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38、第 38 章

　　在寸心的记忆里是因为自己捣腾，杨戬才出兵抓捕孙悟空的，否则他原本是打算在家喝茶下棋的，故而在撞上跑得气喘吁吁的玉鼎真人时，她还劝他走慢点。

　　一身绿袍发髻凛乱的真人一脸便秘的表情，回她：“你不懂，哎，你真的不懂，那猴子，哎，”
　　他不停的叹气，寸心真想说一句：“我懂”，她笑了笑：“真人别急，孙悟空也是我的好朋友，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玉鼎大喜，是朋友就好，很多话寸心说来就顺理成章了，他一高兴，便口无遮拦：“好丫头，可惜跟我那徒弟没缘分啊，否则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兴高采烈，却见寸心表情怪异，以为她忌讳谈此事，遂呵呵打扇：“今天天气真不错。”
　　然而到了灌江口，却正逢杨戬接旨。
　　“不能接。”
　　玉鼎急切的制止，脚下一滑，几欲摔倒，多亏旁边的寸心伸手扶了他一把。

　　“师父！”
　　杨戬闻言转头，见是多年不见的恩师，不明白他为何阻止他接旨降妖。
　　又见师父身边有一粉衣女子，虽然几百年不见，他仍然一眼就认出那是寸心。

　　寸心见杨戬幽深的双眸看来，稍微挪了挪步子，微微一笑，行礼：“真君安好，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又转向梅山兄弟，行礼：“诸位将军安好。”

　　众人回礼，杨戬道：“三公主谬赞，不知师父阻我接旨可与三公主有关？”

　　寸心和玉鼎都微惊讶，不过既然他误会了，不如将错就错，玉鼎拿定主意，点头道：“正是。那猴…王是三公主的朋友，好友，她托师傅我来说项，徒儿啊，你不是一直看玉帝不顺眼吗？何必出手帮他呢？”
　　杨戬看了寸心一眼，对玉鼎道：“师父，我与天庭有言在先，听调不听宣，既有调兵圣旨，便不得不从。”又对寸心道：“还望三公主体谅。”

　　寸心不由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圣旨来了？”
　　杨戬不紧不慢：“那三公主认为杨戬该在乎什么？”
　　当然是师父、妹妹、兄弟和狗啊，好在她总算管住了舌头。
　　旁边的玉鼎接道：“徒儿，三公主曾救过你，若你打伤她的好友，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寸心不禁道：“孙悟空法力高强，诡计多端，若是伤了真君，玉鼎真人岂不伤心难过？”
　　玉鼎忙不迭点头，对啊对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他都不好受，所以他才这么急。
　　杨戬却道：“三公主是认为杨戬法力不及妖猴？若我不去，岂非是怯战。”

　　“兄弟们，出发。”
　　“是。”

　　寸心瞠目结舌，不知何故，她总觉得杨戬在针对自已，可是她都几百年不曾见过面，连得罪他的机会都没有啊？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玉鼎真人也没料到会有此结果，稍一愣神已不见人影，慌慌张张追了出去，口中直呼：“徒儿，不能打，那是……”

　　寸心缓缓坐了下来，双眉紧紧颦起，开始不一样了呢，难道他不恨玉帝了？若是双方仇恨瓦解，上天的时间会不会提前？

　　“海鲜妹妹，你怎么在此？”
　　孙悟空和杨戬打了一阵就赌起变化之术，几番下来皆被他识破，灵机一动竟跑到灌江口，还故意变做杨戬的模样。只是乍见寸心，不由说漏了嘴。

　　寸心故意逗他：“杨戬，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到，再说一次。”
　　孙悟空一怔，莫非她没认出我来？好玩，好玩，他心中大乐，轻咳一声：“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今天家里吃海鲜。”
　　寸心愠怒：“你敢！”死猴子耍我。
　　孙悟空忙道：“不敢不敢。”

