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智》槿藜

4、Chapter.04

　　Part.07

　　接下来的日子他便每天和柳夏智学两小时的美术，一开始他还是挺不耐烦的，但到了后面画出来的画渐渐能成形了，他也就慢慢对这件事有了好感。有时候甚至还会学到忘记时间。
　　戏剧大赛的最后几次排练，因为对群演确实没什么要求，徐尚郁又一直那副死人样子，搞得他也没什么心情去。

　　最后戏剧大赛被安排到了周日晚上七点，然而那一天他刚好被班长抽签抽到去听一个教授的讲座，从早上七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够呛。
　　不过到了讲座会场，看到标题之后他愣了老半天——“泰戈尔的诗与灵魂”

　　“哇——真是个好讲座啊。”一旁的柳夏智兴奋地欢呼着。
　　“我可不这么觉得。”
　　“你觉得他会来吗？”
　　他在会场入口完成签到后，摇着脑袋走了进去，“人家不会喜欢泰戈尔的啦。”

　　“可是看到泰戈尔会想起我的对吧。”
　　“嗯……那可不一定。”

　　“我觉得他可能会对这个有点兴趣哒！”
　　“别卖萌我讨厌。”
　　“哦。”

　　见她安静下来后他抽出手机翻了半天微信联系人，找到徐尚郁的ID后打开对话窗口，把刚刚拍下的讲座主题发给了他，并附上了一句：
　　“今天学校会堂有教授开这个主题讲座，你有兴趣的话就过来”
　　仔细看了看又觉得不大对劲，于是他又添了几个字：
　　“今天学校会堂有教授开这个主题讲座哦，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最后附上一个猫咪的表情包发了出去。

　　“啊——”坐在身后窥屏的柳夏智突然叫道，他奇怪地看向她。
　　“他换了新头像啦！是柯基哇，好可爱啊！”
　　“……”

　　十分钟后他打开手机，没有人回复他信息。
　　半小时后他又打开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等到讲座举行到快一半的时候，他偷偷瞄着身旁的柳夏智，看见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回复后心烦意乱地啧了一声，“这里网络不好，信息都没有发出去。”
　　“哦哦这样呀。”柳夏智像是专心致志地听着讲座，没有显现出半分在意的样子。

　　等他往下翻看朋友圈，发现就在他发完信息后不久徐尚郁发了一条朋友圈，也没有兴趣看发的什么内容，他不声不响地把手机关了机。

　　“今天事情很多，信息也多，他只是刚好没有看到而已。”柳夏智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屏幕的蓝光穿过她透明的身体映照在红色的座椅上。
　　“别给他找借口，他太没礼貌了。”他烦躁地说。
　　结果柳夏智忽然笑出声来，“你还真别说，他是我见过最有礼貌的孩子。”
　　“你真讨厌。”

　　“眼睛为他下着雨，心却为他打着伞。这是爱情。”台上的教授忽然念出泰戈尔的这句诗来。

　　狗屁。
　　他想。

　　因为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晚上到戏剧会场遇到徐尚郁的时候，见到对方朝自己打招呼，他阴沉着脸无视了他。

　　演员席的区域没有打灯，漆黑一片里只能看见零星的手机亮光。他坐在靠走道的位置，徐尚郁的正后方，看见他在手机上回复他人微信后更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剧组是第三个上场的，所以他们可以在演员席稍微等上一段时间，换场的时候身后的演员从身后陆陆续续经过，人群推推嚷嚷的万分嘈杂。

　　太危险了吧，为啥这儿不点灯？

　　他刚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而这时坐在前面的徐尚郁便已经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给路过的学生照路了。他只好把停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去。

　　“嘻嘻你看到了吧。”旁边传来柳夏智略显得意的笑声，“尚郁肯定有个温柔善良的妈妈。”
　　“什么呀——”他瘪瘪嘴，“这种事我也想得到。”
　　“对啦对啦，夏智二号也是最善良的好人。”

　　他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戏剧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对徐尚郁的怒气竟然一下子全消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什么？”
　　“那个你一直吐槽的长发学长哦，今晚会得到最佳男主角奖哦。”
　　“怎么可能。”
　　“你看着吧。”说着她古灵精怪地笑了。
　　看了两场剧，演了二十分钟的群众人物，死皮赖脸地和剧组成员一起拍了合照。他便和柳夏智一同回家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那个长头发学长拿最佳男主角的事情。”
　　不知为何，主持人真的宣布他为最佳男主角的时候，他的心忽然一沉。

　　“因为我看到过呀。”
　　“在哪？”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街头路灯虚弱的灯光拥抱着大地，从灯下匆匆掠过时可以看到那些光柱里的细小尘埃，柳夏智纤弱的身子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
　　“在梦里。”

