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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一百一十六章:卫玠暗暗记黑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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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入卫府,才走下马车,七堡讶异的表情让卫玠脸色更黑了几分,沉声吩咐热水沐浴,便不再回答。
七堡和九堡张着嘴对视一眼,九堡哆嗦着嘴唇,不可思议的说道:“七堡,刚才进去的是公子?”
“我敢肯定,是公子。”七堡木讷的点着头,还是不敢相信公子会让人伤了他的脸。
“公子那般在意颜面的人,怎会……”九堡歪着头看向七堡,“怎会伤了脸?”
七堡咽了咽口水,茫然的摇头,“我……我也不知啊……我也不知啊……”
七堡和九堡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说道:“这世上真有能让公子脸挂彩的猛士啊,当真替他哀悼。”
两人的默契又让彼此一愣,纷纷叹了口气,公子这般小心眼的家伙,怕是要记恨一生了。
卫玠坐在木桶之中,冉冉的热气并没有驱赶他身上的痛与心中的怒,愤恨让他又是恨恨的撮了撮牙,紧绷下巴,眼睛直视前方,拇指与中指缓缓相搓。
宗楷那帮粗鄙至极的武夫,今夜的斗殴又何尝不是让他献出第一个把柄给王舆?
但军中公然斗殴,此事可大可小。王舆若想拿捏住他,光是打架这件事是不足以让王舆安心的,怕是今后会有更多污水和脏事接踵而来。
污水……脏事……
卫玠闭上眼,原本坐直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就这样直直往后挨在木桶壁上,看来他躲不开也逃不过了,非得惹一身尘埃不可。
看来他更该想明白如何不让污水和脏事沾身,又能从中反设计王舆。他需要静静的想想,更认真而又周密的去想一次。
卫玠左手从水中缓缓抬起,水滴滴落下,却没有移开他缓缓冰寒如霜的眸子。
他右侧头,抬高下巴,冰封一般的眸色满是审视与傲慢,他伸出右手,右手手指微颤,缓慢的从左至右,一遍又一遍的、温柔至极的抚摸着这贯穿手掌的疤痕,让他一如断掌的疤痕。
他缓缓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这宗楷素来谨慎,敢半夜带人与他打群架,必然是有人授意。而授意之人也必然是要借助此事,来拿捏他卫玠的。而拿捏他卫玠的受益者便是王舆无疑。
但这王舆到底官至将军,又怎能想出如此愚蠢而又漏洞百出的法子?莫非这里面还有某些文章?到底是哪般文章,让王舆如此明目张胆呢?
他眼睛眯了眯,又睁了睁,左手手指微微弯曲了起来,右手撤离,左手终是攥称了拳头,右手覆盖其上,双手抱拳,动作极其缓慢的朝着他的鼻尖而去,拳头碰了碰鼻尖,鼻梁缓缓浸入左右手拇指之间,鼻梁更是上下蹭了蹭拇指。
这王舆有数年没有动过官职了。若是想要升官,必然要取得上位者的青睐,而王舆的上位者有两人,一者司马颖,一者司马冏。
但比较这两人,齐王司马冏比成都王司马颖的能力更强,在军中亲信和威望更高一筹,况且司马冏还是司马颖的上司。
但王舆此人虽然粗俗短视,当下还不至于敢越级汇报,也就是王舆正在卖好的,其实是章度?
若真是如此,也就是说,王舆看到了卢志监视他卫玠的举动,也因此便起了心思,打算借助卢志的眼睛和嘴巴,去卖好章度,让章度记住王舆的能耐?
这倒是说的合理,只是,这不足以让王舆有胆量起了拿捏住他卫玠的心思。
所以,这王舆必然是存了一颗更大的野心的,而这个野心,也必将是……僭越!
故而,一旦给王舆行使僭越的机会,并借助僭越让王舆尝到更多的甜头,让王舆以为僭越之后,定会得到司马冏的赏识,而司马冏也定会保他生命无虞。
那么,这王舆一定会头脑发热的频繁僭越,届时,章度必然会记恨上这胆敢僭越的下属。
依照章度的心思和手段,也定然会让王舆因着胆大妄为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然,这也就成了他卫玠下黑手报复王舆的好法子。
故而,只要让王舆疯狂僭越,让章度恨在心底,一切便是水到渠成。
卫玠放下双手,抬高下巴,缓缓睁开那淬了冰,染了毒的双眼,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王舆……呵……既然污水和脏事由他人而出,自然谁祸从口出,这锅由谁来背,才能言必出,出存祸,祸存根,根溯源,源头处,处处杀机!”
