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魔王[西幻]》奈晚歌

7、第七章

　　日狗了。

　　说实话，在看到黑斗篷手上的猩红魔纹时，安格的确是没有控制好自己脸上狰狞的表情。毕竟，据费南所说 ，手背上有红色的魔纹的家伙就是整个魔域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对方现在居然还敢在这里露面，并且没有任何打算遮掩一下的意思，那就不是不给面子能够形容的了。

　　这简直是在赤.裸裸地往安格脸上踩。

　　他本来只想默默救个人，但现在，对方好像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杀人理由。

　　“怎么？”大概是魔王大人的眼神变得太过迅速，黑斗篷愣了一下，随着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了然地冷哼了声：“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的可不算多。”

　　头顶聚集的星辰因为主人的情绪略略暴动了下，安格沉下脸，周身魔力更盛：“一百年前，你为什么要对魔域的神道坛下手？”

　　“你认为呢？”那人似乎笑了笑，语气里的讽刺更加浓重：“神道坛下都埋藏着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还需要问我的目的吗？”

　　……毁灭之神，米亚加德。

　　脑海中升起了果然如此的念头，安格脸上面色更沉，心里十二万分地想把法则拎出来鞭尸。上次他问它这个问题的时候，它居然还给他在线装死，搞得魔王大人以为自己想错了，结果这两个单独拎出来已经很难搞的家伙还真就是一伙的，简直足够他做上半辈子的噩梦。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安格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想改换门庭毁灭世界了。

　　他开始怀疑法则是不是本来就跟米亚加德是一伙的。

　　而看着安格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黑斗篷并没有出声解释。虽然他击碎神道坛的确是为了撕开封印，但他的目的却不是毁灭之神，而正是面前的这位初代魔王。人在事情达成目的之后总会忽视一些过程中的细节，反正结果没变，他也懒得再纠正什么，去纠结一些如今已经没有意义的东西。

　　对他而言，现在更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让大贤者从这个世界消失。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要救他，是吗？”

　　眼神落在魔王身上已经算是苟延残喘着的人身上，黑斗篷语气未变，魔力中所携带的杀气却越发炽烈。

　　“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干什么？”

　　目前的心情极其恶劣，安格没好气地回他这么一句，决定什么都别废话，先逮住这个家伙捶一顿再说。

　　于是，一言不合，两人开始大打出手。

　　魔王大人觉得那天整个魔域连同法厄森林里栖息的种族可能都感觉天要塌了。他本身已是站在大陆顶点的男人，而对方比起自己也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压他一头的迹象。两个人形拆迁机从森林这头打到那头，造成的附加损失远比第一次安格看到的巨大天坑要恐怖得多，各种高阶魔法丢得像是吃饭喝水那样随便，如果大陆上随便一个所谓受人追捧的强者在这儿，估计不等看清打架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就已经被漫天庞大而饱含威压的魔力吓到说不出话来。

　　扔出一个暗雷火，立刻便被对面的冰封世界拍了一脸。安格十分恼火地发现，这个黑斗篷似乎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不但属性压制得厉害，而且他居然还会治愈类的魔法，不管受了多少伤，指尖随便一戳就好的七七八八，然后就又活蹦乱跳地来给自己添堵，根本打不动，简直让魔王大人憋屈到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法则，你给我滚出来看看，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而在安格几乎想骂街的时候，跟他死磕的黑斗篷现在也不怎么高兴。初代魔王的确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在无尽星海沉睡千年，他不但没有退步，反而好像变得更加凶残了。一个星辰坠落砸下来，没有龙族那样皮糙肉厚的抗魔性，是个人都会感到害怕的。更何况，他本身并不想对安格怎么样，只想杀了身后的大贤者就走，但怎奈安格就是不肯，铁了心要从他手里把人捞走，这就让黑斗篷十分头疼了。

　　……算了。

　　向后躲开从头顶劈下的暗色闪电，并眼睁睁看着它在焦黑的地面上击出了深不见底的大坑。那人很快做出决定，既然今天明摆着是达不到目的，他也不欲在这里与安格多做纠缠。现在还是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反而人就在那里，现在搞不死，再找个机会就是了。

