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璟梧

1、01

　　黄昏。

　　床上散落着凌乱的衣物，两道人影交叠。黎冉伏在许初云肩头发出满足的叹息：“云姐，你真美。”

　　指尖卷着她的发梢，嘴唇往下沉，紧贴着肩胛骨深呼吸。

　　许初云打了个颤，眼角溢出泪。

　　“怎么哭了啊？”黎冉压着嗓子笑，伸手截住流出来的眼泪，像涂抹乳霜一样晕开在她鬓角。

　　许初云狼狈地躲过去，推开她，慌里慌张爬起来穿衣服，“我要回去了……”

　　两个人的衣物堆在一块，她抖着手翻找，颤巍巍地拎起自己的内衣，囫囵扣上一个勾，就迫不及待去抓外衣穿。

　　黎冉没拦她，支着脑袋侧躺在一旁，注视着她。

　　突然，许初云停下来，头偏了偏，想再往后转一点又不敢看她，“那些钱和房租……你答应的。”

　　“嗯。”
　　黎冉抿着唇，发出懒懒的鼻音，“再给你半个月。”

　　说完，她慢悠悠坐起来，套上衣裤，一伸腿踢开地上的空烟盒，赤着脚走到斗柜抽屉前，摸出一包崭新的，熟练地取了根出来点上。

　　坐到窗边，屈起一条腿踩在坐凳上，膝盖支着胳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杆往嘴边送。

　　一口接一口。
　　雾气淹没了她的脸。

　　夕阳照进来，她的小麦色皮肤更深了，轮廓也更加清晰，瘦削的下巴，犀利如鹰的鼻梁，肌理毛孔，斑斑点点，全部暴露无遗。
　　半长不长的头发乱得像柴禾。

　　衣领被抓得变了形，皱皱巴巴的，裤腰带也只系了一半。

　　许初云望着她发愣。

　　只是宽限些时间，该还的钱总要还。这人精明着，日子不说太多也不说太少，她踩碎了自尊，咽下了委屈换来半个月，也仅仅够自己暂时喘一口气。

　　黎冉转过脸，许初云来不及收回视线，撞上那双冷漠的眼睛。

　　“云姐？”
　　发现她在看自己，黎冉笑了笑，眼神依旧凉凉的。

　　许初云捡起裤子正要穿，有些犹豫地看了黎冉一眼。后者没说话，也没动，目光半寸不挪，和那呛鼻的烟味一同霸凌她。

　　“你……转过去。”

　　“为什么？”

　　“我要穿衣服。”许初云微微发恼。

　　黎冉又笑：“可是刚才脱的时候，我也没有转过去啊。”

　　许初云攥着裤子的手隐隐发抖。
　　被这话噎得又羞又怒，也不知怎样反驳，只觉得悲从心起，“你就非要看我难堪……”

　　话没说完，黎冉叼着烟起身，许初云听见赤脚踩在地板上的闷声，以为她又兴起想做什么，浑身紧绷着。

　　脚步声往门边去了。再抬头，那人已经不在屋里。

　　许初云一怔。

　　她匆忙将自己收拾齐整，理顺了乱掉的头发，洗了哭过的脸，眼睛看起来不那么红了。如何来，就如何离开。

　　一楼，院落，都没有黎冉的身影。

　　……

　　走出大门，许初云有些恍惚。

　　猩红的夕阳像烟蒂，烧得云层火红，熏得天空焦黄，夜色在边际蔓延。

　　下过雨，石板路潮湿打滑，许初云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路边青黯的石苔发出泥土芳香，清新又干净的味道，她深吸一口，好像这样就能洗去心中的混沌。

　　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荒唐，屈辱，不堪，一霎时全部兜上心来。

　　她掉进了深渊，踏上了不归路。

　　转过拐角就是家。
　　那一间不到六十平的房子，是她和女友叶希的栖身之所，也是黎冉手中面积最小的资产。

　　进去之前，许初云收拾好心情，弯了嘴角，扬起笑脸，让自己看起来能够自然些。

　　打开门，一股中药味，叶希正推着轮椅从卧室出来，看见她，眼眸发亮，“初云，谈得怎么样了？”

　　对着厨房的轮椅转变了方向。

　　“小黎说……可以迟半个月再给，不用着急。”许初云露出轻松的表情，绕到轮椅背后，推她去厨房。

　　叶希如释重负，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太好了。我以为小黎不会愿意再给我们宽限，毕竟都拖了人家两次，唉……”说着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然后继续叮嘱：“后天县里来人收茶叶，我们卖了剩下的，应该能凑点钱，不管怎样先尽快还人家一些。”

　　“嗯。”

　　许初云含糊应着，端起药锅放到灶台上，拿漏勺舀了渣滓丢进垃圾桶，盛出已经晾得温热的汤药，递给叶希。

　　她低着头，垂下睫毛，不敢看她的眼睛。

　　与每天习惯的一样，叶希安安静静喝完了酸苦的中药，吃下一颗水果糖。

　　“说起来，小黎真的帮了我们很多。”
　　“她人挺好的。”

　　许初云拧开水龙头准备洗碗，听着耳边女友的话，心里苦笑了一下。

　　黎冉……
　　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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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乍现的小短篇，用的是旧坑，发一章解开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