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28、第 28 章

　　嫦娥将自己的笼箱翻找了一遍，却没有寻出什么金贵之物，便将自己头上珠钗拔下，决定等玉兔回来，便将此钗相赠。

　　玉兔卯时方回，嫦娥上前相询：“可有打探到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

　　玉兔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灌了一口，待气定之后方道：“外界形势紧张极了，整个天庭所有兵力都集中了起来，听说杨戬等人马上就要送弱水上天了，之后会打仗吧。”

　　嫦娥来回踱了几步，嘱咐玉兔替她打掩护。

　　“主人，外面马上要乱，很危险的，你这时候要去哪里呀？”玉兔奇道。

　　“我去汤谷，请小金乌殿下前来护驾。”

　　“可是，你不是已经被王母娘娘下令禁足？倘若私自外出，定会受到惩罚。”玉兔忙阻止嫦娥外出，拽住她的衣袖道。

　　嫦娥叹息一声，淡淡的道：“若是天庭不保，又何来责罚？若是我能保住天庭，别说是惩罚，玉帝重赏我都来不及。”

　　藏身于暗处的寸心这才明白，为什么瑶姬、金乌、天篷等人死的死、贬的贬，嫦娥却能一直在天庭屹立不倒，那是因为她比别人都识实物的多、且眼光深远。

　　不过却与她大义为公的形象相悖，果然是深藏不漏，忒能装。

　　“嫦娥仙子。”

　　嫦娥尚未走出广寒宫便闻身后有人，转身见是西海三公主敖寸心，微惊讶：“三公主，你怎么会在此？”

　　寸心一脸焦急走向她：“嫦娥仙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嫦娥闻言靠近她，可寸心声音太小了，听不清楚，于是她便俯耳过去……

　　“呯！”——倒地。

　　寸心拍了拍手，所以呢，想要袭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她放松警惕，对你毫不设防，倘若你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宝剑，满脸喊打喊杀，别人不跑才怪……一如当初，她是气疯了才会拿剑冲上广寒宫，结果连嫦娥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反而自己落得一身骚。

　　“不过，我现在可不是要杀你，你就好好在这儿睡一觉吧。”

　　寸心拿出一只玉盒放出瞌睡虫。

　　这瞌睡虫可是整人、逃跑、越狱等居家旅行必备之物，还是当年的东海三太子敖丙赠予她的，且这东西繁殖起来很快，常年不绝。

　　做了嫦娥复位的拦路虎后，寸心又改变了主意，嫦娥那些话倒是提醒了她，倘若天庭不在，玉帝王母倒下，世界又会怎样呢？

　　寸心匆匆飞往南天门，途经水闸之际恰巧见卷帘躲在一角，就在杨婵引弱水现身的一刹那，冲出去夺走了她手中的宝莲灯。

　　好想吐血呀，能被别人瞬间抢走法宝，杨婵啊杨婵，你究竟是有多菜？

　　寸心拿出归墟镜，翻腕施咒，出其不意移到卷帘身后，一把夺过宝莲灯。那灯在卷帘手中极其灼人，所以他并未拿稳，被寸心得手后又抛还给了杨婵。

　　“杨婵，接住！”

　　“多谢三公主。”

　　杨婵拿回宝莲灯后忙施咒牵引弱水进入天闸，而寸心就和卷帘打了起来，一个持雌雄双股剑，一个持降妖宝杖，斗了五十来回后，寸心渐落下风。

　　卷帘竟有此实力，令寸心大吃一惊。在她印象中，卷帘是一个老实又木呐的男子，后来更是为一个杯子被贬，被唐僧收了后也不过挑挑担子，算是一个小透明吧……

　　刚才还嫌杨婵菜，交过手才知自已也强不到哪儿去，但寸心并不灰心，决定今后要更加的努力。

　　其实她有所不知，卷帘修的是土系灵力，本就克制寸心的水系术法。

　　就在此时，弱水却突然躁动不安，、她不再受杨婵牵引，更用一股水花打落了杨婵的宝莲灯，被埋伏在一边的五哥迅速捡起。

　　杨婵失了宝莲灯，天兵一拥而上竟拿住了她。而寸心化为龙身，落入天闸检查弱水之际，却被天河中的困灵网所缚。

　　“快快快 ，抓住她……它们。”天奴指挥着一群人道：“娘娘有旨，天河中不允许有活物，一律都给我捉住。”