　　正说着杨戬赶到，见孙悟空竟变做自己的模样与寸心说笑，厉声道：“孙悟空。”
　　孙悟空见杨戬回来，大笑道：“杨戬，你回来晚了，杨府已经变成猴府。”
　　杨戬冷冷道：“有本事出来打。”
　　“来就来，我怕你啊。”孙悟空化回真身，笑道：“海鲜妹妹，俺老孙走了！”

　　寸心欲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好的感觉。她努力回想，也只记得杨戬胜了，细节一概不知。

　　她赶到花果山时，那里已是一片火海。

　　猴子们死的死，逃的逃，花草果木全都付之一炬，她想找找自己亲手种的那棵桃树，举目皆灰烬。

　　好狠！

　　玉鼎真人速度慢，好不容易赶至南天门，杨戬已带人鱼贯而出。
　　“孙悟空呢？”
　　“交给天庭了。”
　　闻言，玉鼎真人晃了晃，几欲坠地。杨戬忙去扶他，被他拂袖挥开。
　　杨戬急了，追上一步：“师父。”师父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寸心上前扶着玉鼎，冷哧一声：“呵，真君，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玉帝怎么没留你赴宴啦？”
　　“汪。”哮天犬朝寸心目露凶光。
　　杨戬脸色铁青制止了他，紧接着天奴出来宣旨，玉帝赏赐了他不少东西，除此之外，王母娘娘也赏了他十颗蟠桃，二株九叶灵芝。

　　若不是要照顾玉鼎真人，寸心真想留下来看一看，他会不会扔了玉帝的赏赐，重揍天奴。

　　孙悟空被擒，不久逃出，之后又被如来压在了五行山下，玉帝为表感谢，特意为如来举办了安天大会。档次并不输于蟠桃大会，非常之隆重。
　　有了对比后，三界内不少神仙都为杨戬鸣不平，骂玉帝区别对待太悬殊什么的……同时也证实了这对舅甥关系真的不太好。
　　宴会中，先是天篷调戏嫦娥被贬，之后卷帘打破杯子亦被贬，众仙都有些战战兢兢。

　　玉帝在瑶池喝酒，甚至可以说是灌酒，这表示他极其不开心。
　　安天大会的名字是如来取的，在他顺利将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后，玉帝摆庆功宴请他取个名字，如来笑曰“安天”二字何如？
　　不过是擒住小小妖猴，安天之功未免夸张过头了，这些秃头心眼倒不少……

　　王母娘娘在旁献策敬言：“陛下，皆因我天庭尚无一员法力无边震慑三界的神仙，才使那些旁门小技轻视，长此以往，必将折损我天庭危严。”

　　“娘娘有何良策？”
　　王母知道时机成熟，忙道：“臣妾以前曾和陛下提过，杨戬，有他坐阵天庭，必能震慑三界。”
　　玉帝沉默着，久到王母有些焦躁，方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准奏，此事就劳烦娘娘了。”

　　杨戬是他心头一根欲拨的刺，令他很不舒服，但比起稳固帝位、保全天庭颜面，那就是微不足道了。这个位置他坐了一万年，今后也必将永远坐下去。

　　羿日上朝，玉帝又下旨给雷部主神，言道今近风雨不时，妖孽为虐，当选贤举能，不拘出身，不限形式。
　　雷部由普化天尊执掌，分一府两院三司，一直兵多将少，有了玉帝这道旨意，便能提拔上来一批人。不到三日，推荐信便已塞满了他的桌子，家中访客更是多至排队二里。

　　墙外，寸心带着推荐信苦恼该怎么插个队。

　　雷部亦主生发万物，驱动海岳，解水旱之灾，故而寸心得了荐书去斗枢院跑腿，但不知道是哪里弄错了，她的名字出现在了降妖司的录用名册上。

　　寸心自然不肯，便找执正理论更正。那一身红衣，皮肤通红，模样比妖怪好看不了多少的男子，先是支支唔唔，左右拖堂，后来扭不过寸心执意要查，才翻着白眼，悄声道：“实话告诉你吧，你那个名额被玉清真王幼子顶了，你若非要闹开，到时候就算把位子还给你，恐怕你也待不了几日，让我说不若就去降妖司，降妖司的俸禄在雷部最高的。”

