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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相逢未必曾相识 ...


  •   {顾晓曼}

      细雨绵绵,断线似的雨水乘着轻飔落到地上,汇成水洼,在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这样的天气最是清爽宜人,因此虽然道路湿滑,也仍有几辆汽车开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上。

      我是要去接白格。

      说实在的,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什么星座?喜欢听谁的歌?之前我看过了照片,那张照片是在花园里照的,春光明媚,花团锦簇,他倚着木栏,双手撑在栏杆上,本应露出那种感受到世间美好的满足表情,却刻意似的,抿着薄薄的嘴唇,即使隔着照片,眼神也像刀子一般戳到人心去,丝丝寒意渗出。

      白格......我再次默念一遍这个名字,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正值暑假,不少人不顾烈日炎炎外出旅游,市里最大的机场蓝天机场自然是人满为患,我下了出租车,看一眼时间:离那班飞机降落还有十分钟。不知道为什么,这竟使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唉,接个机而已,怎么这么紧张。我环顾四周,在大厅找了个空位坐下,周围的人群吵吵嚷嚷,我独自坐在那百无聊赖地将手机锁屏开了又锁,锁了又开,简直要把锁屏键按坏了。又过了一会,我无意中打开相册,又看见那张白格的照片——照片上白格的眼神依然犀利,我简直要移开目光了——但我总觉得他只是在伪装,或者说,掩饰。

      按我的眼光来看,白格就算放在号称“校草如云”的我们学校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帅哥了。他帅气的乌黑的短发正衬着那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的脸,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给人一种总是在嘲讽的感觉,但其实他的唇形很漂亮,笑起来一定非常阳光温柔——我说过没有,伪装,或掩饰。

      他的个子也很高,据说是一米八五,这已经算是相当高了;他的美术功底相当厉害,在C城那边的中学就已经小有名气了;他这次是来我们这座城市的大学学习的,由于他的母亲,就是我妈妈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妈与我们多年没见面了,所以就希望白格暑假期间提前来到本市寄宿在我们家,顺便替双方父母“联络联络感情”,于是,我就要多了这么个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未见过面的、年龄比我还大几岁的按辈分来说的“表弟”。说来也奇怪,由于C城离这边较远,姨夫姨妈很少来这边看望,更是从没听说过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儿子。不过我还听到一些传闻,说白格其实——

      “叮咚”,大厅内的广播突兀地响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刚刚略微抬抬头,随即 “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惊讶地盯着眼前的一幕:此时白格乘坐的那班飞机已经到了,人们从出口鱼贯而出,我还未来得及站起来,便已经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喂,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冲啊……”是七夕的声音,她去C城找朋友玩,据说要在那儿呆好些天好好地玩玩,我怕打扰她,这几天也没给她打电话,没想到今天就回来了!更令我目瞪口呆的是,她居然……和白格走在一起!

      {白格}

      暑假里,我收到了XX市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本想等开学的前几天再前往学校报道并登记住宿,但白刚勇不让,执意要我在暑假中旬就出发,在XX市他的姐姐姐夫家——准确来说是李紫华的姐姐姐夫家住一段时间,也就是说——我又要像那位柯南一样,在毛利小五郎家过着谨小慎微的寄居生活。

      不过说到寄居生活,这并不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尽管在这之前我很少离开C城。但其实,住在白刚勇家的这几年,我心里一直把它叫做“寄居生活”。

      \"回忆就像一层又一层因年岁久远而粘在一起的老布一样,当你满怀期待而又心怀忐忑地,把它们残忍地揭开,却只能发现大块大块斑驳的色彩和风吹日晒后形成的,深厚沧桑的枯黄;深远的岁月长河中一切皆沉底,如果再次捞起,就只有手心里流逝的沙和旧信枯草,残石碎壁;过了这么多年,有的东西还是很难忆起,即使表面坚强,内心也早已满目疮痍。\"

      这是我暑假里翻一本文学杂志时看到的一段话,第一次看的时候就有一种直入心底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看着那个作者的笔名“Seven”,仿佛看到了自己孤独失意的样子,在某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回忆自己曾经的彷徨与失望,借着朦胧的月光,写下上面那段话语;我甚至觉得,那段话就是写给我的,写给和我一样面对过不堪岁月的人。

      七年前的那一天,我来到了那栋门前有整齐花圃和停车坪的房子,从此,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们就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心照不宣的秘密。没有人可以很确信地认为一个从未露过面也从未听说过的突然降临在这里的男孩会是白刚勇和李紫华的亲生儿子,况且他们品行良好,夫妻恩爱,也不可能凭空多出了一个私生子。于是他们在茶馆里、在街角处、在等车时,就开始猜测起来,期间种种传奇、闹剧、丑闻、肥皂剧的剧情都被翻了出来,添油加醋。实际上,他们有些人的猜测是对的。