　　“天奴大人，快看，还有一条龙，我们拉得住吗？”

　　“那是西海三公主，玉帝指名通辑的，这回咱们可立了大功，都给我拉紧手中的仙绳。”天奴洋洋得意，傲慢的说：“你们放心，这可不是普通的网，此乃娘娘的法宝雾露乾坤。”

　　天奴话刚说完，便有一耀目金轮飞旋而至，从他颊边擦过，又飞回主人手中。

　　“立即给我放了三公主！”

　　天奴惊得仰倒摔在地上，颤抖着说：“小……小金乌殿下，老奴可是奉旨……行事。”

　　来人正是天地间唯一的太阳。

　　小金乌知晓今日杨戬等人送弱水上天，因他放心不下，故而抽空前来查看，途中却遇一特别的人，便晚了些时辰，赶到之时正逢寸心遇难。

　　天兵无人敢拦小金乌，他两三下收起网，又念了个咒，才使得寸心终于脱困。

　　雾露乾坤网一松，寸心化回人身，缓缓落在小金乌面前，笑道：“好久不见，殿下，今次又被你英雄救美。”

　　小金乌笑道：“救美？美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瞧见？”

　　寸心哼了一声：“咳，救命之恩，小女子唯有……”

　　“以身相许？”

　　“是大恩不言谢啊。”寸心叉腰道：“连谢谢都不用说，没文化！”

　　天奴见两人聊天，气得七窍生烟，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王母娘娘身边的红人放眼里，反派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给我上，抓住她！”

　　有了小金乌相助，寸心这边立即扭转了劣势。很快，杨戬、梅山兄弟、李靖、哪吒以及五极战神全都到了天闸边。

　　他们正以法力托着弱水，要将她全部送入天河，由于宝莲灯被夺，失去牵引之力，弱水就全靠杨戬等人的法力才得以到达天河。

　　有那么一瞬间，寸心很想破坏。看吧，像弱水这样至情的女子却要被永远禁锢在天河。而玉帝王母这样滥使淫威的人却把持三界大权，胡作非为……

　　“寸心，你怎么在此？”杨戬眸光一扫，问道：“三妹呢？她打头阵，怎会不在此？”

　　寸心立刻大声道：“杨婵刚到天闸就被卷帘带人偷袭，宝莲灯被抢走了，人也被他们抓了。天庭还在天河设了缚灵网，不但捉了弱水带上来的生灵还捆住了我，多亏小金乌殿下仗义援手，我才得以脱困。”

　　众人一听，纷纷大骂天庭无耻。

　　杨戬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寸心，你现在就带着网中的生灵下界，将它们放回海里去。”又朝小金乌道：“殿下，麻烦你一路保护三公主的平安。”

　　寸心颦眉道：“我不！天庭如此残暴不仁，出尔反尔，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战斗。”

　　“那是我的事，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杨戬冷冷的说，板着脸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寸心大怒：“杨戬，你就是瞧不起我！你习惯性的看低我！”说完提了网子便往下飞去，这造生灵尚不能离开水太久。

　　杨戬看着寸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又对小金乌请求道：“殿下，三公主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小金乌哼了一声，对于杨戬这个杀兄仇人，他的心里也十分复杂。从道理上讲，杨戬为母复仇也无可厚非，可是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难道要让杨戬去杀父皇？……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啊。

　　他们兄弟杀了姑姑，而杨戬又是她的儿子。

　　……这就是一笔算也算不清的糊涂账。

　　另一方面，杨戬不计回报治理弱水拯救万民，他也十分欣赏。

　　但是，这些都是从理智而言，从情感上来说，九位哥哥在他心里是无可取代的存在，他又怎么能不怨不恨？

　　只有用时间来平复这伤痛。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法力高了不起啊！”小金乌白了杨戬一眼，朝寸心的方向飞去。

