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报应就是我》醉酒锦鼠

16、姐姐的礼物

　　泪，已经止不住了，突然秦苑翻身爬起，跌跌撞撞奔向窗边，一跃而出……房中只剩一只缩卷起的花猫，望着窗外镶嵌于黑幕上的玉盘，静静等待主人归来。

　　“兰渊，兰渊，秦苑？”肖梦泽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锦被：“起来了，昨晚干什么去了，睡得这么死，不习惯吗？”
　　兰渊转身揉了揉眼，稍稍适应下光线：“师姐，几时了？……”
　　“已是辰时七刻了，不下楼吃点东西吗？我专门让人做了谷粥。”
　　“谢谢，不了...…”
　　肖梦泽仍守在床边，想了想道：“不吃东西怎么行，待会儿我叫人给你端来吧，坊里有点忙，我先回去了——小猫，出来。”
　　待肖梦泽走后，兰渊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这云帝城，究竟是怎么了，七年不来竟变了这么多，武侯也不瞎不聋了。”想着头又晕起来，轻轻按压却是徒劳，“唉，早知这样，昨夜就不出去了，那禁宵之人也是烦，如今又设了什么朝华司，在这云帝城里还不如外面逍遥！”
　　“秦公子？”门外传来突然女人的声音，兰渊又立即卧床休息：“进来。”
　　门被推开，两个婢女模样的人各端东西进来：“公子，衣裳和膳食贱婢就先放在桌上了，若有需求可随时叫唤。”
　　兰渊原以为她俩是个染织女，就有些奇怪：“为什么？”
　　小一点的千瞬笑道：“回公子，我们姐妹两是肖掌柜刚买回来的丫鬟，专门伺候公子的。”
　　“什么！”兰渊惊得坐起来：“师姐买你们干什么，我又不需要！”
　　“公子不欢心吗？”姐姐千琉略带嘶哑的哭声，小声道：“可是贱婢做错了什么，惹公子生气了，还望公子责罚贱奴。”说着一头磕在地上。
　　妹妹千瞬也是第一次接触兰渊，不知他的性格，就以为兰渊真的要惩罚姐姐，连忙跪下道：“还望公子莫要见怪，我和姐姐都是乡下野人，不懂规矩……希望公子大人有大量，绕过我们这一回吧。”
　　千琉见了怕会连累妹妹，连忙呵道：“不关你的事，下去。”
　　“姐姐！”
　　见那两女的这样，兰渊呆坐在床上，都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被她们理解成什么意思了，竟有这么大的震慑力。而且自己头本来就疼，被她们这样一闹，更觉心烦。想骂又不敢，害怕她们和彼岸一样一哭就止不住，只有冷静道：“不是，唉，你们先退下吧，我想一人待会儿。”
　　地上哭哭啼啼的二人相视一顾，满脸疑惑：“喏。”
　　二人出去后，兰渊一下抱起被子把头盖住，久违的安静就终于来了。觉得头好些后，翻身爬起，看着八仙桌上那些东西，随手拿起一件衣服，一看就举得头大，怎么是个黛青色镶边，最讨厌这种具有官场气息的东西了，看久了还不如某人那件白色“孝服”顺眼。
　　不过，这明显是他几年前的风格，如今道服穿惯了，自然就淡然了。
　　“不管了，能穿就行穿吧，现在师姐是他唯一的家了。”想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衣服敞开，脸上泪痕依旧……就以这样的状态去报仇吗？突然，兰渊发疯似的笑起来，他痛恨现在的自己，明明这么瘦弱，却偏偏在他人面前装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样子，果然，哪有天生的坚强啊。
　　两个小姑娘还守在门口，一个感叹世道炎凉，一个暗怨主子难候，却只是想，兰渊没有叫他们之前，只能无所事事。
　　千瞬从小就多话，实在憋不住了，就问道：“姐姐，你说其他府中的奴婢是不是也想我们一样啊，整天要做的就是听从主子的安排，一点自由都没有。”