卫玠穿戴完毕,坐在案桌前,拿着染了墨汁的细笔,悬在装满清水的笔洗之上,望着那依旧清净见底的水,轻蔑一笑,右手突然一松,细笔直直落入木桶。
这细笔坠入笔洗的瞬间,笔尖墨缓缓晕开,一缕墨色随着细笔坠落而拉出长长的一根黑线,而黑线慢慢向着周围的清澈扩散,随着墨色鲸吞着清澈,卫玠冷笑一声,眼眸染上了墨色,一如这黑了的水,再无亮色。
卫玠又是阴狠一笑,“这世上,算计我的,设计我的,终将被自己的计算反噬而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待到一腔怒意消退,卫玠右手拿起案桌上的玉佩,玉佩小孔的迷迭香粘在右手食指指腹,指尖缓缓放在鼻尖轻嗅,那迷迭香的芬芳,香气入鼻。
卫玠眼珠来回转动,那眸子的墨色缓缓褪去,冰寒阴狠的脸上终是有了暖色。
他将右手手指移开半分,打量半晌,又是温暖一笑,“解决了这扰人杂事,该是好好想想小阿霖的生辰之事才对。”
四月十六对账之日,他定然要送给乐霖一个礼物,一个惊喜,一个定心,一个承诺。
故而这份礼物甚是厚重,也必须要他亲自来置办才有足够的诚意。
卫玠从暗格拿出一本书,他轻轻抚着这本书,笑意更加柔和了,这本书上赫然写着《四体书势注解》,这是他卫家飞白体的秘密所在。
四月十六日,卯时三刻,乐府乐霖闺房之内。
乐霖拿着那日父亲赠予卫玠的玉佩仔细打量着,嘴角勾起笑容,心中不免好奇,今日对账之日,卫玠可否会来三七医馆,才想到此时,便听素媛传来消息,原是她出嫁的庶姐乐霜特意回府。
乐霖当下暖心一笑,她这个庶姐,即便出嫁了都惦记着她这个幺妹,这便是血脉之情,亦是今生为姐妹,终是相作伴的情谊。
乐霖才站起身,回过头来,便见到乐霜站在楼梯口笑语盈盈的温柔唤道:“小妹,今日生辰,可还记得那碗汤面?”
那碗汤面?她如何不记得?
爹爹乐广总觉得乐霖虽宁云子云游归来像个男孩子,便将十三岁的她关在乐府小楼里,责令她快些懂得世家女郎该有的规矩和礼仪,她学的很辛苦,而爹爹管教的又严格,以至于她十三岁的生辰都是锁在小楼里过完的。
虽然被锁在小楼里,可她的庶姐亲自下厨为她煮了一碗汤面,取名长寿面,来为她祝贺生辰。
乐霖快走几步,握住乐霜的手,“姐姐如今已是王妃,这般事情就莫要再做了。”
“你终是我唯一的妹妹,王妃身份又如何?岂能因着身份生分了去?”乐霜将竹筷递给乐霖,“快吃,不要让这碗长寿面凉了。”
乐霖接过筷子,与乐霜相视一笑,快速的吃着长寿面,乐霜伸出手为妹妹挽起垂落的发丝,语重心长的说道:“阿妹,你且记得,以后在家有爹爹和兄长们,但在外,还有你姐我为你遮风避雨。”
乐霖停住吃面的动作,眼中闪过感动,泪水涌在眼眶,咽下这口面,声音略显啥呀,“谢谢阿姐,我记住了。”
“傻瓜,我们到底是姐妹。”乐霜伸出手摸了摸乐霖的发顶,一如乐霖学艺归来,乐霜待她那般。
“姐……有你在,我就不会怕。”乐霖暖心的笑起来。
阳光传入窗户,洒在乐霖和乐霜的身上,而乐霜揉着乐霖发顶的手越发的温柔起来,姐妹二人相视一笑,终成一副双姝图,铭记在乐霖的记忆里,数十年难以忘却。
才吃完这碗面,乐霖刚想说些哪般,只听楼下传来爽朗的笑声,“幺妹,今日可有好心情,与为兄对弈一局?”
这人未到声先来,待到看清来人,乃是乐霖三哥,那家中最小的哥哥乐谟,只见乐谟手里抱着一个可爱的瓷瓶,满脸笑意的走来,望见乐霜之时,笑意不减的对着乐霜点了点头,“霜妹也在。”
“三哥。”乐霜恭敬有礼的点着头,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这是给小妹煮的长寿面?看来霜妹多年的习惯还没改。”乐谟轻笑一声,戳了戳乐霖的脑袋,“你也就仗着霜妹的谦让,任性妄为。”
“三哥哪里话,幺妹也是我的妹妹,这唯一的小妹疼宠还来不及,又如何能不偏爱?”乐霜瞥了一眼乐霖瘪瘪嘴的模样,掩嘴轻笑。
“你就这么惯着她吧,他本来就够无法无天了。”二哥乐肇拿着一本医书走了上来,摇着头,“霜妹,有时候你这长姐该是要所教说教的。”
乐肇才说完,乐霖瞥见乐肇手里的医书惊喜的夺走,乐肇想要伸手去拉住乐霖,却被乐霖淘气的躲开,“这《脉经》是那王叔和十年前的著作,二哥还真找到了?”
“知你醉心医道,自然为你寻来。”乐肇温文尔雅的笑起来。
“还说霜妹偏心,二哥,你不也是?”乐谟撇了撇嘴,“终是将这丫头惯得越来越没个女孩样。”
“没女孩样,也没人敢欺负咱们这小妹。”大哥乐凯面带微笑走来,将一个铜制令牌递给乐霖,“幺妹,父亲终是同意你去吴兴了,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