　　寸心冷哼一声：“说的好听，你当我不知道么，降妖司的工作是有极大风险的，弄不好命都没了，俸禄高也要有命花，且我一个女子法力有限，降妖司不适合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降妖司的司正不久前殉职了，陛下一直未有任命，没有司正就没人分派任务，你去了等于白领俸禄不干活。”

　　寸心眼睛一亮，这样说来倒是不错。反正我只待一段日子，等拿到了那样东西就走人。任命司正神的程序冗长，等到那时我早就溜了。
　　“好，我就去降妖司。”

　　就在寸心以为自己捡了个大馅饼，兴高釆列离去时，她不知道身后之人露出了一个狐式奸诈笑容。

　　没错，任命司正确实需要很长的时间，但这世界上还有代理这一回事。代理司正主持降妖司工作的是新任司法天神杨戬，他上任没几天就得了个“冷血”的称号，据说就是从降妖司流传出去的。

　　“什么，还要考核？”寸心瞪大了眼睛，她从未听说过被录取的神仙还要考试，这难道又是什么天庭的新规定？

　　“是的，大人说了，降妖司只收精锐，不合格的一律打回原籍。另外，大人会根据诸位的特长安排适合的位子，所以考核是很重要的。大人还说……”

　　“等等，降妖司不是没有司正么？”

　　接待她的皂衣灵官道：“是啊，所以娘娘就向陛下建议，先由司法天神代理主持。”

　　“什么！”寸心怪叫一声。
　　父王，我要回家。

　　那皂衣灵官忽然轻笑两声，压低声音道：“三公主，你莫要听别人胡说八道，我二郎表哥虽然外表严肃冷酷，却公平公正最赏罚分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寸心这才留心去看那人，竟是十分眼熟，但又不确定在哪见过……二郎表哥？眼前人眉目如画，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分明是个女子。

　　她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八公主吗？
　　她应该还没见过她才是，她奇道：“八公主，为何你会在此？”

　　这位后来有“小王母”之称的八公主，此时还一脸娇憨，稚嫩甜美。她笑了笑，招手让她附耳过来，方悄悄道：“我托人用化名占了个这职位，这事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密，平日里叫我八妹就好了。”

　　寸心忙点头，难道我还有拒绝的权利？

　　“八妹，咱们也算朋友了，这考核就……”寸心蹭了蹭她的胳膊，示意让自己免试通过。
　　“……就更加没的说，你那么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肯定没问题，我看好你哦，加油！”八公主笑眯眯的，一脸诚恳，握拳鼓劲。且不容分说，便将她推进第一道门。

　　“汪，总算来新人了，让我好好考教一下你！”伴随着一串兴奋的犬吠，白雾消散，出来的是只黑鬓灵犬。

　　寸心霍然瞪大眼睛：“哮天犬！”
　　“怎么是你！”哮天犬也看清了来人，化回人身，抡起手中的白骨，嚯嚯生风。“你，你，你怎么如此阴魂不散，还追到天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哮天犬对寸心的敌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曾消失，哪怕她与杨戬几百年都没有见过。

　　后来寸心也明白了，人与人之间也是讲缘分的，有时候，你就算得到全世界所有人的青睐，也还是有人会给你白眼。

　　寸心懒得回答，瞟了他一眼道：“我是被分到降妖司工作的，不是要考核，那就来吧。”杨戬我打不过，区区一条狗，正好用来试招。

　　八公主目瞪口呆着着两人对战，基本上是单方面虐狗，哮天犬的每个招式她都能完美拦截，她从来不知敖寸心还有这等身手。

　　看着哮天犬一拐一拐离去，临走时恨恨的眼神，八公主左顾右盼：“寸心姐，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就不怕他去二郎表哥那里告状？”

　　寸心摊手：“我都说了我不用考的，不是怕考不好，是怕别人压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