然已知我非璃小姐。”

      皇帝的人既然能查到她与沈璃互换了身份,太子的人自然也能,所以她自爆身份,是顺势而为,是先一步向太子投诚。

      “我与璃小姐互换身份的事,没几个人知道。”沈青微微抬了抬眸,语气很笃定:“那日在普宁寺,我与璃小姐互换身份,除了肃王世子主仆,没有旁人在。”

      公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你的意思青门之中出了内奸?”细想了一圈,这两年折损的人手情况确有些异常,于是起身,不再理会沈青这一茬。横竖有月奴在,她翻再大的浪,也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当然,离去前,照例少不了一通关切的叮嘱:“深宫危机重重,你万事小心。若有不便,只管传讯给我。”

      沈青温顺地应下了,目送公子轻盈地翻窗而去,那一口含在喉咙的气方缓缓释出来。

      至于手中的那枚小兔平安符,她低头看了眼,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放到烛火旁烧了

      _
      次日天亮,阿满照旧进来服侍沈青洗漱。只是相比先前的热络,阿满明显沉默许多,任沈青如何逗她,她也只答一个“嗯”或者“是”,除此外再无余话。

      待沈青坐到铜镜前,透镜看着阿满默然替她挽髻,杏眸微红,软着声问阿满:“你是不是觉得我出身低贱,不愿意与我有瓜葛?”

      问得这样直白,即便是真的看不上,也不会有人承认。何况阿满心善,对她并非是瞧不起,而是旁的缘故。

      “出身高低生来便定数,由不得人选,姑娘不必因此自轻。”阿满绷着脸,语气很是冷淡,她对沈青疏离,是觉得沈青巧言令色,她难以辨别沈青话中的真假。

      这深宫危机重重,人人都小微谨慎,若行差踏错一步,命就没了。

      阿满惜命,又自觉是个蠢笨人,实在不愿卷进沈青这一桩浑浊不明的事儿里。

      但沈青是个极会缠人的,先是松一口气,庆幸地抚着心口道:“既不介意我出身,那便是气我瞒骗身份的事了。”

      随后颦起柳眉,杏眸凝雾,似愁似哀地低诉:“欺瞒殿下是死罪,若能选择,我何尝不想坦坦荡荡,可他们拿我妹妹的性命来要挟,我不得不这般做。阿满,在这宫中我只你一个人能说说话,我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瞒着你了好不好,你别不理我。倘若你也不理我了,那我真的要闷死了。”

      那还是瞒着我罢,谁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又被迫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届时把我打成同伙了,那可真真是冤死。阿满心中腹诽,可看着沈青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底还是心软,缓下神情,问了句:“你还有妹妹?”

      沈青低落地应了声是啊,目光空茫地瞥向窗外,喃喃道:“我妹妹才十二岁,也不知她如今被拘在何处,都怪我这个当阿姐的蠢笨,一点事情都做不好,害她跟着我受牵连吃苦了……”

      说话间,眸子里凝聚的雾气已经化成颗颗泪珠,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阿满忙替她擦泪,笨拙地安慰道:“姑娘别急,倘若你真行刺殿下成功了,恐怕才是真的灭顶之灾。现如今你还活着,说明殿下仍想重用你,你尽可去求殿下替你寻回妹妹。这天下都是太子的,找个人而已,不费什么劲儿。”

      这话说得沈青意动,却又心有顾忌,抬手落在颈间的掐伤上,面露迟疑地问:“可殿下他……”

      阿满低声道:“我方才瞥见院外的侍卫都已撤了。”

      撤走侍卫,这便是太子殿下不拘着沈青,许她外出走动的意思了。

      当然,还有一层更深的用意,是想要拿她作饵,钓出几条鱼来。

      沈青满脸上浮起惊喜,问道:“真的吗?”显然是没想到这层的。

      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欢欢喜喜地道:“那我是不是能去等殿下下朝?只要讨得了殿下的欢心,就能求他替我找妹妹了。”

      阿满看她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几度欲言又止,低头对上沈青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到底是劝了句:“要不过几日再出门?先将你身上的伤养好了。”

      沈青知道阿满说的是她被太子踹在心口的伤,伸手拍了拍,很是元气地笑道:“无妨,我自幼都被打习惯了,殿下昨日那一脚并未伤到我。”

      她说得稀松平常,好像挨打成了习以为常的事儿,不免又教阿满一阵心疼,问道:“为何要打你?”

      “起晚了挨打,吃多了挨打,学不会乐师教的曲目挨打,背错诗了挨打,嬷嬷心情不好了挨打,总之就是这么打过来的。”沈青掰着手指头数,提起这一段过往,脸上却是笑着的,眼中并无一丝阴翳,但这反而让阿满更心疼。

      得挨多少打,才会将挨打视为家常便饭呢。阿满满目不忍,沈青还安慰她:“比起挨打,冬日里浇冷水站在屋外头一整夜,六月里裹着大棉袄在烈火旁烤着,床褥下铺满立起的针,这些才叫可怕呢。”

      阿满听不下去了,把沈青按下来,拿脂粉将颈上那一圈掐痕遮掩过去。把她送出门时,再三叮嘱:“这一回你可千万别再惹殿下生气了。”

      沈青很苦恼:“可我怎么知道殿下会不会生气呢?他那般喜怒无常。”

      阿满道:“殿下不喜欢别人欺瞒他,你只要实话实说,别冒犯他便好。”

      “可怎样才叫不冒犯呢?我去见太子两回,两回都让殿下气得要掐死我,可见我就是个天生就与殿下犯冲的。”沈青蹙着眉,拉着阿满的手嘀嘀咕咕,想让阿满陪她一道去。

      阿满瞧出她的心思,主动道:“我陪你一起吧。”

      哪知沈青却又连忙摆手拒绝:“万一我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了,你遭我牵连也被太子殿下发落,那可怎么办。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原地斟酌再三,终究还是阿满的指示下,循着上朝会的紫宸殿方向,自己走去了。

      阿满瞧着她一脸悲壮地迈步离开,摇头失笑了下,未发觉仅在这样的三言两语间,她对沈青又多了几分心疼与怜爱。

      _
      东宫防卫森严,但对沈青却视若无睹,任由她按着阿满指的路,慢腾腾地出了东宫,走到去往紫宸殿的必经之路——奉先殿前的那条甬道口前站定张望。

      日头升得高,好在阳春三月,春光融融,并不烈晒。

      沈青立在墙根处,没一会儿便被金瓦琉璃折射下来的辉芒刺得眯起了眼儿。她抬手抵着额,往外走了两步,便听有一阵脚步声整齐有序地接近。

      眯着眼循声望去,却见一队宫侍抬着步辇正往这边过来。步辇上坐了人,因逆着光,沈青瞧不清那人的面目。

      但现如今在这宫里,能坐步辇的主子,也就只有一个太子殿下了。

      于是沈青扬起一张笑脸,就殷切地迎了上去:“殿下,您回——”

      话未说完,便有人厉声喝道:“放肆,见了恭王还不跪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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