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大魔王[西幻]》奈晚歌

6、第六章

　　“那边……是什么见鬼的东西过来了？！”

　　能够感觉到一股庞大的魔力正在那个方向持续攀升，很快就到了连自己都心惊不已的程度。安格跳下石柱，立刻跃上半空，向魔域与东法厄森林的交界极目远眺。虽然一般人的肉眼很难察觉，但像他这样的顶级元素亲和者却能看得很清楚，那里正爆发着强力魔法使用的元素乱流，宛如滔天洪水，不过刹那，就已经在空气中蔓延出一股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

　　“陛下？！”

　　魔王殿附近的魔族们也都本能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们仰头看着半空表情严肃的魔王，却并无法像他一样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只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告诉费南，让他守住通往东北的路，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法厄森林的方向。”

　　脸色凝重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安格头也不回地交代这么一句，就打开虚空之中的传送门，直接踏了进去。只剩下匆匆赶来的辅佐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空气里，急得抓耳饶腮，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按照对方命令吩咐下去，同时就地召集所有能打的高等魔族，朝着魔王消失的方向赶去。

　　而从另一端踏出传送门，安格还没看清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就被一阵扑面而来的旋风差点刮到地上。

　　手疾眼快撑起防御魔法。他在骤然而至的狂风中眯起眼，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别说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连只鸟似乎都没有，除了满眼的风尘在呼啸外，周围简直死寂到可怕。

　　“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以为自己的感觉出错了，安格诧异地挑起眉，试图从法则身上询问出一个答案，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答复。

　　……那行吧，我自己来。

　　在心底给总是关键时刻掉线的法则翻了个白眼，魔王大人一只手支撑着防御魔法，另一只手则慢慢从屏障上移开。下一秒，似乎有璀璨的金光在他暗色的瞳孔中浮现，魔力瞬间攀升到极致，而空气里沸腾的暗系元素也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般，欢呼雀跃着朝这世上最能亲和它们的人身边掠去。转眼间，就在头顶聚集成了透着寒意的凛冽夜幕。

　　他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他的地盘上搞鬼。

　　冷冷挑起嘴角，安格莱尔看着面前阴魂不散的狂风，猛地挥下手。

　　“——星辰坠落！”

　　刹那间，风声止息，无尽的黑夜撕裂了头顶的苍穹。

　　一道几乎横跨整个森林的暗色从地平线蔓延而来，将目之所及的整个空间都笼罩在初代魔王庞大的魔力之中。如果现下有人在这里，他们必定会惊讶的发现，头顶原本的艳阳和晴空已被满目星辰所取代，就像是永不曾迎来黎明的极夜，几乎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中。

　　不到半秒，在安格绝对强横的魔力镇压下，四周到处乱窜的魔法元素瞬间安静下来，很快显露出其中被风沙遮掩的景象。

　　然而。

　　“这是……怎么回事？！”

　　猛地缩紧瞳孔，魔王大人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情绪。而倒映在他眼底的，则是地面上突然出现的直径百米的巨大深坑，坑底满是各种元素魔法破坏的痕迹，宛如横亘在万顷碧波中的伤痕，几乎将小半个法厄森林拦腰截断。

　　毫无疑问，在不久之前，曾有两个、或者更多力量极其可怕的人在这里全力交战。

　　安格用力皱起了眉头。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些残留在原地的魔力气息，都给他一种十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等等——？”

　　只是，还不等他努力从过于漫长的记忆中想起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他的意识中，沉默已久的法则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连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虑：

　　“无尽星海……在震动，有人破坏了这世界的规则……是大贤者？刚刚有人在这里杀死了大贤者？！”

　　“大贤者？”

　　一时没反应这个法则口中的大贤者是什么，随即才想起是那个自诸神时代后，一直存在至今负责记录和维护大陆平衡的贤者之塔的主人，安格此刻一脸懵逼：“大贤者来魔域干什么？”

　　而且传说中大贤者的力量足以与各大种族中的王者相抗衡，连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如今的法兰大陆上又有谁有这么大能耐，竟然能够杀得死这样一个存在？！

　　“不行，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并没有回答安格的疑问，而此时无论什么疑惑都已经不重要了。法则很清楚，大贤者的死亡绝不是规则所允许的事情，有人逆天而行，在它身上捅了天大的窟窿。要是放任不管，即使没有毁灭之神的阴影，整个大陆也会很快陷入无秩序的混乱之中。

　　不需要任何犹豫，它立刻做出了唯一一个能做的决定。而与此同时，安格发现，四周的景色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隔着水幕遥望这个世界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倒退，剥落出每一秒曾从指缝中流逝的尘埃。

　　“我要倒转整个西方诸禁地的时间，回到大贤者被杀之前。”

　　感觉到一阵无法反抗的规则之力降临在自己身上，安格听到法则最后在自己的意识里这么开口：

　　“而干预了这个世界的轨迹，我必定会陷入沉睡之中，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清醒……安格莱尔·梅斯菲尔德，你必须要阻止大贤者的死亡，然后去寻找星神的遗物，集齐神格碎片，将毁灭之神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灭——”