　　“不知道。”千琉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伺候贵人，但至少还地租的钱有了，而且家里人也说了，等挣到钱就把我俩赎回去。”姐姐说着还傻傻笑了笑。
　　妹妹倒是低下了头：“对哦，可在这之前还是得伺候人。”
　　千琉训斥道：“你这孩子，既来之则安之，而且那是我们的本份，如果没有肖掌柜的话，我们现在还流落街头呢，家里人也肯定不会让我们回去的。”
　　“知道了，还有姐姐，我刚刚去了趟库房，看见里面好多好东西都落了灰，要是我的话全部拿出来，享受个够！”
　　千琉明明想笑妹妹眼里就只有好东西，可是听见里面走路的声音，忙道：“行了，公子要出来了，快站好。”
　　姐妹俩微曲身子，静静等待，可半天了也不见那人出来。“奇怪，刚才明明听到了的……”心下疑惑时，“咔擦”的一声，门终于开了。
　　抬头看时，刚刚那小道士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墨衫黛袍的公子哥。以前全部盘起来在头顶上形成一个小髻的头发现在也只是拿羽钗绾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则用一条黛青绸缎在近末端处扎起来搭在胸前，留了些耳畔长鬓随风飘荡，几分妖族血统的含蓄高冷，几分少年模样的放纵自由，裁剪而开的裙角处，刺有几株淡墨兰花，似开似凋，清淡端正而不失少年轻狂的逍遥。
　　腰带上经典的朱雀纹路也换成了简化的兰花，未配香囊，只是一款刻有腾云蛟蛇的玉佩以示主人的高贵身份，虽然肖梦泽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但就凭这织仙坊，也是垄断了云帝周围大大小小上万户人家的丝织品，其名下的客栈，香铺，青楼铺也满整个坊镇，也是个富商。
　　“公子安康。”
　　兰渊淡淡看了一眼：“你们住哪？”
　　“嗯？”千瞬思索道：“旁院偏西阁那一排都是长工房，奴婢和姐姐住的第三间。”
　　“那以前住过犯人，不好。”
　　不敢细细询问，姐妹俩只道是“喏。”。
　　兰渊又转身吩咐道：“今天我出去一趟，找几个短工将明，菀两楼正院，西耳房，祠堂，眺楼仔细打扫干净，塘里的水也换一下，偏西阁的那一排也都收拾出来，其余的一律不动，戌时南门会有人贩子来，到时候你们再抄近路去挑九个昆仑奴和二个厨子。过后再在库房选货给滕王府，金平府、九寺街衙门，朝华司各送礼去，其轻重大小俱依官职高低来配，亥时时必须赶回。所支出的经费均到织仙坊找初日算去，若师姐来了，就说我野浪成性，晚些回来。”
　　“喏。”
　　“顺便带几盏宫灯回来，若有俗客来访，需借宿的都安排在明楼后园，或遇乞讨之人，无需多管，将多余膳食置于后门外即可，正午时记得帮师姐去祠堂上香。”
　　千琉道：“可是俗客来访，若是借物之人——”
　　“无需多管，今日之要就是这些，明日再做其他打算。”又是一声“喏。”兰渊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后就出去了。
　　过后，妹妹千瞬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秦公子这衣裳一换，连说话气质都变了。不过有这样一个妖孽主子也不错嘛。”千琉听了按着妹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快干活吧，等公子回来，可不能让他瞧不起咱俩。”
　　“嗯，对了姐姐，妹妹先去把公子换下的衣裳洗了，姐姐一人在这儿注意点。”千瞬说着就进去了，再次出来时已不见千琉人影，只当是找短工去了没在意。

