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主》大眼睛宝宝

4、第三章 蛰伏（上）

　　五个月后，福建南部某镇。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一家商铺门口。

　　店里立刻跑出一位管家恭敬地拉开车门，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下车。

　　男人平凡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深邃沧桑的眼却透出坚毅与不凡。

　　男人刚要踏进商铺的步伐在听到对面巷口里传出的一声声童声时停住了。

　　“烟波烟波灯，落来吃麦煎。

　　麦煎窝滚滚，中国打日本。

　　日本打死死，中国大欢喜。”

　　男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群小乞儿在巷口的墙边戏耍。

　　其中一个男孩手里高高举着一根树枝，树枝上顶着一个日本军帽，破烂的军衣被随意搭在树枝上，随着孩子的挥动，犹如一个破败的人偶在颤抖，狼狈不堪。

　　“先生……”管家观察着男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唤道。

　　“去问问，那是怎么回事？”男人手指向树枝。

　　“是。”管家应道。

　　不过一会儿，管家跑回来对男人回道：“先生，那群乞儿是随着战乱流离失所的孤儿，一路走到这儿来的。说是经过江西边界一个小省，正遇见一个日本兵要屠杀一个老妇，和他大斗一场，把他杀了。那身衣帽就是他们从那个日本兵身上撸下来的。”

　　“杀了？”男人微微动容。

　　“是。是其中一个女孩杀的。说从没见过那么凶狠的女孩，不怕对方手里的枪，自己受了伤也不顾，硬往上撞，那日本兵最后是活生生被她咬断脖子死的！”管家说话间，语气里竟流露出一丝不意思不易察觉的激越。

　　“哦？！”男人更加惊异，“那个女孩现在在哪儿？”

　　“回先生，就在那边墙角坐着呢。”

　　男人这才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卷缩在巷口的角落里，双手抱着腿，头深深埋在腿间，女孩周身弥漫着一股冰冷而哀伤的气息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格格不入，犹如一头孤独负伤的小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一个如此弱小的孩子竟能勇敢地与穷凶恶疾的鬼子搏战，何等无畏！

　　男人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不知明的光，缓缓向女孩走去。

　　阿福感觉到一片阴影投射在她身前，立刻抬头看过去。男人的脸在逆光下看不真切，阿福却强烈地感觉到男人打量她的目光，以及他身上散发出的威严的气势。然而，却感受不到压迫，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阿福没有闪躲，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男人。

　　从男人的眼里，阿福看到一个浑身脏臭，眼神却格外倔强坚忍的女孩，他的眼里透着了然与怜悯。

　　两人在脏乱喧闹的巷口里旁若无人地对视，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心里都在暗暗琢磨对方，空气中翻涌着一股奇异的气流。

　　许久，男人突然笑了。卸下威严的面孔，换上温和慈爱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种力量，猛烈撞击着阿福的心，产生一种共鸣，是什么呢？

　　男人突然伸出右手到阿福面前，微笑着说。

　　“你愿意跟我走么？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阿福盯着男人厚实坚硬的手心，里面空空如也，又仿佛一切都在其中。他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让人臣服，心甘情愿跟随。

　　五个月的颠沛流离让阿福充满警戒，再不是单纯天真的孩子。可是那一刻，不知为什么，阿福愿意相信他，甘愿和命运赌一次！

　　就这样，阿福跟着男人离开了，结束了这种无依无靠的流浪生活。

　　男人只问了阿福的年龄，却不问她的来历和遭遇，甚至不问她的名字，就吩咐管家带着她去清理修整了。

　　再次站在男人面前，阿福的样子焕然一新，男人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个日本兵是你杀的？”阿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为什么？”男人直视阿福，似要看到她心里去。

　　“因为我恨他们！恨日本人！”这次阿福没有半点犹豫，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为什么恨？”男人紧追不放。

　　“他们杀了我阿婆阿妈，杀了我们全村的人！”说到这儿，阿福不禁微微颤抖，眼前一片血红，“他们残杀我们中国人，不是人！是魔鬼！”

　　在这短短的五个月里，阿福从江西南部随着战乱一路流浪到这福建南部。她看到了太多。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外面到处都是战乱，充斥着杀戮与血腥。他们剖开孕妇的肚子，取出婴儿放入油锅里蒸煮；他们用小刀把人的头活生生，一点一点割下来，有的头被割到一半，连着身子，留着半口气残喘，生不如死；从七岁到八十岁的妇女他们都不放过，不停地发泄着他们的□□；最后再把女人的内脏搅烂，血肉洒出一地……

　　就像她的家乡经历的一样，无数的村庄和城镇被肆虐，被屠杀。那些日本兵每过的一个地方，最后只剩下满地的尸体，一层一层叠起来，宛如修罗地狱！

　　孩子的啼哭，女人的惨叫，男人的呜鸣…这片纯洁的土地，被鲜血染尽。阿福再没见过比这更惨烈更绝望的红，刺痛了她的眼，浸透了她的心，映红了天，映红了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阿福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凶残的暴行会是人所为，是跟她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连畜生都不如！

　　五个月里，她对日本人的恨已不只是家仇，更是国恨！是从心底涌上的一种无法磨灭的悲鸣与愤恨！

　　听完阿福的回答，男人淡淡开口：“从今天起，你叫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