      我在十一岁那年之前,一直有一个很幸福的小家庭:爸爸、妈妈,还有我。可自从十一岁那年那场意外发生后,一切就变了——是的,人生中不就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吗?也许来得早,也许来得晚,可总有一天会发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也许这个程度轻,那个程度重,不过也是运气的问题。而我恰恰属于时间和运气都不赶巧的人,这怨不得别人,所以,貌似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可是,真的吗?真的没什么可抱怨的吗?全国每年有近十万人死于交通事故,为什么我的父母偏偏也加入了这十万人中呢?为什么不可以至少留下一个爸爸或妈妈给我呢?为什么我的命运偏偏就是如此呢?如果重来一次,我还可不可以让父母避免遭此厄运,一家人依旧生活在一起呢?在父母出车祸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天晚上躺在福利院的床上,我都会把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嘴里塞着拳头堵住抽泣声,脑子里很乱,只是像所有第一次遇到重大事故就不知所措的小孩一样胡思乱想,重复地播放着那几个包含我全部思想的问句。在那一年,自以为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的我,还是很丢脸地在心里拜过任何一位认识的神仙,无论古今中外;也曾期许会有一个张开温柔羽翼的妈妈般的天使带我离开可怕的福利院;最后,好不容易在福利院阿姨小心翼翼的劝说下接受了父母去世的事实,耐心等待会有爸爸或妈妈的亲戚来领我回家,可没想到,现实再一次展现了它残酷的一面:过了三个月,仍没有任何亲戚来领我回家,我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早已去世;我本来就与乡下的亲戚很少见面,早已淡忘了他们的音容笑貌;福利院又联系不上,好容易联系上的家里又有三个孩子,经济实在困难,连自己的温饱都难解决,于是只好作罢。那时我已经成熟了一点,听到这个消息一句话也没说,回到房间,锁上房门,在床上坐了半天,夜幕降临的时候,早已僵硬而干瘪的胃才将我拉回了现实,这时我的心里才似乎被一只大手猛的拽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汹涌着不能停下——我真正的明白,我的父母,我的亲人,和我有血缘关系的所有所有人,我是真的、真的失去他们了。

      讽刺的是,在出了那次“时间和运气都不巧”的意外,我来到福利院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上天便眷顾了我——这是福利院阿姨的说法——其实与其说眷顾了我,不如说眷顾了白刚勇和李紫华。

      那天我正在房间里看书,与我同房的另一个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白格,有人来看你了!”

      听到这句话,我的浑身一颤,我几乎要以为是我父母的亲人来接我了,可当我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却又像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一样顿住了,几个月的等待早已消磨掉我的希望和耐心,我心中像是猛的被人毫无征兆地捅了一下,一个狂怒的声音忍无可忍地冒了出来,在我心里恶狠狠地咆哮:“白格,你觉得还有希望吗?他们十一个月前不要你,十一个月后还有必要来假惺惺地抱歉说假装忘记这事然后把你领走吗!当时已经接受了失去了他们的事实,这时候心里为什么又在卑微的祈求!你的冷静到哪里去了!你还不明白吗,这是另一对想要孩子而无法生育的夫妇要来带走你了!你要有新的尽管你无法开口但还是你接下来人生中的爸爸妈妈的人了!”

      我忘记我是怎样一步一步挨到接待室的了,只记得当时走廊里空荡荡的,再小的脚步声也能听见,就好像一颗石子在水塘里激起的声波。等我看到接待室的门牌,我觉得离我刚听到那句话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倚在接待室的门上,望着房间里坐在沙发上的那对局促不安而又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的夫妇。那个慈眉善目的院长阿姨从另一侧的沙发上站起向我走来,搂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向那对夫妇,那个挎着皮包的女人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带着又想靠近又不敢的局促表情看着我。

      “那个,这就是我们白格;白格,这是白叔叔和顾阿姨,他们今天是来看看你的……”院长和颜悦色地说。

      “白格你好!我是顾紫华,你可以叫我顾阿姨,这是我丈夫,白刚勇。”顾紫华咬咬下嘴唇,声音很轻地说。这时院长很善解人意地走到接待室最远的另一边倒水.

      “白格你好!我是顾紫华,你可以叫我顾阿姨,这是我丈夫,白刚勇,你可以叫他白叔叔。”顾紫华咬咬下嘴唇,声音很轻地说。

      白刚勇也很小心地开口:“白格,你好……”

      我看得出来他们很紧张,怕我没有反应,可我才是哪个最紧张的人。因为他们是有选择权的一方、主动的一方、可以想接纳就接纳厌烦了就抛弃的一方;而我则是弱势群体、被动的一方、若是有再一次的抛弃也只有任凭心里再受创伤的份的一方。但我还是努力稳住声音里那一丝情感的波动,很有礼貌地说:“白叔叔,李阿姨,你们好。”

      “嗯……你多大啦?”顾紫华明显在问一个她肯定已经了解过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回答了。

      “十一岁......再过几个月就十二岁了。”

      “哦,这样啊……喜欢做什么?”这时院长回来了,顾紫华连忙接着问。

      “美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

      “对,我们白格可喜欢画画了,他对美术这方面的东西很有兴趣,”院长边把水递给白氏夫妇,一边笑眯眯地说,“将来肯定能成个画家什么的呢!”