　　这么想着，他向后跃去，停在半空之中，看向不远处被魔王护在屏障之后的大贤者。

　　——虽然现在的你还什么都不知道，但你总会害死最重要的人。

　　黑斗篷嘴角露出一丝决绝的冷笑。

　　——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第二次发生在眼前。

　　掌心瞬间聚集起耀眼的光辉，就像是永不停息燃烧着的烈阳。他用力甩出魔法，越过安格直直朝地面上的屏障击去，自己则后退一步，身影隐入虚空之中的传送门，随即便彻底就消失了踪影。

　　卧槽？

　　万万没想到这人这么阴险，直接朝身后下手。魔王大人盯着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白光，也来不及再去追，只能优先选择救人。身形一闪，就瞬移到了地面，直面半空近乎毁天灭地的魔力，迅速撑起一层又一层的防御魔法，试图阻止这很可能把他连带大贤者一起干掉的一击。

　　很快。

　　白光从天空中坠落，朝着两人劈头盖脸压来。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黑斗篷只是急着逃跑的缘故，这一击的威胁其实并没有魔王大人以为的那么大。在接连穿破了好几道屏障之后，开始变得后劲不足，最终连他的防御魔法都没全部扯开，就渐渐熄灭了原本嚣张的气焰。

　　说实话，这让已经准备孤注一掷扛着大贤者跑路的安格有点尴尬。

　　手里的传送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魔王大人站在原地，看着最后一点魔法在自己鼻尖变成光点散去，只剩下魔力的余波还在空气里翻涌，突然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从这突如其来的懵逼中缓过神来，想起是不是应该关心一下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的大贤者。

　　“你怎么样？”

　　转过头，看向已经跪在原地吐了一吨血的那人。安格慢慢走近，刚把手搭在对方肩膀，就发现他浑身一震，捂住嘴再度咳嗽起来，甚至还不停有殷红的血迹从他的指缝间滴落在地上。

　　魔王大人被吓得立即收回了爪子。

　　“我……还好。”

　　连那头月光般的银色长发上都染上了艳红。大贤者迎着安格抽搐的目光，尽量用不那么虚弱的语气开口道，但那满地血迹、以及苍白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了的脸色，让他口中的‘还好’并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还是带你回魔域吧。”

　　虽然号称会一点治愈魔法，但安格并不敢把那种蹩脚的治疗术用在大贤者身上。毕竟费南的脑子现在还疑似坏着，万一他不小心把这位治死了，法则一定会从无尽星海里冲出来跟自己拼命。因此，魔王大人给自家辅佐官发了条讯息，就打开了传送门，并且并不指望对方还有力气自己走路，已经做好了将人扛进去的准备。

　　只是，在伸出手的时候，那种一直以来萦绕不散的熟悉感又再度从心底蔓延上来。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给人来了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在踏进传送门之前，安格还是没有忍住，这么低头问道。

　　“……你不记得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银发的大贤者垂下眼，声音放得很轻：“一千年之前，你曾经叫我‘路尔加’。”

　　路尔加。
　　在魔族的古语里，意思是“迷失的星辰”。

　　“……”

　　安格猛得一愣。过于漫长的记忆在脑海中铺陈开来，最终定格在一个圣战前夕，天空中难得星河灿烂的夜晚。

　　路尔加……路尔加·埃兰诺斯？

　　这不就是，一千年前那个曾经教他治愈术的二傻子半精灵吗？！？！

　　几乎没怎么在意自己是怎么踏进传送门，又是怎么从里面踏出来的。安格瞬间睁大眼，整个人都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以至于脸上满是扭曲过后的狰狞，看起来就像是被谁迎面揍了一拳。

　　“我操。”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你居然是大贤者？以前怎么不见你说过？！”

　　搞得他还以为这就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每天都抽空去他们见面的森林晃悠，甚至还升起过想把人带回魔域的念头。只是因为决战开始，他必须前往格芙尔高地的战场，而且魔域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场所，才暂时搁置下来。

　　但现在，你跟他说，这是那个他听闻无数次，整个法兰大陆都独一无二的大贤者？

　　这跟披着羊皮的狼有什么区别？！！

　　“……”

　　不管究竟是欺骗了安格的感情，还是主要是因为对方太蠢而没有发现，路尔加现在是没有办法再为自己辩解了。通过传送门的空间跳跃虽然平时并感觉不到什么，但在重伤至此的时候，却也成了无法承受的负担。当安格低头打算要一个说法的时候，就发现怀里这人已经紧紧闭上了眼，气息微弱，要不是胸口确确实实还在微微起伏着，他绝对会以为自己抱着的就是一具尸体。

