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仇北结》梦星亭

10、第 十 章

　　是夜，凤家内院还残存着少许喜气。
　　凤家内院的灯光已经灭了大半，只剩东南角的书房还透露着许些光。
　　“上次的假山就亏了十万，这次给颜颜办生日宴会又......”凤清诺眉头微蹙，翻看着手边的账本，想起这次给凤清颜过生日的花销，以及上次凤清颜的周岁礼，不由得瞥了一眼一旁睡着的凤清承。
　　凤清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不时地点头。眼底的青黑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显。
　　“嘁，动作总是慢一拍就不要强出头......上次就坑我十万......."凤清诺的话还未说完，凤清承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刚刚睡醒后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只听他道：“十万而已，大不了我赔你。”凤清诺一愣，随即手重重一拍桌子：“十万？你说的倒轻巧，那不是金子银子，那是十万灵石！”
　　凤清诺看着面前人一脸的不知悔改，重重一甩袖子，也不继续翻看账本了。“哼，说了你也不懂，今天你就回你的碎刀居，我回我的溯溪院！”
　　说罢，便将书房的门推开，径自走掉了。
　　“二哥慢走哈！”凤清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凤清诺脚步顿了顿，掏出袖子里的折扇就朝着声源处丢去，正中靶心。
　　“凤清承！把这个处理好了再来见我！”凤清诺朝着里屋高声唤道，随即一脸狞笑地看着捂着脑袋的凤清颜，“今天你生辰，我就让你大哥把你按回你的馥郁阁，大晚上不睡觉的账我们以后再算！”
　　凤清承带着凤清颜在内院里绕来绕去，走到馥郁阁前才缓缓开口：“颜颜，”
　　“嗯？”凤清颜抬头看着自家大哥的下巴。
　　过了一刻钟后，凤清承才蹲下来，“以后要早点睡觉，别让你二哥操心了。”
　　“母亲的身体你也不是不知道，内院虽然不比外院人多，但也有个一二百人。这些都要靠你二哥来管理……”
　　“答应我，以后让他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情操心了，如何？”
　　凤清颜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她乖乖地应了一声，在凤清承的注视下回了房。
　　凤清颜背靠着大门，听着凤清承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点亮了指尖攥着的皱巴巴的符纸。
　　“白鸥，我们打个商量，好吧？”

　　大路上，一位样貌普通的少女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路边，等着有人经过时载她们一程。
　　一队马车走过，那少女只是牵了牵裙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马车的队尾跟着几辆拉货的牛车时才上前拦住其中一辆，轻声细语地请求着赶车人载她们一程。
　　“我是在城里做工的……这个是我妹妹，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想先辞工回家……大叔能带我们一程吗？”
　　但是那个赶车人不为所动，挥挥手就要走，那少女见他一直不肯答应，便颤巍巍地从袖子了掏出一个泛着微黄的荷包递给那个车夫。
　　“唉，小女娃，不是我说，你这样我也没法和东家交差啊……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车里的货少了点什么，我岂不是要被东家罚钱的……这里面可都是一些给边境那边的补给品。”
　　少女见他有意松口，急忙道：“我们要去赵家村，不过到半路的枫林镇就好。”
　　那车夫又道：“枫林镇？那早不叫枫林镇啦！”
　　他看了一眼前面的车队，挥手示意两人上车，“那里离世家们做祭祀的望仙台最近，二十年前就改名叫望仙镇啦！正好，我们也要去那里休息一晚。”
　　少女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是温柔的在和怀中的小女孩说话。车夫看了看天，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马上到晌午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少女诚惶诚恐地接过纸包，转手递给了怀里的女孩。女孩抓着油腻腻的纸包，低声道：“联系林伊嘉，让他们快些过来。”
　　......