　　Part.08

　　不得不说柳夏智在教人画画方面确实有一套，不到两个月他便学得像模像样了。虽然这也和他每天都花了大量的时间有关系。

　　“我觉得我有可能是个画家来的。”他一边沉思一边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在旁边附和着。

　　柳夏智让他给徐尚郁画的是一幅星空与冰山的油画，画面以大面积的深蓝夜空为主体，衬着由其他浅蓝色系颜料绘成的极光与繁星，同雪白的冰山与海面倒影一起构成完整的北极景观。

　　尽管这画对他这个新手而言难度颇大，但是有柳夏智在一旁告诉他颜料怎么调，先从哪里开始覆盖颜色，这工作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我觉得他就像冰山一样呀，孤零零的但是会发光。”
　　“我看只是在你眼里发光吧。”

　　“你有很多年没画画了？”
　　“对呀。”
　　“为什么不画了？”他的目光落在之前放画板的储物柜上，除了这些道具，其实他还看到一些令他十分在意的东西，但是他并不是很想问她。

　　“没有为什么呀，就是突然画不出来了，艺术这东西就这样嘛。”
　　“还有两周游泳课就结课啦，我看这画也画得差不多了，我们结课那天拿去给他吧。”

　　“两个星期？这么快吗？”
　　“对啊，这学期很快就要结束啦。”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三个月了。然而关于自己的过去，他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先前说追到徐尚郁就能回去的事情，他从来就没有真的相信。
　　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过一生吗？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包装店，明天放学一起去给画裱个框吧。”
　　窗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这儿迎来了六月份的雨季，柳夏智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再也听不清了。

　　游泳课结课那一天也是个阴天，天空阴沉沉的，呈铁锈色，像灌了铅似的。游泳老师怕突然就下起暴雨来，于是便提早下了课。柳夏智第一次没有等到徐尚郁换好衣服出来目送他离开，因为她心心念念着回家拿那幅画。

　　“所以说让你上课的时候一起带来了，现在急急忙忙赶回去多麻烦。”
　　“给别人看见了不好，招来闲话会给他带来困扰的。”
　　“所有的女孩子都像你这么机车的吗？”
　　“诶？不知道诶，可能吧哈哈。”

　　他撑着伞一边小步赶路，游泳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细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不过好在只是小雨，碍不着什么事。回到家已经将近六点，他把长柄伞收好立在门口沥水。进了屋子把包装好的画放进了袋子里。他们用的是白色大理石图案的包装纸，柳夏智说这样的话拆包装会经历从白到蓝的惊喜。自从上一次她让他把之前徐尚郁给的巧克力糖纸塞在手机壳里面之后，他对这种少女心的操作就再也见怪不怪了。

　　“你说他会高兴吗？”
　　“会的会的。”他背上书包提着袋子又出了门。

　　“话说你一点都不难过吗？他下个月就去美国了。”
　　“难过啊，所以要送画给他呀。”
　　“你难过的表达方式真独特。”他挖苦道。
　　“反正他是去做想做的事，也会因此过得更好，不能因为这个而难过呀。”

　　“你的逻辑总是是正确的。”他嘀咕着拿出手机准备约那小子在宿舍门口见面。考虑了一会说辞，他发了一条信息：
　　“游泳课的期末考试考得还行吗？”

　　对方很快回了信息：
　　“嗯，可以”
　　“这样你现在在宿舍吗？”
　　“？”
　　“可以下来一下吗？我在楼下等你”
　　那边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复。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转过头确认了柳夏智没有在窥屏后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我在图书馆，很晚才回去。”
　　“没事，大概几点呢？”
　　“十一点吧。”
　　这个臭小子。他握着伞柄的手加重了力道，这高中图书馆明明十点钟就会闭馆。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半天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出来：
　　“那你要回来的时候给我发条信息可以吗？”

　　“可以”
　　“不过”

　　“我可能会忘记”
　　“记性不好”

　　雨势大了起来，噼里啪啦落在伞面上，雨滴连成线顺着伞骨落下来，那一刹那好像全世间的雨都落在了某个人心上。他不知为何突然不知所措地望着柳夏智，一瞬间连呼吸都快要忘记。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她站在雨里，又像初见那会，会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别等。”他忽然开口。
　　“别等，他不会来的。”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瞬间他竟然还有些想哭，“你别等他。”
　　“我会把画撕了的。”

　　“嗯。”柳夏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还带着笑意的眼眸透出柔和的光，她用力点点头，“我们把画放门卫那就走吧。”
　　“我不会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