　　转过街角，看见顾潮晟一人在那转悠，脸上的化妆品也洗净了，便觉得宽心了许多，大步向前走去：“潮晟！”听见秦苑的声音，顾潮晟即兴奋又失落，却还是露出笑容来，但左顾右盼也没瞧见那个小道士。
　　“往哪看呢，在这。”直到秦苑拍打他的肩膀，潮晟才认出他来：“怎么变样了？不做神仙了？”
　　秦苑摆摆手道：“唉，竟问这些没用的，我问你，我给你的钱还剩多少？”
　　这下改轮到顾潮晟摆手了：“诶你还不是，先别管这个说正经事，你让我找的那群人我找到了。”
　　“啊！在哪？”秦苑听了满脸不可思议，佩服的道：“本以为你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想着我那些钱打水漂了。”
　　“你这目光短的，听我说完，人我是找着了，其他的什么我也对上了，但跟你口中说的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
　　“？”
　　顾潮晟看了一下四周，挨着秦苑耳朵小声道：“昨天东街闹事儿的就有他们其中的几个人。”

　　“来，吃！”凤阙楼里，一众汉子正闹得起劲儿，“砰”的一声，门突然打开，“谁！”众汉急忙拿起武器望向门口。半天没有响劲，周围也都静悄悄的，打架人最不喜欢这种，因为安静往往预示着更血腥的开端。几个汉子着实觉得憋屈，又喊了一声：“哪个狗娘养的，敢跑到大爷这来闹事！”
　　兰渊听了，不悦地眯了眯眼，趁前面的顾潮晟不注意时踹了他一脚，成功让顾潮晟跌跌撞撞进了屋子，众汉见人闯进来，刚要起步，兰渊这才从门外缓缓进来，双眸无神的看着他们。
　　“二公子！！？”众汉不可思议的望着兰渊，反应过来后全都屈身拱手，最开始那几个喊话的也都纷纷跪下。环视四周，兰渊冷笑一声，“混得不错。”
　　“托老大的福。”张小疾小声道。
　　“呵！”兰渊过去拍了那人肩膀几下，笑道：“我一死人，福你们自己造的。”
　　张小疾信誓旦旦的道：“虎死骨立，在兄弟们心中，公子永远都在，无论真人还是精神气魄——暗中的兄弟们也是。”
　　“暗中的以为我死了。”
　　“……”见无人回应，兰渊慢慢走向主位，笑道：“昨天东街怎么回事。”依旧是无人回应，缓缓抚摸怀中的猫，又问了一句：“昨天东街怎么回事？”
　　“二公子……不是知道了吗……”这次张小疾语气颤抖，没有底气。
　　兰渊俯下 身子，轻轻笑道：“我要的是原因——站出来！”话一落下，一个身着葵色官服，腰系鱼袋的人站了出来，虽是官服，可衣襟未扣，边角油灰沥青，倒像是一个塞外胡人。
　　兰渊撑着头，寻味的打量着那身官服：“当官了？还是五品？”
　　那人低头道：“昨天晚上被撤了。”
　　“为什么？”
　　“抓一个犯人，没逮着。”
　　“违规之后呢？”
　　“……”只见他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愈来愈来小了：“自己被抓了……加上以前的，就撤职了。”
　　“哈哈哈。”众汉子没忍住，都笑出声来，羞得贾用巴不得找个鼠洞子钻进去。兰渊也是低头浅笑，末了，又继续问道：“就你一人？没有其他人了么？”
　　贾用抿了抿嘴，目光飘忽不定：“是。”
　　兰渊听了，仰天长叹一声，话锋一转：“这些年，你们怎么过的？谁带的你们？”
　　一个稍微矮小的人站出来拱手道：“回二公子的话，是林大哥。”
　　“林侯乙么。”兰渊说着看了一眼张小疾，眼里全是失望，张小疾也把头埋得低低的，兰渊又问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好像是……”其他汉子不知道怎么说，只得张小疾接道：“昨日妖王大人派人来，叫他回妖界一趟，至今未归。”
　　“新主上位，熟悉情况么？——平时有叫过吗？”兰渊依旧抚摸着怀里的百岁儿，十分悠闲。“没有。”没有，张小疾一句“没有。”立刻让他脸色难堪：“就他一人去了？”兰渊的说话声都变了。
　　张小疾早有预想，就道：“妖王还让林大哥带几十个弟兄们去，小的感觉不对，就劝他只带几个去。”
　　“到底有多少人？”
　　张小疾道：“十三个，孜染姑娘也在里——”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响，兰渊气的把桌子踹开：“亏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吃喝，人都快没了！”
　　“什，什么人都快没了？”一旁默默无闻，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顾潮晟终于开口了：“不是，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我才刚来啊，你不会把我拉进去了吧！！？”。
　　兰渊撇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关你的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走吧。”兰渊慢慢背过身去，冷灰调的衣裳配上房中极其压抑的气氛，把兰渊冷漠的一面忖托得淋漓尽致，“嘴巴紧点，别说出去了，对你有好处。”
　　“是吗……”顾潮晟第一次见这样的秦苑，虽然接触不多，但那个温暖，微笑，待人和善的小道士已经深深印在脑海。本以为结识了一个知心的朋友，到头来，自己不过是被利用的那一个，没有价值了，便可随意扔弃。这就是这个世界吗？
　　顾朝晟道：“呵，我才刚来这，身上没什么钱。”
　　兰渊冷冷道：“你想干嘛。”
　　“嗯，要么给我些银子，要么我自己找买主。”
　　兰渊笑道：“这番话……你觉得我还会让你活着出去吗？”
　　顾朝晟看着那如同电影里反派角色的秦苑，着实吓了一跳，但身为演员的他，表面却是异常冷静，还微露调皮：“哈哈，开玩笑的啦，别在意，相逢即是缘嘛。”说完，转身离去。
　　“等等!”兰渊突然叫住他，顾潮晟不禁一怔，勉强转过头来道：“怎么？嫌我走得不彻底？”
　　兰渊道：“你昨日不是说想了解我的过去，听我一些建议吗？”
　　“呵，抱歉，现在不想了。”
　　兰渊道：“就一会儿，听了对你、你们有好处，在城中，在世上。”
　　顾潮晟想了想，自己刚穿过来，什么也不懂，这云帝城是他在这个世界接触的第一座县城，也是第一次了解这是个三界鼎立，仙魔相争的世界，更何况那秦苑能有这么多小弟财富，资历经验什么的肯定很丰富，也许听他一言，对自己日后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为人处世，甚至是结婚生子都有详细的参照。
　　“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