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22、第 22 章

　　杨戬重伤昏迷，还剩一口气吊着，好在有宝莲灯辅助疗伤，性命算是保住了。
　　哮天犬失了龙珠，法力低微无法维持人形，整日卧在杨戬窗外半步不离，大家也很快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梅山兄弟经此一役，与五哥的合作关系破裂，因敬佩杨戬义薄云天，多次前来探望，负荆请罪，可惜杨戬未醒，只得到众人给的白眼。但他们却毫不在意，反而主动担当起杨府的护卫工作，驱逐无果后，杨婵便也就由着他们了。
　　五哥被狐妹追杀，一时也顾不上再跑来使坏，南、北战神以无人指挥为由，去帮天篷降妖治水。

　　寸心得到龙珠意外进阶，实力大增，她还从中知道了一些关于龙族的秘辛。本来当日就想要离开杨府，杨婵却在安顿好杨戬之后，便对她道：“三公主，我二哥曾交代过，若他有什么意外，就由我来照顾保护你。”

　　“……谢谢你。”寸心只好将要离开的话咽回去，否则未免太不尽人情，那就待几天等杨戬死了，哭上一场再走吧。

　　七日后，杨戬身上的伤都已痊愈，人却未曾醒来，杨婵心急如焚，每日里大半时间都守在哥哥身边，任她怎么催动宝莲灯，都未见寸功，杨戬连手指都没动。

　　玉鼎真人愁白了头发，埋首阐教各类典籍，希望能寻找到徒弟昏迷的原因。

　　寸心从大堂经过，见玉鼎真人披头散发，脚下许多散乱的竹简，她走过去一一捡起，堆放整齐，对他道：“真人，你别忙了，这种情况依我看来，应该是杨戬自己不愿意醒，才导致昏迷至今。”

　　“啊”玉鼎真人从书简中抬起头，双目骤亮，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还需要证实，他豁然起身，吓得寸心不由退后一步，只见玉鼎真人大步往门外走去，声音落在寸心耳里。
　　“贫道去火云宫求教，你跟杨婵说一声，让她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火云宫住着三位圣皇，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这三位成圣与三清不同，乃是以世间大功德成就圣人之尊。

　　寸心想着书中记载，一边穿过屏风，经右廊向后院走去。院中高大的松柏枝上挂着竹制的风铃，声音清脆悠远。

　　杨戬房中也有一串风铃，不同颜色的玉石串成，中间刻着红色的心字，宝贝得眼珠子似的，是他最珍爱的东西之一。

　　这串风铃就挂在杨戬的床前，透过打开的窗户一眼便看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的那风铃上有一道神息。

　　白云锦缦用碧玉环挽起，杨戬平躺榻上，宝莲灯淡橘色的柔光将他罩住。杨婵坐在蒲团上盘膝打坐，八鼎香炉里不知点了什么，细烟袅袅升起，如仙似幻。

　　哮天犬耳朵动了动，翻身而起四爪落地，声未出便被一根骨头棒塞了回去，寸心抬首叩窗，轻轻一跃，便从窗外到了屋里。

　　杨婵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

　　“玉鼎真人说杨戬到现在仍昏迷，可能是他自己不愿意清醒。他去火云宫求医，让你撤了宝莲灯休息。”寸心老老实实传话，只省略了是自己想到的。

　　杨婵一脸迷茫，喃喃道：“自己……不愿清醒，可是为什么呢？二哥为什么不愿醒？”

　　“你二哥这个人有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时间久了自然沉重到难以负荷，可不就是但愿长睡不愿醒吗？”

　　杨婵闻言失魂落魄：“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呢？我可以帮他分担啊。”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还是要问他自己。”

　　“问他？”杨婵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杨戬，莫不是三公主在消遣我？

　　寸心看出她的疑惑，便道：“我曾听人说过，昏迷的人，他的意识在别处活动，就像做梦一样。所以我想，如果你能进入那个地方，也许可以唤醒他。”

　　杨婵起身上前，抓紧寸心的手，激动的问：“我要怎么做才行？你是不是有办法？”

　　寸心抽出自己的手，从百宝囊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翡翠枕，对她绕了绕：“游梦仙枕，你枕着这个入睡，也许可以进入杨戬的梦里，但是之后会发生什么，有没有危险，我都不清楚……”

　　“三公主，请把游梦仙枕借给我，杨婵感激不尽。”杨婵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杨家兄妹虽相貌截然不同，但神情有时却出奇相似。

　　寸心叹息道：“也不一定能成功，还有不小危险性，不如还是等玉鼎真人回来再说。”

　　“三公主，请让我试试。”杨婵坚持。

　　这种温柔的坚持才更让人无法抗拒，这东西原本是在弱水中捡到的，寸心无意中发现是个能让人入梦的垃圾法宝，误打误撞却合了眼下的情况。

　　寸心叮嘱道：“在别人梦里，一切都以他的意志为准，比如，他认为你不会法术，哪怕你实际上有通天彻地的修为，在他梦里，你也会手无缚鸡之力，这很危险。因为

　　一旦你在他的梦里迷失或受重创，现实中也就会陷入昏迷。”

