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六章 ...
-
原来是他妈妈回来了,来要钱的。他问自己多少年了。
牧耽想了想,应该是八年了。那年叶连阳刚要上初一,暑假的时候他还带着自己翻墙进了初中部的操场打乒乓,告诉自己以后他就是初中生了,结果没多久他妈妈走了,紧接着他们就搬了家。
叶连阳还在倾诉:“我妈说那个男人做生意失败了,赔了钱,现在还不起了只好来找我。唔,找我有什么办法啊,十万块钱我帮她填了五万,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他觉得有些困,但眼睛却睁得老大,亮闪闪地盯着牧耽。
牧耽也有些吃惊。
他自己家算是个书香门第,爸妈都是高中老师,稳稳当当地拿着每个月既定的薪水,偶尔暑假弄个补习班也能赚点外快,总的来说算是个小康家庭。
十万块钱对他们来说说少不能算少,可说多其实也不多。其实这对现在大多数的家庭都是如此,再不济东家凑点西家补点地也总能拿的出来。
杨阿姨说她想儿子,然而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来看过叶连阳一眼,却为了十万块回来。究竟是给自己和叶连阳一个回来的借口,还是真的走投无路?
牧耽觉得自己脑袋好像也有些发昏,不去深想。但叶连阳不高兴,他就安慰:“别难过……”
“小花,我对不起你。”叶连阳突然转了话题,两眼水汪汪地看着自己,看起来像是盈在眼眶中的泪,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
他心中狂跳,想要伸手去抚摸那双晶亮的双眼,嗓音有些沙哑:“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又回钻五了呜呜呜,星曜遥不可及。”
这“呜呜呜”假得很,清秀的娃娃脸上一点哭意也没有,他却觉得挺可爱:“没关系,下次再上。”
牧耽知道,这些话换了别人,对方肯定不会说出口。就算是醉了,其实人的本能防备还是在的。
就像是几个月前的高中毕业聚会,大部分的男生都喝大了,然而在老师面前,连手指头都已经数不清了的人,老师问什么都老实回答,就是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不供出自己的女朋友是谁。
他的嘴角不禁挂上一抹笑,自己只凭着童年邻居竹马的身份,却轻易地进入了他的内心世界。
酒精真的能让人兴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不得不深呼吸一口调整一下,抑制自己无端想要傻笑出声的冲动,伸手摸了摸发烫耳垂。
他的耳垂挺敏感,往往轻轻一捏就会红肿起来,却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撩一下。
“你听说过红白玫瑰吗?”
“嗯?”牧耽有些疑惑,连阳今晚的话题转换地太快太突兀了,让他有些反应不及,不过红白玫瑰……
“是说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吗?”他问。
叶连阳:“啊?是张女士说的吗?我不知道诶,不记得在哪听来的了。就、觉得女人分两种,红玫瑰又明媚又热烈,白玫瑰温婉纯洁嘛。我从小就觉得我妈是红玫瑰那一挂,我不喜欢,我怕。我喜欢白玫瑰,白玫瑰、白玫瑰……”
他的声音渐渐淡去,一直支撑着脑袋的左手轻晃了下,终于一滑就重重地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
温婉纯洁的白玫瑰?脑海中好像闪过了什么,却来不及细想就消失无踪。
桌子上肉串还有大半,牧耽看着他埋头在臂弯里酣睡,一直隐隐约约萦绕在他眉宇间的忧愁倒是消退了,此刻的表情看上去还带着些满足的微笑。
一双深琥珀色的丹凤眼也微微弯起,他就着剩下的小半罐啤酒撸起串来。
十点过后,堕落街的热闹就稍微落幕,虽还依旧灯火通明,总也没有之前一阵子火爆了。绝大部分本科生开始陆陆续续撤摊子回寝室,好赶在熄灯前洗个澡。
彼时叶连阳还谈兴甚浓。转眼到了将近十一点,“喋喋不休”的人已经趴下睡着了,留下聆听者还在懒洋洋地扫尾。
真正的夜猫子开始行动,几队几队地到达战场,油烟又突然变得汹涌,牧耽被呛了一下,这才想起寝室门禁熄灯好像也都是十一点来着。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很好,十点五十八分。淡定地结了账,两手搀起迷迷蒙蒙睁开眼的叶连阳,他步伐稍显轻飘地往校门方向走去。
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身边脚步更飘的人将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嘴里开始咕哝:“有点难受咕……我想去洗澡……”
“嗯,我也想。”他回答。身上有汗和油烟的粘腻,还有挥之不去的烤肉味。这个状态不洗澡上床,改天他就得把整个床洗了。
与此同时,伴随着本科部各栋寝室楼倏然熄灭的灯光,男寝6b里,各缺了一名成员的118寝室和512寝室,六个汉子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任由肚皮咕咕地响,郁闷地想:这俩人究竟去了哪里?私奔前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留下这么美好的诺言?