　　“喂！”我还没干什么呢，你可别就这么死了！

　　我跟法则没法交代的！

　　被吓得够呛，安格感觉自己连头发都竖了起来，拔腿就从魔王殿冲了出去。

　　“费南在哪儿？”他眼睛冒火得看向四周：“我让他找的牧师呢？！”

　　“陛陛陛陛陛下——！！”而以此同时，魔族的辅佐官也拽着快要翻白眼的某个倒霉同族，像风一样从地平线边掠来，鬼哭狼嚎着直接朝安格的大腿扑去：“您怎么了？您哪里受伤了？！我们一大家子不能没有您您可千万别死啊！！！”

　　“……我要是死了也是被你气的！”

　　额角青筋直跳，拎着对方衣领把人抡了出去。安格一把抓过旁边过小鸡崽一样欲哭无泪的魔族牧师，摁着脑袋怼到了已经开始没气儿的路尔加面前：“你看看，还能治吗？！”

　　“……”

　　第一眼看到路尔加凄惨的模样，这个魔族差点脱口而出‘陛下要不你直接把他埋了吧’，但考虑到这个后果很可能是安格把自己跟对方一起埋了，他只能强迫自己闭上嘴，战战兢兢伸出手，开始检查对方的情况。

　　魔族的牧师们有一个特点，他们长年累月地面对着皮糙肉厚还经常打架的魔族们，什么样奇形怪状、缺胳膊少腿儿的病患都见过，心理承受力远比那些被养在神殿里的圣职者要强得多。而典型的表现就是，这位魔族牧师迎着魔王陛下几乎能把人穿成筛子的目光，竟然神奇般地平静了下来，翻来覆去把基本算是个死人的大贤者检查一遍之后，极其淡定地把人又塞回了安格怀里。

　　“普通的治愈术已经没有用了。”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他指了指魔王殿后星辰山的方向：“现在想要他活着，只有一个办法——送他去复活池。”

　　当然，这个复活池并不是真的能把死人再复活的那种。毕竟生命在法兰大陆有着不可违背的秩序，除非是像法则那样直接开挂，逆转时间，否则死了就是死了，连神都无法将一个死去的生灵再度赋予生命。星辰山里的复活池只是魔族们常年这么叫顺口了，它原本的名字应该是星砂潭，或者别的什么名字。里面流淌着都是会发光的星辰碎片，来自世界本源无尽星海的力量，能够护佑人的生机，治愈一切创伤，是当年圣战的时候安格死活从法则嘴里抠出来的‘精神补偿’，整个法兰大陆只此一处，有时候高等魔族们打架打上了头，还能有命拖着一口气回来的，都会直接跳到里面游一圈，保证再上岸的时候又是一只能吃能打的崭新魔族。

　　只不过，后来某一任魔王为了限制高等魔族肆无忌惮出去找死的人数，规定每人每年只有一次进入复活池的机会，才不至于让安格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族群已经自己作死作没了。

　　“我知道了。”

　　身为魔族始祖，当然没有进入复活池的限制。安格再度以一个难以置信的手速抄起大贤者，一头冲进传送门就不见了踪影，这次还记得给对方套上一层保护魔法。以至于当周围的所有人回过神来时，原地就只剩下魔王大人还未消散的残影，以及地上斑斑驳驳的几缕血迹。

　　“……那个到底是什么人？”

　　一阵风过后，终于从天边爬回来的费南眼巴巴看着半空最后一丝空间闭合，想起魔王大人眼底不似作假的紧张，只觉得自己满脑袋问号：“刚刚东边的动静就是他搞出来的吧？看起来似乎也不像魔域的人，为什么陛下这么看重他的死活？”

　　“陛下的心思，谁能猜到呢？”

　　叉着腰，丝毫不在意满手的血迹在衣服上留了好几个血手印。直到现在依然觉得呼吸不畅的魔族牧师摇摇头，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觉得比起傻站在这里，你现在应该去做一件事。”

　　推了推掉到鼻梁上的眼镜，他叹口气，这么朝着他们辅佐官开口道。

　　“什么？”
　　“去把陛下的寝宫收拾出来，床上记得放两个枕头。”

　　费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