　　杨戬颇有些无奈，他只是不希望寸心受到伤害，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哪有嫌弃她法力低微的意思啊？

　　哪吒眨了眨眼，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杨戬：“二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戬看着严阵以待的天庭众将，誓师。

　　“诸位，天庭残暴不仁，释九日放弱水，至使人间大劫，黎民百姓死伤无数。重用五哥这等小人，行卑鄙无耻之事。如今又出尔反尔，欺骗弱水。三界有这样的玉帝，你们能忍吗？”

　　“不能！不能！”

　　“为了三界福祉，为了黎民苍生，兄弟们，跟我冲进瑶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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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心将水族生灵放回大海后并没有马上返回瑶池，反而东嗅西寻，翻花捋叶。林深草密，小金乌跟在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

　　“寸心，你在找什么？”

　　寸心眸光一转，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开始叫我寸心了？以前不都是叫三公主吗？”

　　小金乌朗声笑道：“那杨戬叫得，为何我就叫不得？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寸心不假思索地说。

　　“那我与你呢？”小金乌追问了一句。

　　“我们嘛，自然是好朋友啰！”寸心笑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又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寸心口中解释着，心里却顿了一下，是啊，她居然没有留意，杨戬是在画完弱水图到杨府后就不再叫三公主，而是直呼寸心……

　　“好朋友”小金乌心满意足，他轻轻拍了她一下：“说到名字，之前来的路上我见到了如来二弟子金蝉子大师，你说巧不巧？”

　　“什么！你看到了金蝉子？在哪？快带我去。”寸心激动的抓住小金乌的胳膊。

　　“哇哇，烫死我了！”寸心甩着手跳起来。

　　小金乌讪讪：“我帮你吹吹……”

　　寸心和小金乌合得来也不奇怪，小金乌是天帝之子，敖寸心是龙王之女。小金乌一直被九个哥哥护着、宠着，一朝之间去了，而寸心也一直被父兄宠着、惯着，一夕之间变了，相似的心境难免会比旁人更多些理解。

　　南天门外。

　　杨戬带着梅山兄弟势如破竹，五极战神败退，天篷元帅败退……

　　失利的消息如同重锤敲击在玉帝心头，周围的天官仙将面色不安、窃窃私语。

　　“陛下，移驾吧。”卷帘一脸沉重，道：“小神就是拼死也不会让您有半点损伤。”

　　打不过，就跑路？朕就不要面子了吗？玉帝气得半死，恨恨道：“来人，把杨婵带上来，五哥，你去传话给杨戬，他若不退兵，就等着给杨婵收尸！”

　　谁料不及一刻，五哥连滚带爬跑回来，对着玉帝哭诉：“杨戬说……说想用三妹要挟我，那他就打错了算盘，立即释放三妹，否则，马上攻入瑶池。”

　　五哥这番学舌，激怒了玉帝。

　　“来人，立即砍了杨婵的头祭旗！朕要亲征！”

　　“陛下不可！”王母娘娘立即阻止：“杨婵就先留着，活的更有用。臣妾认为，不如招安杨戬。”

　　“招安？”玉帝又惊讶又愤怒：“朕可是死了九个儿子啊！”

　　“可杨戬也死了父母。”王母娘娘语重心长，缓缓道：“陛下，你想想看，从此事开始到如今，天庭损失了多少，陛下损失了多少……难道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能杀了杨戬，可天庭和陛下又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值得吗？而招安就不同了，不费一兵一卒，只要他接受了招安，那就是陛下说了算，还怕没机会出气吗？”

　　就在王母娘娘劝说玉帝之际，杨戬那边也遇到了阻滞，拦截他的是如来的二弟子金蝉子，金蝉子劝杨戬退兵。

　　“退兵？不行！玉帝残暴不仁，出尔反尔，为了三界黎民，理应诛之。”

　　杨戬断然拒绝退兵。

　　金蝉子道：“兵戈一起，三界必将生灵涂叹，到时只怕会给众生带来更大的祸患。”

