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帝歌》长羚街23号

77、夺命双刃

　　战火浓烟弥漫了整个帝京城的上空。
　　玄龙军且战且退，力图避开贺兰闳一心围歼他们的包围圈。这般你进我退着，叛军渐渐全部进了城中的天衢大街上。城中巷道街口众多，大批叛军分散进入，终于在旌鼓楼台下包围了这些难缠的玄龙军。
　　“父亲，既然玄龙军主力被困在这里，那就让我带兵去攻打皇宫吧？”贺兰三爷策马凑到贺兰闳身旁小心问道，一张脸上写满了谄媚和跃跃欲试。
　　“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回去！”贺兰闳不客气地驳回了他，他们现在只成了一半，皇宫是燕云归和小皇帝最后的屏障，就算那里再不济，焉能轻易攻下？
　　“可……”贺兰三爷很不甘心，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地面却突然一片震动，身后传来了清晰而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还隐约有战车碾过地面的压抑低鸣。
　　他突然想起了玄龙军在崇州战场上的那些传闻，再抬头看，父亲已变了脸色。
　　贺兰闳霍然抬头环视四周，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如同一头看不见的巨兽将他们包围，每一下震动都踩在了他们的心上。
　　街上无风却烟尘渐起，行进在最末位的小卒转头一看，玄黑的铁甲洪流自身后席卷而来，裹挟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兽，眼前景象，如同末日。
　　贺兰闳面如土色，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在自己并没有轻敌的情况下，自己还是落入了燕云归的圈套！
　　包围上来的玄龙军丝毫不停，如同最精密的杀人机器，向叛军挥起了镰刀。叛军被这架势吓破了胆，几乎溃不成军，一时间，原本宽阔平整的天衢大街也变得拥挤不堪。
　　玄龙铁骑手中长刀寒光如水，眼中杀意凛冽如冰，在叛军还未组成有效防御时就直接冲散了他们的阵型。一蓬蓬飙上空中的鲜血带出了浓重的腥味，散开的热气是他们被屠戮时的紧张和绝望。
　　“燕云归！！！”贺兰闳转头看着四周目眦欲裂，脖子因为竭力的嘶吼青筋迸起，“你给老夫滚出来！”
　　他的怒吼在这震天的厮杀声中显得有些无力可笑，可该听到的人确实听到了。就在今日，往事恩怨可以一笔勾销了。
　　包围圈不断缩小，到贺兰闳刚刚能看清最前方的玄龙军时，眼前的军队突然整齐有素地从中分出一条道来，一人一骑自军中飞掠而出，那人身姿劲瘦笔挺，不是云归还能是谁？
　　“……少年将军？”隐藏在叛军人马中的褐衣人并不显眼，此刻他注视少年的眼中满是忌惮，这就是燕云归？
　　云归□□骑着高大威猛的玄黑战马，着一身坚硬森冷银铠，手握着的，是长如单枪却细如修竹的思无邪。剑鞘青翠欲滴，双刃锋芒凛冽，冰蓝的一束绡丝缠在他修长指尖上，美丽却无情。两人此番见面，倒是云归先开口了：“贺兰闳，你几次三番杀她的人伤她的心，今日，我就让你再也翻不了身。”
　　他说的话总是声调不高却让人无法质疑，贺兰闳看着他潋滟冰冷的眸子，只觉自己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应该指的是小皇帝，这两人之间倒真的是情深义重啊。贺兰闳下意识想要嘲讽，却见对方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嘴角勾起了蛰伏待发的危险一笑。
　　“西北四郡的四十万玄龙不会来了，你们也不会离开了。”云归一语双关地说完，身体自马上跃起，右手轻轻地抬起了思无邪——
　　“危险！”褐衣人大骇，他一看云归的起手式心知不好，下一刻那夺人性命的双刃长剑被云归巧力甩出，旋转着可怕的杀人剑锋逼向了对面的父子二人。那竹鞘细长却裹挟着刚猛劲道，剑锋去势太快无可阻挡，褐衣人拼命纵身掠向贺兰闳，终于在剑锋来临之前带走了他。
　　“哧！”划破肌肤的声音短促响起，思无邪在去势最盛时回旋一转，几息之后又回到了云归手中。
　　鲜红的血液飙射得老高，贺兰三爷木木地睁着双眼，脖颈上一道细长的血痕像血袋被开了口子，浓稠的红色溅了周围人一身。他从马背上栽了下去，抽搐几下后不再动了。
　　贺兰闳心有余悸地看着小儿子被杀的惨状，痛怒悲凉齐齐涌上心头。他猛地回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手持凶器的玉面修罗，可修罗残忍的眼神却吓退了他。
　　那双刃剑本就是冲着他们父子二人去的，但凡有人出手相救，只能二选其一：要么那人替他父子去死；要么就只能救一个。很显然，聪明人都选了第二个。
　　贺兰闳扭头看向褐衣人，本以为他会心虚不敢回视，谁料想那人却对他耳语道：“你如今败局已定，救你一命不过是打算带你回西祁，给家主和皇上一个交代。你莫想那些求不来的事情！”
　　这警告毫不给他留情面，贺兰闳再也无话可说。“现在，我先带你逃，就算逃不过想来燕云归也不会立刻杀你，只要能活下来就好办。”褐衣人不动声色地带着他在人群中转了个方向，又对叛军中自己带来的人使眼色。手下们会意，迅速开始重新组织阵型突围——
　　“给我活捉贺兰闳！”云归对玄龙军下了此战最后一个命令。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玄龙军暗中给残留的叛军们留出破绽，把他们往皇宫的方向逼去。而此时的熙澜，正一步一步登上了皇城的城楼。
　　一刻钟前·重华宫
　　熙澜拿着诏书走出密室时，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守在寝殿的城歌。看着他如此寸步不离，熙澜心里有了计较。“城歌，”她神色凝重严肃，“你亲自去把云歆给朕带来，朕要去城楼上宣读圣诏，她必须在场。”
　　“宣诏？”城歌嗅到了此事的不寻常，他看到熙澜换上了冕服，“陛下要宣什么诏？城楼危险，让玄龙军请公主过来不行吗？”
　　熙澜转身逼视他，“云归要在城楼下把贺兰闳瓮中捉鳖，朕只是想亲眼见证，能有什么危险？大齐迟早是他的，你以为——朕今日宣的是什么诏？”
　　城歌呆住了，“你要……传位？”
　　熙澜没有否认转身往出走，冕服上的十二章纹在她走动时仿佛活了一般，“玄龙军是云归的人，眼下皇宫里只有你能代朕传话云裳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