夜宵啊……
前方就是校门,肩上搭着一条手臂,牧耽半扶半抱着喝醉的家伙,脚步一转,偏离了回宿舍楼的路线。那里有电梯,比宿舍的楼梯方便些。手指掠过一竖排的楼层按键,停在7,想了一下又倒回去按下6。
缺乏生活气息的灰尘味在打开门的时候扑面而来,让人鼻子痒痒的。月色透过没有窗帘的窗玻璃照进屋内,光里有微小的粒子在涌动翻滚。打开照明之后,微弱的反光隐没在人工光源下,但灰尘的恼人味道依旧挥之不去。早点来做个大扫除就好了,牧耽想。
今晚只好先将就一番,他直接将人摔躺在沙发上,自顾自去浴室放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叶连阳迷迷糊糊地醒来,自己趴在软软的垫子上,感觉了一番好像比自己的床要软来着,舒服。
他安然地翻了个身,贴在了沙发靠背上继续呼呼大睡。
牧耽已经放好了热水,过来拉他。叶连阳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拉一长,整一个蜗牛成精,愣是拉不起来。俯下.身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虽然闭着双眼,但脸上全是笑容,一排整齐的牙齿笑得露了整整八颗。
还没等他出声揭穿,原本笑嘻嘻的娃娃脸突然一皱,叶连阳只感觉嗓子眼里涌上来一股酸苦,立马闭紧嘴巴,睁开了眼睛想要顺着牧耽拉他的劲儿坐起来。
没有预料到这突兀的一拉,牧耽并无防备,尚还弯腰俯在叶连阳身前的自己直接被拉扑在了他的身上。
牧耽只觉得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间,触感温热柔软,还挺舒服。
一呼一吸之间,碳烤肉香味,酒精味,夹杂着一股几不可闻的□□荷尔蒙味,复杂却不让人讨厌。
牧耽迟疑了一下,听到身下传来一声轻轻地低吟。一双手有些无力地撑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往外推。
他顺势从容地站起来,后知后觉这动作太过亲昵,又有些矫情的不好意思,老实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垂着眼茫然又无辜。
说实在的,他现在困的很,连日来起早贪黑的军训加上酒精的迷醉,□□已经非常疲惫,精神上也由最开始的兴奋转化为了现在的懒散。
“唔唔……”叶连阳奋力想要坐起身,奈何啤酒麻痹了大脑,连带着四肢也软绵绵。这一仰身,还没坐起四十五度就又重重地倒了回去,像只四脚朝天的肥熊,笨重不堪。
他还在垂死挣扎,牧耽反应过来,看他这憋得慌的脸色应该是要吐了。这回不废力气就拉了起来,叶连阳调皮不动,顺着他的力道,皱紧了一张娃娃脸,起来软趴趴地挂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人磕磕绊绊地进了浴室。
看到马桶的一瞬间,叶连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赎,“噗通”一下坐倒就抱着马桶歇斯底里地吐了起来。
酸臭味瞬间席卷了这方小天地。牧耽看着他吐得像是要把胃给翻出来,眼角全是呕出来的泪花,顺着憋得通红的脸往下流,突然想起一个形容词——丑萌。
嘴角诡异地挂了一抹笑,也来不及嫌弃这个突然邋遢的人,他上去顺着叶连阳的脊背轻轻地拍。
幸好叶连阳吐了这一回合就好了很多,只是虚虚地挂在马桶边上喘气舒缓。牧耽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看他没什么大碍了,开口道:“去洗澡吧,准备睡觉。”
一只白皙的爪子悬到他面前,他接过一把扯了起来,拉到洗手台先漱口洗脸。
牧耽扶着这个暂时丧失自助行动能力的巨婴勉强地脱完衣服躺进了浴缸,自己打开淋浴开始洗澡。余光瞥见浴缸里的人看了自己腰间一眼,小声“哼唧”了一声扭头面向里边去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牧耽想着,也转身背对着他。
这里的房子两室一厅,暑假才装修好,牧耽来过一趟,大致收拾打扫了一遍,不过仅限卧室,客房里还是空荡荡一片,那里他准备用来当书房。
所以今晚,两人只能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幸好这里的床大的很,不像是学校的标准床铺,稍微胖点的童鞋翻个身都困难。这里一米八的宽度躺三个汉子也可以做到。
两人洗完澡,牧耽率先围上一条浴巾,去卧室柜子里找了件上次放在这里的干净的T恤和一次性内裤,自己套上内裤后,去递给浴室里没有第二条浴巾可以围了的裸男。
这全程,叶连阳就像是一只阿飘,不仅失了智还晃晃悠悠,随着牧耽的摆弄,终于折腾着进了卧室。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