　　“林玉！你好慢啊！”趁着现在风府大部分人已经随着凤清承与凤清诺外出，易寒就大大咧咧
　　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林伊嘉正在绾发，知道他进来便用那只还空着的手指了指一旁桌上的甜点，示意他先等一等。易寒也毫不客气，坐下来就吃，一边含糊不清道：“林玉，我感觉我穿越时发生的事情不对诶。”
　　林玉挑了一个颜色极淡的胭脂往脸上涂抹着，“那说来听听？”
　　“我总觉得......那天你并没有消失，而是和你前男友......？？？”易寒猛地站起身来，“你的前男友？不对啊？你不就交过一次男朋友吗？”
　　一阵剧痛袭来，易寒蹲下身捂住头，已经打扮完毕的林伊嘉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丝丝嘲讽的笑意，“怎么，索世杰，经过一次再现就脑子不清醒了？”
　　易寒慢慢站直身子，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模样，“只要比你清醒就行。”林伊嘉嗤了一声，“装好你嘻嘻哈哈的模样，别让人发现了。”
　　“笑？”易寒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和林伊嘉如出一辙，“我们还能笑得出来吗？”
　　林伊嘉满不在乎地掏出两个隐形眼镜一样的薄片递给满脸冷汗的易寒，“擦擦脸再戴上，而且，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就是卖笑吗？就像这样。”林伊嘉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片刻即散。
　　易寒拿袖子擦了擦脸，撇头不屑，“虚伪......你当真不念着他了吗？”
　　“要你管，丈夫死了三年了，算起来丧期早过了，我哭笑都不会被别人谴责，你用什么来限制我？”
　　“还是你认为，认为我丈夫死了我就一定要时刻悲伤抑郁而死黄泉相见死后秀恩爱？”
　　“你想多了。光脑中枢器给我。”
　　林伊嘉双手撑着脑袋，“那个叫星际超光速网络通讯仪，光脑是俗称，我们要时刻保持着我们的专业性。”
　　“和纳兰学的什么毛病。”易寒带上光脑中枢器，调节起自己才能看到的屏幕投影。“怎么？我辅助你连个权限都不给？”
　　“纳兰是谁？”林伊嘉喃喃道，随即想起正事：“除了商场权限以及直接对线上级权，剩下的都给你开了。”林伊嘉眉心浮上一丝不耐，“快点，支线任务还没开始呢。”
　　易寒没有理她，因为他的投影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对话框。
　　当哭:索世杰（原名易寒）是否接受任务？
　　易:是
　　当哭:要隐瞒吗？
　　易寒顿了顿，慢慢地打出两个字:好呀
　　林伊嘉早已不耐烦，扯了一张瞬移符就拽着易寒走了，隐约间，她看见拽着的那人嘴唇开合。
　　“最后，你想要谁活下去呢？是你，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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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他们怕是盯上我们了。”凤清颜手心微微发汗，沾湿了白鸥的衣袖。“那张符的光......那可以当照明弹用了。”
　　白鸥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带着凤清颜转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面前就出现了两个人。“好久不见了啊~”易寒一如既往的傻笑，林伊嘉嫌弃的松开他的袖子，从兽匣里放出两只疾风，招呼着两人坐上去。
　　白鸥和凤清颜将手臂上画的痕迹抹去，两人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易寒苦了脸，“那我坐哪啊？”林伊嘉冲他挤了挤眼睛，和白鸥一挥缰绳，驾着疾风扬长而去。易寒看着道上马蹄扬起的重重尘土，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手微微一松，像是扔了个垃圾一般随意地抛下两个球形物，便也利用自己光脑中独有的追踪朝着边境而去。
