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24、第 24 章

　　当清晨第一缕晨曦照耀他的头发时，杨戬睁开眼睛，缓缓地坐了起来。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杨婵、玉鼎真人、哪吒、狐妹、怎么连天篷元帅都在这里？

　　“二哥……”杨婵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笑得流出了眼泪，小心翼翼，唯恐这只是一场梦。

　　与众人短暂聚首后，杨戬先询问弱水入海之事。天篷的眉毛都纠结在了一起，他初时并不知道杨戬出事了，他到灌江口本就是为弱水的变化而来。

　　“弱水于三日前开始流入四海，初时一切顺利，可就在当天夜里，水流忽然变成黑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污染了大海，更可怕的是当天在四海中的水族有半数死亡，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四海损失惨重，如果……弱水继续这样……就有灭族的危险。

　　“这么严重？”杨婵惊呼，难以置信。

　　天篷沉重的点点头：“是的，四海龙王已经将所有能离开的水族带走安置了，但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迅速查清楚解决问题。”

　　杨戬点头表示同意，忍不住问杨婵：“三妹，寸心呢？她怎么不在这里？”和四海相关，她一定非常重视……

　　猝不及防，让杨婵心头一紧，忐忑不安。“对不起，二哥，三公主前天夜里回西海了，我拉不住她。”

　　天篷元帅道：“待我着人去西海敖闰处打听打听，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吱咯”大门被推开，风从外刮了进来，有湿润的咸味，四公主大步走进来，道：“不用去了，寸心在我那里，目前很安全。”

　　“四公主。”杨戬执礼而立，听心朝他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人，一件普通的布衣也能穿出挺拔儒雅的气韵，皎皎如月，泠泠似泉，九天仙君一般……若不是身份在那，倒也配得上寸心。

　　“前几日寸心在此，承蒙各位照顾，听心感激不尽。”抬手，便有身后侍从递上一个木匣，送至杨戬面前，方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不敢当，是杨戬连累了三公主。”杨戬迟疑道，微微有些尴尬。

　　听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礼貌性微笑，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你就是杨婵姑娘吧，听寸心提起过，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听心亦送上一份礼物，红楠木匣所装。众人每人一件，礼数周到，俱不落空。且她见识广博，人情练达，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四公主，还是先说正事吧。”

　　“哦……瞧我……”听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轻声叹息道：“与诸位一见如故，竟那么重要的事抛之脑后。事情正如天篷元帅所言，弱水入海造成的伤害不亚于凡间，若有人能解决此难题，便是四海的大恩人。”

　　“四公主严重了，宝莲灯本就是应弱水之劫而生，杨婵与二哥必当竭尽所能。”杨婵眉目带笑，温婉的说：“我们还是去海边看看吧。”

　　众人腾云至东海上空，黑色的烟雾完全笼罩了水面。杨婵摧动宝莲灯召唤弱水，这一次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困难。她的发和衣都已湿透，贴在身上非常难受，杨戬见此便输了道法力给她，弱水终于缓缓现身。

　　发间缠绕着黑气如蛇般盘旋扭动，原本水晶般清澈闪耀的长裙已紫得发黑。

　　“你怎么弄成这样子啦！”天篷曾和弱水有一段旧情，对她如今的模样痛心疾首。

　　“是朝歌！弱水淹了朝歌，商王带众人逃到高处，却仍不忘寻欢作乐，他们将一切污秽，刑具、尸体、倾倒进弱水……”

　　杨婵举起了宝莲灯，催吐法力，七彩神光笼罩着大海，一个时辰，二个时辰……:没有丝毫作用。

　　如果区区数具尸体能让弱水变成现在这样，那么在天河中数十万天兵的沉尸，早就令弱水入魔了，又怎么可能逃往下界？便是商王将整个朝歌城的人杀光，也不及弱水淹死的人多吧？

　　被纣王所害？逗我玩呕……

　　众人回到杨府议事，见大门上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绑缚白布。哮天犬一跃而起，用牙拔出叼起送至杨戬面前。

　　自从哮天犬回复犬身，更是与杨戬寸步不离，甚至他觉得比以前更加方便，人身的他无法在杨戬卧室休息，犬身则可以。他对目前的现状很满意。

　　杨戬展开，众人围了过来，是五极战神送来的挑战书，约战杨戬。

　　“赶着来送人头吗？”三首蛟抄着双手环抱胳膊，杨戬一招败南北战神是他亲眼所见，自然不会将这挑战书放在心上。

　　玉鼎真人发挥他三界百科全书的作用，摇着那把破扇子，慢悠悠道：“五极战神的成名技五极大阵是个体战力的十倍，徒儿不可大意。”

　　杨戬对实力很渣的玉鼎真人很是恭敬，拱手道：“多谢师父指点，杨戬记住了。”

　　天篷元帅和四公主告辞之际，杨戬对听心道：“四公主，杨戬想见三公主寸心一面，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听心微笑道：“寸心为四海大劫烦恼不已，我想有什么事还是等此事解决之后再说吧。”若不是弱水之劫还需杨家兄妹帮忙，她是不会如此客气的。第一，东海四公主并不是谁的传声筒。第二，寸心如果跟了杨戬，叔父可就真的要把她逐出西海了，听心当然要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也好。”杨戬轻叹，也不知道是遗憾见不到人，还是为此而松了一口气。