　　接下来的话，在安格耳中听起来已远在天边。他还有很多话想要去问，还有很多疑惑需要法则的解答，然而这些都已经是不可能再实现的了。

　　当安格重新恢复意识时，他发现自己正和之前一样，坐在魔王殿外还没来得及整修的石柱废墟上，四周依然是清澈而又温柔的微风，目之所及，也还是费南渐渐远去的愁苦背影。

　　“操/你的！”

　　火急火燎地从石柱上跳起来。安格实在忍不住问候法则全家的冲动，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迅速打开虚空之中的传送门，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立刻重新扎了进去。

　　他这次到的很及时。

　　传送门外，依然是被魔力撵得到处乱窜的元素乱流，但那些经久不散的狂风，和差点把森林夷为平地的巨大天坑还没有出现。而在繁盛茂密的丛林之间，一片已经被火焰魔法烧得看不出原样的空地上，有两个人影正彼此对峙着，只不过一个已经显露出力竭的模样，满头银发凌乱地支棱着。另一个，则游刃有余站在原地，浑身上下依然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点光洁的下颌。

　　看起来是两个狠人。

　　目光在四周坑坑洼洼的大地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几乎肉眼可见的外放魔力上。魔王大人顿了顿，想起现在肯定已经因为强制开挂被封号了的法则，表情更忧郁了。

　　……那什么，在赶我过来救人之前，你好歹要先告诉我，到底谁是大贤者吧？

　　再说了，对方可是连大贤者都打不过的人，你难道就不担心我和他一起被杀吗？！

　　而法则显然并不担心这种可能，在安格还没有吊到这么无法无天的时候，它就对他有一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迷之信任。法兰圣战的时候是这样，从无尽星海醒来时是这样，现在来捞人也是这样。

　　既然并不认识什么大贤者，那么更多的就只能依靠形势判断。从法则火烧屁股的着急来看，魔王大人估计那位已经被打得差不多的估计就是自己要找的倒霉鬼。眼看对面的黑斗篷魔力更盛，似乎打算开大招下最后的杀手了，安格也不再在半空观望，立刻丢了个魔法屏障下去，横隔在两人之间。

　　黑斗篷正要朝前迈去的脚步一顿。
　　银发的大贤者也明显怔了怔。

　　“在别人家里打架，怕是不太礼貌吧？”

　　慢慢落到地面上，魔王大人眯起眼，望着面前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的敌人，眼底有璀璨的金色一闪而逝。

　　“……”

　　直直看着对方似乎能阻挡一切灾厄的背影，大贤者张了张嘴，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安格衣角，却最终只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脸色白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死了。

　　……你可得撑住吧，法则那个不靠谱的不可能第二次能逆转时间来救你了啊。

　　听到身后那人虚弱的喘息，安格愁苦地撇下嘴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在对上大贤者目光的刹那，整个人突然愣在了原地。

　　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安格莱尔·梅斯菲尔德？”

　　眼见对面的两人脉脉对视，眼神都带着相同的专注。黑斗篷重重咳嗽了声，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谜一样的沉默：“初代魔王，魔域的第一个主人。”

　　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眼认出，安格挑了挑眉。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对方的语气里似乎交杂着怀念与欣慰，而当看向被自己挡在身后的大贤者时，却又骤然转冷，升腾起显而易见的恶意和怒气：

　　“你要救他？”

　　“差不多。”

　　安格耸耸肩。虽然他并不喜欢被法则指使，但对方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也必须要大贤者活着，一定有非常重要的理由，那么他也会竭尽全力去办到：

　　“当然，如果你肯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可以再考虑一下。”

　　“哼。”藏在斗篷下的嘴角微翘，那人轻笑了声，声音里微微带着些像是自嘲的讽刺：“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可不一定会考虑。”

　　大魔王安格莱尔想要做到的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做到。而一旦决定，必定至死方休，所有似是而非的动摇，都只是愚弄猎物的把戏而已。

　　他实在太了解他了。

　　“那么，战吧。”

　　金色的魔纹隐隐在肌肤上浮现，连原本暗色的眼眸也被染成金黄。安格抬起手，汹涌的暗系元素骤然卷起，汇聚犹如实质的滔天洪水，似乎只需眨眼，就能将挡在他面前的一切淹没。

　　笼罩天幕的星辰慢慢降临。

　　黑斗篷仰头望了望遮天蔽日的星海，隐在兜帽中的脸上没有诧异，没有惊愕。他也同样伸出手，掌心汇集起平淡无奇却足以毁灭一座城市的魔法，与魔王遥遥对峙。

　　而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一道诡异的猩红色魔纹也魔法的光辉中浮现，渐渐蔓延入法袍宽大的衣袖下。

　　“……”
　　安格猛地睁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