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精》隐蔽

5、第五章

　　我说那是为了借他的精子生一个孩子，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借口。

　　在乘飞机之前，第五绍来送机了。

　　他说，“你还欠我一幅画。”

　　我把一幅工笔给他。上面是第五格搬着小板凳，坐在那里讲爸爸的故事。

　　旁边附了一行字，“你是我的超人，我是你的朋友。”

　　第五绍说，“第五格说让我送你一封信，作为回赠。”

　　我点点头，转身走进机场。

　　他说，“是我配不上你，所以甘心让你利用。我只想问一下，你的计划可成功了吗？”

　　我没有回头看他。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坐在飞机上，我拿出信，一大一小，两个信封展开在我眼前。

　　我从来不曾觉得第五绍配不上我。他真的不曾配不上我。

　　大小字体都是行楷。大的字体是第五格的，小家伙不会写小字。而第五绍的行楷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他练了好多年。

　　这位五少爷的信件句句透着怨气，却把自己写得那么卑微。

　　他说，

　　林思君同学，镜揉蓝浅，雨过千峰泼黛浓。这么有幸又不幸得认识了你。

　　因为你，我一直后悔自己当年做过的错事。你可能并不知道你这样影响着我。

　　人世间，大多数人都有一场没有爱情的婚姻。大家都说谁和谁比较般配，他们也就结婚了。不一定有爱情，却拥有别人眼中的艳羡。

　　我也曾经想过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或许爱情就出现了。可是那一年的光环和满目丰华让我失了分寸，做了错的选择。

　　我对不起艾西，艾西也不曾对得起我。

　　我们决定在孩子出生的一年里放过自己和对方。我知道我不曾对不起你，你从来不知道我的想法，你也不曾为我等待过。是我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破碎不堪，没有理由能配你。是我让自己在爱情里变得卑微。

　　我这一生格外顺遂，从来没有拌在哪个地方起不来，也没有大起大落。我有精力和能力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享有十分长久的明星光环。可是因为你，我竟然有了卑微感。我甚至不敢对你说出半句挽留。你让我卑微，你让我渺小，我会讨厌你的存在，非常。

　　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送的结婚礼物道一声谢。那样一张富贵海棠图，出自黛浓之手，现如今应该有值几百万了。再加上我的离婚礼物，那一张蓝浅的国画远山，足够我和第五格一辈子吃喝不愁。

　　他们都说黛浓和蓝浅是两个人。画风一点都不一样。可是我知道，那两个人都是一个你。

　　那两幅画上都有别别扭扭的行楷，第二幅的行楷明显更洗练一些。

　　不知道你的行楷，现在怎么样了。

　　我曾经会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因为喜欢一个人深了，会想要模仿他。我误以为你模仿了我的字体。

　　我时常会去你的画展，不管是黛浓还是蓝浅。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你的字体。

　　我会想，这么些年，你会不会已经模仿了别的人。

　　我喜欢你的画，也渐渐喜欢上了画画的你。我时常在练字时想起你，时常在教第五格画画时想起你。想着如果你能够来教他画画就好了。

　　六年，我只是这样浅浅的想，我从来不敢深深地想。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打扰你。我做过错事，哪里能再靠近你？

　　你来的时候，我还是不敢靠近你。

　　我也曾经想把你禁锢，将你圈在我的生活里。哪怕你说一句喜欢，我都是敢这样做的。

　　后来我等了很久，你已经什么都能与我说了，可是就是不说喜欢。

　　真是要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的基因还能被你看上。

　　写得多，竟不自觉地怪起你来。

　　都是我的错，我却会怪你不多喜欢一点，不多爱一点，不为我多考虑一点。我一定是过分了。

　　愿你想要的都得到。

　　安稳静好。

　　我看着五少爷的字，觉得矫情。他奶奶的，说什么认为自己做错事情就是不主动的理由吗？爱情都让他卑微了，他还要爱情做什么？

　　他知道我喜欢他很多年。他知道我看着他结婚、离婚。但是却也知道我这辈子也不是非他不可。真是一个极有自知之明的男人。可惜，整整十年，我爱不上其他人。

　　大大的楷体字是第五格的。

　　他说，

　　老师，我想你了。我爸爸也想你了。他都不思茶不思饭了，你可不可以回来教我画画？

　　我朝着机舱上方翻白眼，还不思茶不思饭了。是想写茶饭不思了吧。一定是他爹教他写的。

　　飞机刚刚落地，我抬头看渥太华上方的阳光，它让我睁不开眼睛。我想问它，我是不是应该拯救那个陷进卑微爱情里的男人。

　　阳光不说话，它只是照得我暖洋洋的。

　　二十二个小时之后，我敲第五绍的门。他看着我，嘴角又像是在偷偷开心地翘起来。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可不可以正常起来？”我看着他说。

　　他抱了我，在我耳边笑，“如果我说我爱你，你可不可以相信爱情？”

　　“可以呀，怎么不可以？我作为五少爷的粉丝整整十年，可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喜欢了你一个十年，再多喜欢你几个十年而已，怎么会做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