　　晌午时分，两人来到了距边境村庄不远的地方。
　　林伊嘉将疾风喝停，隔着帷帽道，“我发明的这个幻形术不错吧？”“是不错。”白鸥眼带笑意地看着远处的炊烟。
　　“许久不见了。”白鸥取下帷帽，看着不远处的一座村落，眼中漾起丝丝怀念。“阿姐说阿哥的手艺可好了，但是我从来没吃到过阿哥做的菜。”林伊嘉也摘下面纱，看着白鸥怀里熟睡的凤清颜，不由得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快就睡着了。”
　　白鸥眼角弯弯，似是没有注意到林伊嘉极力转移话题，自顾自道：“我五岁时就被白家带走了，阿姐为了照顾我也去了白家，但是阿哥自己一个人坚持留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林伊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着身后升起的滚滚浓烟，挥起缰绳朝着村庄的方向冲去，模样十分着急。
　　看着远去的人渐渐变成一个黑点，白鸥拍了拍怀里的凤清颜：“起床了。”
　　凤清颜睁眼，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睡醒后的朦胧睡意，“确定了？”
　　“是啊，”白鸥点点头，双手一挥，也朝着村庄前进，“林伊嘉绝对是天外之人，我根本不认识林伊嘉这个人。更准确的说，是阿姐认识她。”
　　“她是阿姐的闺中密友，但是在那天，听商人说她口口声声说是要找我，而不是去找阿姐。我出生时体弱，阿哥又要天天操劳田里的事，所以天天都是阿姐煮饭。”说到这，白鸥脸上出现了一个扭曲的表情，“她做饭真的是太难吃了。”
　　白鸥顿了顿，发现有点跑题，又道：“所以村子里几乎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但是这个‘林伊嘉’，她却认识我，不认识阿姐，这说明她不是那个死去的‘林伊嘉’而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外来者，据我推测，她还有一个搜集情报的东西，不然……”
　　白鸥顿了顿，想要卖个关子，却发现怀里的人始终没有搭话，就又拍了拍怀里的人：“我一本正经的分析时能不能不要睡觉啊！”
　　凤清颜默默转脸，扯着嗓子大喊：“我说话了你没听见啊？”
　　白鸥默，渐渐放慢了速度，于是疾风踏着小碎步慢慢地颠着，来到了村里。
　　走到村前，林伊嘉和白鸥却被人挡住了去路，“姑娘，这里暂时不能通行，”男子笑的腼腆，“先到我们村子休息一晚如何？”
　　白鸥先将凤清颜放下，自己再利索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摘掉了自己防风沙的帷帽，那男子有一瞬间的讶异，然后熟练的牵起马将三人带进村中。
　　林伊嘉走了半步停下，急急忙忙提着裙子往回跑：“易寒！我忘记等他了！你们先去，我一会就跟上了！”
　　林伊嘉头也不回地跑了，白鸥和凤清颜一脸的习以为常，搞得男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他干笑两声，道：“那……我们就先去村长家瞧瞧？”
　　两人过来就是专程为了看看这里的村长，自是采纳了男子的建议。
　　“棋昊哥！有客人来。”白鸥听到这个名字身形一僵，她不着痕迹地问身旁的男子：“你说的村长，叫什么名字？”
　　“在下赵棋昊，姑娘是……小鸥？”虽然男子喊的是哥，但是走出来的却是个中年男子，看到白鸥回头，赵棋昊有一瞬间的愣怔。男子见气氛不太对，趁着没人注意他，急忙回去村门口等人。
　　“抱歉，这位姑娘，我认错人了。”赵棋昊急忙道歉，却没有看到眼前人抬起袖子拭泪的动作，当他再次看向白鸥时，她已经恢复了正常。
　　“棋昊哥！他们来了！”赵棋昊也收拾好情绪，先带着白鸥和凤清颜去了一处空闲的屋子，告罪一声就出门迎接浩浩荡荡的凤家众人。
　　凤清颜四处转了转，发现这里的东西到也还齐全，向人问路之后打了盆水回到了赵棋昊安排的小屋。
　　她抽出自己的帕子扔到水里，再捞起来拧干叠好递给沉默的白鸥。“拧一拧还有水，掩盖一下，我先出去打探打探。”顺便接个人。
　　白鸥接过帕子拦住了凤清颜，“别出去，好不容易透透气回家瞧一瞧，可不能这么回去。”她仰起脸，搂住凤清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凤清颜站在床边，语带嫌弃：“别哭了，哭了真丑。”
