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钱塘苏小

370、【番外139】：温峤答辩司马睿

　　温峤认真无比地回答着司马睿，像是在回答司马睿，又像是在解读刘琨的信，“愿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狭由巢抗矫之节；以天下黎民的活路为重，以社稷为重！愿陛下能够让姨夫有机会将黎民拯救出刀山火海，不再战乱不休，不再血洒疆土。”

　　温峤拱手再拜，一副非要将这几天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出来一般，“陛下，姨夫一直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万机不可旷日无人。您是天下共主，更是大晋当之无愧的君主。愿您早做决定，扫除贼首，让华夏九州重新繁华，不再让遍野是荒草。”

　　司马睿眯起眼，他只是观察着温峤，却没有回答温峤的话，温峤哽咽地说下去，“陛下，姨夫曾经写信给石勒，他在信中说……”

　　司马睿猛地开头看向温峤，这个温峤在众人面前这样说，莫不是要做出什么事情。

　　王羲之的眼神之中有着疑惑，温峤并不是个憨傻的，怎么会在司马睿和诸位大臣面前诉说石勒和刘琨书信往来的事情？这是要将刘琨逼入绝路，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羲之不相信温峤真的会傻到交出刘琨的把柄，授人以柄，但是王羲之也不相信温峤是无意说出，他更相信温太真就是蓄意这样说。

　　王敦眉毛轻挑，嘴角含笑，看来温峤是打算让刘琨走入死路了，即便不是顷刻死去，怕是也给刘琨埋下了炸弹了，真是少年无畏啊。

　　王导则是半阖眼，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周顗和王聿则是疑惑地互看一眼，显然被温峤这段话说的纳闷至极。

　　温峤也不管周围的人说些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给刘琨争取到北伐的支持，至于北伐之后，温峤相信姨夫刘琨有机会化险为夷。毕竟，军功有时候能换命。

　　“陛下，姨夫曾在信中说，将军发迹于黄河以北，席卷兖州、豫州，纵横于长江、淮河、汉水、沔水之间，即使自古的名将，也不能与您相比。您之所以攻城而不能占有其民众，掠地而不能占有其土地，一会儿像云一样聚合，一会儿像星一样分散，将军您知道是什么原因使您这样的吗？存亡取决于得到什么样的主人，成功的关键在于归附于谁，得到真正的主人就是义兵，归附于叛逆之贼就是贼兵。义兵虽然失败，而功业必然成就，贼兵虽然暂时得胜，而终究必然被消灭。”

　　温峤顿了顿，仿佛没有看到司马睿的眼神越来越犀利，自顾自地说下去。

　　“陛下，姨夫在心中还说，以往赤眉、黄巾横行天下，之所以一朝被消灭，正是因为出兵没有名义，相聚而成为祸乱。将军以卓越的资质，威震海内，如果能选择一个有德而又受推崇的主人，随时望而归顺他，那么，功勋、大义就会堂堂正正，富贵就会长享。您背弃刘聪就会除掉祸根，归向有德的主人就有福到来。您如果能采纳以往对您的教诲，改过图新，那么，天下就不足以平定，蚁寇就不足以扫除。现在授给你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统领内外职务，兼有华戎的封号，显贵地封给您大郡，以表彰您特殊的才能，将军您应该接受这些，以满足远近之人对您的期望。”

　　温峤声音哽咽地越来越厉害，而背诵书信的内容也越来越急切，“姨夫在心中告诉那石勒，他说，自古以来的确没有戎人做帝王的。至于做名臣，建功立业的，则有一些。现在之所以有这些迟钝的想法，是因为天下大乱，需要雄才大略的人。远闻将军攻城野战、神机妙算，虽然没有看兵书，然而都暗暗地与孙吴兵法相契合，真所谓天生就知道的是上等人，通过学习才知道的是其次啊！只要有精锐骑兵五千，凭借将军的才干，就没有什么不能摧毁。诚心和事实，都在张端起草的书信上。”

　　温峤看向司马睿，认真而又固执，“陛下，姨夫告诉石勒，自古以来没有戎人做帝王的！并且姨夫希望石勒能够弃暗投明，协助姨夫共同捍卫大晋社稷。陛下，姨夫真的是希望挽救大厦于将倾，收复中华故地，平息战乱啊。”

　　司马睿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峤，半眯着眼，“那石勒可有回信？”

　　王羲之心里咯噔一下，当年石勒抓住王衍，可是生生砸死了王衍，王衍即便是被砸死也不曾告诉石勒，请求石勒帮着一起恢复大晋江山。

　　无一兵一卒的王衍不愿意屈膝相求，坐拥百万雄师的刘琨却要写信邀请石勒来巩固大晋江山，这在情理上，刘琨已经是输了，输给一直抵抗却不肯跟石勒有任何往来的祖逖。

　　王羲之闭了闭眼，本以为温峤是天下的名士，应该知道，在叔父司马睿面前，有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温峤怎么什么都敢说呢？

　　司马睿不怒反笑，“怎么，刘琨天生就知道石勒是上等人，更是无所不摧的大将，却不知道石勒的回信吗？”

　　温峤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他本想着说明姨夫一心想着大晋江山社稷，却没想到触犯了司马睿的逆鳞。

　　司马睿打量着温峤，“怎么，显贵地封给石勒大郡的刘琨，不知道石勒到底说了什么？”

　　温峤这才反应过来，司马睿的表情很差，他后知后觉地明白，王衍是被石勒砸死的，而王衍是司马睿的姨夫啊！并且石勒在苍山曾经设计司马睿，司马睿差点死在苍山。

　　隐约之间，温峤想起卢谵告诉自己的内容，卢谵说过，司马睿小名铜环，王衍在弥留之际呼唤司马睿为铜环，王衍并为司马睿安排了卫玠和其他几个人护卫司马睿。

　　那是一场震动司马睿内心的事情，而这件事的导火索就是石勒，却没想到……自己本是想要为姨夫刘琨说好话，弄巧成拙。

　　司马睿皱起眉，“你不敢说了吗？”

　　温峤不安地看着司马睿，“陛下……小可……”

　　司马睿冷哼一声，“朕倒是知道，不如，背给你听？”

　　温峤冷汗直冒，从没发现司马睿竟然是如此尖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