　　杨戬尚未回答，寸心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她和小金乌一路寻来，终于在南天门看到了金蝉子，同时也看到了杨戬等人的现状。

　　金蝉子正在陈述刀兵之祸，寸心闻言冷笑一声，反问道：“所以，为了能苛活于世，我们下界生灵就应该忍气吞声、任由天庭玉帝压迫？告诉你，我敖寸心不愿意！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活！”

　　是的，也许现在兵祸会让很多人死去，可是我们的子孙后代就不用再被鞭子抽打着生活，生命诚可贵，自由更重要。

　　寸心抽出宝剑决定加入起义这边，可剑刚出鞘就被小金乌的金轮驾住。

　　“对不起，我要保护我的父皇。”

　　对小金乌而言，玉帝再差劲也是他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伤害他。

　　嘎？寸心怔住，难道我俩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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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最终还是接受了招安，很简单，因为他打不过金蝉子。金蝉子还仅仅只是如来的二弟子，如果来的是五老？是三清？这些大佬们之所以没露面，不过是给台阶罢了。

　　杨戬与玉帝的事在他们眼里就是玉帝的家事，无论是死了瑶姬还是金乌，都是他们的亲人，外人是不会理会玉帝家事的。可杨戬若要造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就决不会坐视不理。

　　金蝉子做为说客，先向杨戬展示了实力，又去劝说玉帝平息干弋，最终由王母娘娘拍板，放了杨婵、招安杨戬。

　　杨家兄妹就由妖孽成为正神、杨家兄妹不肯上天，杨戬便被封为昭惠显圣二郎真君，杨婵被封为华山三圣母……

　　寸心亦被赦免，还做她的西海三公主。她觉得杨家兄妹的封号挺奇怪的，也弄不明白究竟是管什么的神仙……

　　海滩上，寸心就问：“杨戬，你这个昭惠显圣二郎真君到底是管什么的呀？是文神还是武神？诏书上说你治水有功，莫不是水神？”

　　寸心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杨戬以为寸心在嘲笑他，毕竟他以前曾说过没想被玉帝赦免，就解释道：“我是为了兄弟们，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辈子被叫妖孽，这样也是不错的出路。”

　　寸心耸耸肩：“我想梅山兄弟是不介意一辈子被称妖，倒是哪吒和李将军父子可以由此和好，不过……”

　　“不过什么？”

　　“我觉的很遗憾，不能一次推翻玉帝，后面指不定还会有多少麻烦……”寸心转个圈，面向杨戬，倒退着走了两步，又道：“不过，此事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大家都活着，也好。”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被逼得狠了急了，没有人愿意白白去死，但凡心有眷恋，便会不舍红尘。

　　“三公主，杨戬有些话请四公主代为转达，不知三公主可曾听到？”

　　“啊？哦……听到了。”

　　其实听心还没来的及说，但寸心若实说就显得听心无信，反正她也知道杨戬说过些什么，就是不确定会不会有所改变。

　　“你是不是对四姐说，等弱水送上天之后就立刻与我成亲？”

　　杨戬怔了怔，他的确有说，但不是对四公主说的，而是当着三妹她们的面。

　　寸心见杨戬怔住，暗道不好，原来这次没说啊，天啦，这可就太尴尬了，忙掩饰道：“没有吗？哈哈，开个玩笑，玩笑……”

　　“不，我有说过。”杨戬猜测或者四公主从别人口中得知，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很多。

　　寸心暗中吁了一口气，总算不至于太丢人。她清了清喉咙，道：“不用了，真的。你看，你如今也救了我的命，这救命之恩便还了。而之前，因为你我被玉帝通辑无家可归，现在也是靠你得到了赦免，我又做回了西海三公主，你也不欠我什么了。杨戬，我在此正式宣布，你欠我的所有恩情，已经全部还清。”

　　“开不开心？惊不惊喜？从此以后，你再也不必背负着救命之恩这个包袱活着，用不着你以身相许，杨戬，你自由了。”

　　“你怎么哭了？”

　　寸心微微笑着说，心中却百味陈杂，笑着笑着竟然流出了眼泪。

　　“因为我太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