　　“我又不是你。”白鸥也调整好心态，想和凤清颜闹一闹排解心情，却看见凤清颜眼中墨色涟漪。
　　“白鸥——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你姐姐的天赋那么高，为什么你哥的——”白鸥心头一跳，面不改色道：“怕是都给了我和阿姐罢？”
　　凤清颜没有打断她的自我安慰，只是沉沉的盯着白鸥，渐渐的，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埋下头喃喃道：“怎么可能呢，他天生就没灵根——对吧？”又忽的抬头，向凤清颜求证。
　　“你和你姐的天赋那么高，你哥的自是不例外。”凤清颜的话却如同一把重锤，锤碎了白鸥心中的那一丝希望。“他是被人剖了灵根的——活生生地剖出来的！”
　　白鸥神色逐渐疯狂，状若疯癫：“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活的好好的，能徒手劈树——院子里的老梨树就是这样断的——”
　　凤清颜眼中明灭不定，她道：“普通人，能够徒手劈树吗？”白鸥无言，只是紧紧抱住凤清颜，半晌哭了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白鸥眼睛通红，哑着嗓子问到。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事情！”凤清颜默默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不行，我得去问他，我要亲口听到他的回答……”
　　凤清颜没有阻拦，只是任由她跑出去，听到她被凤家侍卫拦住，带到自己大哥二哥面前。
　　“我以为你能承受住的……我不说，还能瞒到什么时候呢。”凤清颜口中念念有词，拔了头上早早藏起来的钗子开始在地上画起阵来。
　　“快走，趁着主力被吸引，听说望仙台的望仙好喝。”阵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凤清颜急忙拉着顾琛前往之前路过的望仙镇跑去。
　　顾琛还是有点忐忑，“这样真的好吗？”凤清颜没听见他说的话，自顾自道：“我找了三天的藏书房，终于找到了她们的事情完整经过，累死我了。”
　　顾琛默默地摸了摸怀里的那本同样找了三天三夜的书，还记得上面的内容：
　　白家得二赵姓女，一善符，一善武，修而送至南，撤退时遭暗箭所杀。
　　一名赵琪婉，另一名赵琪欧。
　　其兄欲报其仇，败之，生取灵根，后被爱才之家救去。退往边境，建立村镇，任村长一职。
　　名曰赵棋昊。
　　“顾琛发什么呆，传送符都过来了，望仙都买好了！”水也掺好了！
　　顾琛回神，看着面前把酒当水喝的小妮子，急忙制止：“诶！苏苏！少喝点酒，别吃那个！没剥壳啊！”
　　凤清颜一脸不满地盯着顾琛，嘴唇殷红，双眼迷蒙，“你为什么总、总叫我苏、苏苏？”顾琛忙着开酒坛，剥虾壳，一边回答：“不知道，总觉得我应该这么叫……好像有一次我没叫你昵称……你就走了？反正我也不知道。”
　　凤清颜酒醒了大半，表面上却依旧一副迷蒙的样子：“你、觉得鬼类怎样？”
　　顾琛将剥好的一碗虾仁沾过醋之后放在凤清颜眼前：“不好也不坏吧，没见过，不知道。”
　　凤清颜颤巍巍抬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米粒往嘴里送，“认识、一个叫、叫寒什么的人吗？”
　　“不认识，不知道。”凤清颜笑了：“你咋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说罢，便昏昏沉沉地趴到在桌子上睡着了似的。
　　顾琛正抱着碗喝酒，“这个望仙不好喝，感觉掺水了一样，下次我给你带酒……苏苏？”
　　桌上的人儿安静的睡着，几根发丝颤巍巍地从头顶渐渐落到脸颊两边，碰到了酒碗沾上了几滴晶莹剔透的酒滴，又沾在凤清颜脸上，衬着凤清颜灿若朝霞的脸越发红润。
　　顾琛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能保持清醒。背着凤清颜到了柜台前结了账，嘴里嘀咕：“不会喝酒……还要喝那么多。”
　　“反正我养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