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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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拨开云雾缭绕的重重叠影，依稀可见前面隐隐约约透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玄泽循着那抹身影而去，只见那人靠坐在亭中，正将手中盒子的鱼食投入湖中，他喂的认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玄泽在他身旁坐下，又整了整衣袍，看着他回过神来才轻声问道:“你在这作何？”
那人声音低沉又带着一点沙哑，好似太久未曾开口，他说:“我在等我爱慕之人，等他来寻我。”
玄泽追问:“若是他不来呢？”
那人垂眸凝视湖中许久，长叹一声，语中带着自嘲:“那便这样吧。”
那便怎样呢？玄泽想开口再问，周遭情景却又变了变，这里除了他再无旁人，方才的人好似是他一时的幻觉。
玄泽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一段梦，梦里只有他一人走走停停，前方的小道似乎没有尽头，他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走，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帝寻华……帝寻华……”又惊又急。
玄泽环顾四周，除了迷雾便是参天大树，树影摇曳，枯叶铺了满地，脚踩上去，留下沙沙微响。眼前只有一条走不尽的小道，并无人烟。他迷茫地伸手去摸腰间的玉佩，却感觉一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将他往回一拉，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虚幻渐渐远去。
他缓缓掀开千斤重的眼皮，床顶的雕纹是他熟悉的，摇动的烛火映着房间里的影子也一晃一晃的，他动了动手想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却收效见微。
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耳边传来阵阵细微的脚步声，他开口轻声唤了一句，那脚步声一顿，然后快步朝他榻边走来。
来人温热的手握上他的手腕把脉，急道:“可有哪里不适？”
玄泽想说哪里都不适，头很晕，身体很痛，沉甸甸的浑身乏力。他脸色苍白如纸，额上还出了一层薄汗，想来是痛极。
开口却是:“无事，只是有些口渴。”
那人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抬手施了法，桌上的热茶一瞬间便到了他手里，他看着玄泽将茶饮下，才托着他的背被将他缓缓放回床上，掌心余温慢慢传至心上，在他心中绕了绕，最终化为虚无。
“清和呢？”身后玄泽语气颇为乏力，似乎多说一字都要耗费全身的力气。
“他忙了三天三夜，去休息了。”
玄泽“嗯”了一声，仍旧觉得累，倦意袭来索性便阖上眼道:“我累了，醒来你还在吗？”
苍梧回过身看着他的容颜，心思已百转千回，他轻声呢喃:“我一直在。”
床上的人并无应答，他虽是睡着，眉心却始终微微皱着。
更漏的声音兀自一点一滴传入耳中，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寂寞。
苍梧拿了热毛巾帮他擦干额上的细汗，手指忍不住抚上那张苍白的脸，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上百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这个人。他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百年，等了百年，不是没想过算了，就这样吧。可是一想到这人，便咬咬牙过了那么长的岁月。
自遇见他的那刻起，其他人便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连他自己也不及眼前的人万一，这是他放在心上几百年的人，他舍不得伤害的人。
在极寒地渐渐清醒的那几年他像头困兽，嘶吼着，恨不得撞破封印去看一看被他一剑穿心的帝寻华是否还活着。
后来渐渐冷静下来，这封印是他下的，封印未破，他应该还活着。他是不是还如从前那般，偶尔约上要好的朋友游玩，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这个人。
他记起前事时怕吓到白云山涧的童子们，这些都是玄泽喜爱之人，他怕玄泽回来生气，便一直以知桐的身份等着玄泽回来，只是没想到同他绑了命格的玄泽会受他的影响，会受那么重的伤。
他不愿伤了他，却伤他最深。
他所修法术与玄泽不同源，不敢贸然为他输气疗伤，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看着他困在梦境中无法逃脱，看着清和耗费修为帮他护住心脉。
细细的呼吸声传进耳里，他凝视这张睡颜许久，终是俯下身，在玄泽额上克制的很轻很轻地落下一吻。
门口的清和看见这幕握紧了双手，倏然上前将苍梧拽开，低吼道:“你离他远点！”
苍梧脸上冷下来，额上的鲜红印记亮了亮又暗下去，他隐忍道:“如果是旁人此时已经死无全尸。”
清和咬咬牙，想动手，苍梧却在他动手前转出了房子。
此时动手会吵醒玄泽，而且真打起来，玄泽会不高兴，苍梧不想他不高兴。
清和负手而立，冷冷道:“我真希望你已经死在百年前的神妖大战里。”
苍梧嗤笑一声，“让你失望了，本皇还活着。”
二人周围霎时狂风大作，却连两人的衣角也未掀起半分，两人暗自较劲，却苦了周遭的花木，玄泽精心培育的花木被摧残不少。
苍梧嘴角含了一抹笑，眼里得意尽显，他笑道:“清和君出手真不客气，瞧瞧身后这些花花草草，也不知道寻华起来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清和倏然收了力，身后果然已一片狼藉，苍梧身后身后却是一片安好，他咬咬牙道:“苍梧君心机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他负气转身欲走，他和苍梧自那天午后撞破苍梧的心意后一见面轻则动口，重则动手，从无例外。
“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你既喜欢他为何又不向他表明心意，却又挡着我的路。”苍梧问。
清和脚步一顿却未停，为何？呵，他在心里自问一声，无非是那人心里没有他，哪又何必道破。
玄泽于感情一事上向来是迟钝的，他只知道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却唯独不懂爱慕之情。几个师兄弟里，只有他最慢知晓灵章对漪澜的情谊。
玄泽这一觉除去刚入眠时的不适，倒也睡的安稳，醒来时身体已恢复大半。
门外白云山涧的仙童正拿着扇子给药炉扇火，见他出来，笑着跑过来问了声:“君上起了？可要吃些东西吗？”
玄泽同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无碍，可有怠慢府上贵客？”
仙童挠挠头，答道:“并未，清和君还住您原来给他准备的客房，他和知桐投缘，这几日都和知桐在一处，这会应该在琼华阁。对了，清和君说您要是醒了可以去那寻他。”
玄泽压下心中诧异，朝着琼华阁缓缓而行。
琼华阁外群花环绕，倒和九重天的花园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玄泽站在阁楼下，苍梧从二楼直直的看着他，抢在清和发现之前飞身而下落在玄泽面前，踌躇片刻，低声问他:“可好些了？”
玄泽退开半步，向他微微弯了下身子，礼数周到。
“劳苍梧君挂念。”声音温和又带着疏离，与以往无异。
苍梧将手背过去，握紧了双拳。
玄泽绕开他，推门进去，“进去谈吧。”
清和在二楼收敛了心神，泡好茶，茶香浓郁，玄泽一上楼便闻见了，笑夸了一句。
清和瞥了他一眼，看他气色好了许多，这才淡淡道:“知晓你不能饮酒，若连茶也不备下，你怕是要怪我。”说着倒了一杯放桌到桌上。
玄泽端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火候差了些，好友少见的失手。”
清和这次没和他抬杠，饮下一杯，点点头道:“确实。”
后面跟上楼的苍梧见了，眸色暗了暗，他上前几步，玄泽做了请的手势，“苍梧君请坐。”
苍梧顺势坐下，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怕他不见了，这道视线太过强烈，玄泽想忽略也很难。
“苍梧君打算一直盯着本君一言不发吗？”
苍梧抿了抿唇，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玄泽用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他抬眼看了苍梧一眼:“事关重大，玄泽不能不问，还请苍梧君不吝告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