　　“我明白了，多谢三公主的提醒。”

　　寸心见杨婵模样便知她并没有听进去，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道：“我们先做一个约定吧，你将宝莲灯暂交于我，一刻钟后你若还不出来，我便燃灯相助，拉你出来。”

　　“好。”杨婵毫不犹豫将宝莲灯递给寸心，又附耳告诉她口诀。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将宝……”

　　话未说完便被杨婵粗暴的打断：“三公主，能不能快一点。”

　　当一个很有礼貌的人突然不礼貌，那说明她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一旦发作会很可怕。

　　她立刻乖乖双手奉上。

　　杨婵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行走，两边的小贩极为热情，他们拿着货物和她打招呼，叫她“三小姐”，卖胭脂的周老头对她笑说：“二少爷今天可是又被杨夫人罚啦？”
　　她朝他笑了笑没回答，赵老大曾告诉过她周老头在弱水下凡之前就病死了。

　　“大娘，给我一块镜子。”杨婵光顾了一家杂货店，店主是个五十岁的女人。她笑呵呵的选了最好的货给她：“拿着，三小姐是我们灌江口第一美人，能到我这小店买东西，蓬荜生辉，这镜子老婆子不收你钱。”

　　“谢谢。”杨婵本想拒绝，却发现她身无分文，只好厚颜接受这份恭维。

　　镜子里出现的果然是十五岁时的容颜，杨婵有一瞬间目眩，果然是在梦里。

　　她立刻沿着街道向前跑去，路的尽头是一处大宅，上书杨府二字。“呯……”她使劲推开大门，院子里的人都停下，向她看去。

　　“三妹回来啦。”大哥杨蛟举着手中的石锤道，炫耀道：“三妹，我现在能举200斤啦，你快来捏捏，捏捏我的胳膊。”
　　台阶上儒雅的父亲长身而立，含笑看她。

　　杨婵用右手捂住嘴巴，眼泪止也止不住。

　　“三儿，可是二郎又欺负你了？”白衣仗剑的瑶姬从里屋里走出来，见杨婵流泪，俏眉微颦：“今天不跳够二十个来回，他就别想回家。”

　　“娘子要出去？”杨天佑关切道。
　　“我……”
　　再也忍不住，过去紧紧抱着她。
　　“娘。”

　　此情唯有在梦中，但愿长醉不复醒。

　　寸心拿着宝莲灯仔细观察，这灯如整块碧玉雕成，花瓣紧紧包住莲蓬，其中却只有一颗莲子，即宝莲灯的灯心。

　　相传混沌初开，天地连成一片，生灵俱无，孕育了一棵创世青莲，堪称天地间最完美的至宝。然天地不容，欲将之毁灭，便化为了先天灵宝，元始天尊的玉如意，通天教主的的青萍剑，太上老君的蟠龙扁担，十二品莲台，先天五方旗，定海珠等皆是这混沌青莲所化。

　　青莲莲子则化为先天四大灵灯：太上老君的八景宫灯、元始天尊的玉虚琉璃灯、燃灯道人的灵柩宫灯、以及女娲娘娘的宝莲灯。

　　杨婵说太乙真人告诉她，只有仁慈的法力才能驭使宝莲灯，不过是要约束她永远心怀慈善。事实上，宝莲灯内含七宝妙火，凡有七情六欲皆可克制。

　　摧动此灯，即现七彩神光，可震撼天地，颠倒乾坤，且攻守兼备，能抵诛仙剑之威。

　　寸心伸手摘下灯心，七彩光华明明灭灭，杨婵说若是吞下它，便可立即获得万年法力。哧，真是可笑，万年法力算什么，价值不及这先天灵宝的万分之一。

　　轻轻将灯心放回，杨婵缓缓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你进入他的梦里了吗？有没有弄清楚杨戬不愿清醒的原因？”寸心歪着头看她，俏皮可爱，不谙世故的模样。

　　杨婵脸色苍白，双手抱着胳膊，仿佛马上要昏厥过去。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盏清露递到嘴边，寸心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杨婵轻抿一小口，嗓子总算不再火辣辣的疼。

　　“二哥说，他太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他说让我不要担心他，在那很好，不愿回来……”

　　“然后呢？”

　　“我说自己只有他一个亲人，不能失去他，请他不要丢下我……”

　　“他说我有宝莲灯已经可以自保了，以后找一个可以照顾我的人……好好生活。”

　　任她如何恳求，二哥就是不肯回来，杨婵绝望的闭上眼睛，摇摇欲坠。

　　寸心怒火中烧，他说了一堆废话，概括起来就是，别烦我，走开！

　　杨戬就是一人渣！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