　　四公主回到合虚山，这是东海的临时聚点，再往上便是孽摇頵羝。有巨木扶桑上达九天，当然，那是曾经，这棵远古神树早已经无影无踪，但太阳神殿却仍在。

　　寸心站在山石之上，遥望高耸的玄色石柱。

　　“在想什么呢？”听心回来后，一眼便看到山风吹起她的披风，似欲飞的纸鸢。

　　“天庭的南天门，其上金钉便有九千九百九十八。灵霄宝殿未倒之前，也是极尽奢华。而瑶池，更是精致到连桌脚也有雕花，可是，你看，这太阳神殿的风格却截然不同，很……很是……”

　　“很大气。”

　　寸心拍手笑道：“没错，就是如此。我听闻这原是羲和女神所建，她曾是天地间最耀眼的女神，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子？”

　　听心无奈的笑笑：“我原以为你独自在此思考怎么解决弱水，原来，却是在这想别人的母亲究竟美不美？”

　　“在孩子的心中，母亲永远是最美的。”寸心脱口而出。

　　“咦，这话并不像出自你之口。”听心略歪歪头，目光中充满探究，难道是小金乌殿下？

　　寸心撇撇嘴：“是杨戬说的。那时……他在说梦话，不停叫娘。我一时好奇，便在他醒后问，你娘有我这么漂亮吗？”

　　听心愕然，他说梦话为什么你会在场？顿时就感觉不好了，难道寸心与他已经……不安之下脱口道：“今天我见过杨戬了，他说想见你一面，有重要的话对你说。”

　　寸心奇道：“四姐今日不是去商议弱水之事吗？结果如何？到底能不能解决？”

　　听心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杨府众人对弱水的问题非常重视，听了情况后便去查探，杨婵用宝莲灯唤出了弱水，弱水说是纣王倾倒尸体之故，之后，杨婵以宝莲灯为弱水净化，可惜没有成功，大家只得先回杨府。到门口时，杨戬接到了五极战神的挑战书，我和天篷元帅便先走了。”

　　寸心明显在逃避之前的问题，听心暗忖，事情可能比之前想的严重，下意识看向她的肚子……若真如此，要不要将此事告之叔父？

　　“四姐，我觉的弱水所言不实。我曾潜入弱水深处，在那里察觉到一缕魔息。”

　　听心吃惊道：“魔息？你确定？自万年前的神魔大战结束，魔尊玄冥不知所踪，血海被六圣人封印在虚空之外，三界内便没有了魔族……兹事体大……”

　　寸心叹道：“就是因为不能确定，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想寻机再探弱水……”

　　“不行！太危险了！弱水杀死了我们万千水族，如今还有谁敢下去？上次你可以侥幸不死，但谁能保证下一次她不会杀你？”听心面色冷疑，慎重警告她。

　　“好啦，放心吧，我可是惜命如金啦！”寸心笑嘻嘻的挽着听心的胳膊：“走走走，吃饭去，陪你聊了这么久，饿死我了。”

　　到底是谁拉着谁啊？听心无奈的摇头。

　　夜幕降临，杨府的灯烛燃起，仿佛浩瀚水流中的一叶孤舟。大家围坐桌前议事，气氛很是热烈。

　　“徒儿，关于弱水的说法，你怎么看？”玉鼎真人秉持着有事不诀问徒弟的基本原则看向沉默不语的杨戬。

　　杨戬摩擦着扇骨，声音低缓淡定：“徒儿认为应该深入水底，探明宝莲灯无法净化的原因。只有知道原因，才可能想到办法。不过……”

　　这个办法大家自然是想到的，可惜，现在就连龙族都无法下到水中了，此法不通。

　　“既然无人可下水，便只能从弱水所言着手，她自水淹朝歌后起了变化，不妨从那里开始查起。”

　　众人点头，皆附合，而这个探查原因的差事自然也就落在杨戬头上。

　　朝歌城自弱水淹没后，王宫贵族们自然早早撤离，又在水退之后，陆续搬回了原祉。被冲毁的房屋木料散的到处都是，大量的奴隶被驱赶着日夜不停的建房修屋。他们身无半两肉，瘦骨嶙峋，腕间与足踝都用沉重的铁链锁着，监工手中拿着皮鞭，不时抽打一下手脚慢的男人。

　　这情景可真叫人不快。

　　寸心头戴斗笠手中握剑，缓缓从茶肆土楼中走出来，她当然没有打消再探弱水的主意，可也不能贸然送死，既然弱水将矛头指向商纣王，肯定是有原因。

　　经过一番走访，寸心发现一件骇人的事情，城里每户人家的房屋前，都埋着一具婴孩的尸骨。

　　“这是怎么回事？谁家的孩子？你们这么做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房主是个老叟，正指挥着人将一具幼童尸骸埋在新建房屋大门的泥土里。听闻有人质问，抬眼看去，一个戴斗笠的女人，看不清面貌，穿的却是绫罗绸缎。这便让他不解，若是达官显贵，又怎会如此说话？若是平民女子，又不可能身穿绫罗？思前想后，可能是别国来的……土包子暴发户？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勿要大惊小怪，此乃本地风俗，安宅之用。”

　　埋尸安宅？！那老叟须发皆白，相貌和善，说起“杀童埋尸”却仿佛是说吃饭喝水一样的平常。

　　“一个奴隶小崽子，能埋在这镇宅，是他天大的福气。”

　　老叟旁站的黑瘦男子满脸谄媚，对着主人卑躬屈膝，对着他人却极其傲慢，显然是个管家之流，对了，外貌有些许的像当年的哮天犬。

　　“是吗？”寸心冷哼一声，对那人道：“既是天大的福气，那不如你去！”遂即将剑柄指向那人，命令道：“你，跳下去！”

　　“捣乱的！来人！给我打！”

　　意识到女子来者不善，老叟当即命令家仆护院动手。被点名的管家更是气疯了，带头拿着木棒冲了过去……

　　寸心举剑招架，场面一时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