      我很讨厌院长此时的语气,更讨厌别人自作主张地规定我的未来,不过顾紫华显然很高兴:

      “哎呀,美术真的挺不错的呢!我本人也喜欢美术,可惜就是画画不好,不然也考上个什么美术学院的,说不定发展前途又不一样啦。”

      “是啊,现在要是当个美术工作者,多高雅的工作呀!白格这孩子学东西挺快,将来肯定有前途......”就这样,这半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院长在跟他们谈,谈我的爱好,谈我的学习,谈我的生活,连我都不知道她原来如此神通广大知道关于我的这么多事情。其实想想也不难,那时的孩子处于一个透明的年龄,透明的脾性,透明的喜怒,透明得想颗水珠,一眼便能望透。

      后来白氏夫妇又来过几次,我很少说话,只是冷眼观察,发现他们其实不错:举止得体,外貌也整齐,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恩爱夫妻,可是......他们的温馨的小家不属于我,他们与我的身上,并没有同样的血脉,他们也许会竭尽所能爱我,但我仍无法视他们为父母......于是暗夜里被窝中我又多了这些思绪,我无时无刻不感到爸爸妈妈的血液在我身体里流淌,如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但是我也知道,这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趁自己还没被福利院弄得死气沉沉、心无希望,不如理性地做出选择。

      又一次,我被同房间的男孩叫去,说是院长找我。

      这次似乎没有别人来......我疑虑重重地走向院长办公室,心里预感到这次可能是“最后通牒”。

      果然,当院长把我拉到沙发上坐定,又倒了一杯水给我,然后自己坐在对面的另一个沙发上,摆出一副和蔼可亲善解人意的表情,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还是一句非常恶俗的话: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白格呀,”院长女士很亲切的开口了,每当她想要跟别人很亲热地说话的时候好像总是在对方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呀”,“最近老是来看你的白叔叔他们,你觉得怎么样呀?”

      我一直很讨厌别人问我怎么样,特别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吃完了饭问“饭吃得怎么样”,画幅画问“画得怎么样”,睡了一觉问“睡得怎么样”,其实这些话大多是客套而已,很少有人真的回答“睡得不好,失眠,翻来覆去的”或“吃得差劲死了,差点吐了”,最多也就是不咸不淡来一句“还行吧”。就是——很象征性。这感觉有时候就像一个人在医院看望他病重的老友,即使朋友已经命不久矣,他仍然还要说“没事的,你心态要好,你的病还是有希望康复的”一样。当然,这感觉仅仅是有时候,有一刹那,我会很厌恶这样的问话,之后就还好。也许是我性格里某些因素使然吧。

      不管怎样,我总不能一直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于是我说:“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对我也挺和善的......”这倒是我的真心话,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再编出另一套话来。

      “啊......”院长有点犯难地接着说下去,“白格呀,你觉得他们当你的爸爸妈妈怎么样?我详细了解过他们了,的确是不错的一家人,品行绝对没有问题的。他们当时啊,由于一些原因一直没能要孩子,现在想要但是要不了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的......我知道刚开始你可能有点接受不了,没办法走出来,但是慢慢来吧,阿姨跟你保证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只要你勇敢一点......你听懂了吗?白格?”

      我的脑子当时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更关键的是,我不知道如果我拒绝的话他们会不会答应,在我当时看来——在我当时脆弱又敏感的心里——我是接受不了被否定的,所以,我清楚地记得我刚开始想的是”怎么可能没听懂当我是三岁孩子吗”,然后那句话就干脆然而又脆弱地从我口中脱口而出,速度之快让我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到:“我答应。”

      此后我就顺顺当当地住进了白刚勇他们家,顺顺当当地成了他们的儿子,顺顺当当地在那间四周墙壁被涂成天蓝色天花板上画着云朵的房间里又度过了近七年的时光。从住进他们家的第一天起,我开始改口叫他们爸妈。这一叫也就是七年。

      我看一眼手中亮着的手机,上面大大的数字提醒我登机的时间到了。我跟坐在一旁的李紫华说了一声,她很紧张地站起身来,扯扯身上的衣服,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白格啊,你路上小心点,到了那边赶紧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你姨妈姨夫可能还在上班,晓曼会来接你的,你到时候可别自己走了,等看见晓曼你俩再一块走……”

      “好了妈,我知道了。我该走了。”我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在那边好好地学,该放松也要放松……”李紫华可能知道这话听着太唠叨了,但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出来,其实昨天晚上她已经说过好几遍了。她的身子有点僵硬,有点前倾,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像要扑上来抱住我一样,但她还是克制住了。

      “走吧!再见啊,到了那儿别忘了打电话。”

      “拜。”我挥挥手,拉着行李箱向安检处那边走去。

      在飞机上,我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是关于那场事故的。再次梦到那个,我其实并没有很伤心。就像哈利波特在梦中回忆起他父母被杀时的情景只能看见一道绿光一样,我也只能看到模糊的片段,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扎在心上,并不会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在梦里我隐约看见爸妈坐在一辆绿色的出租车上,爸爸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妈妈坐在后排的座位上。忽然画面猛的抖了一下,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样不断地旋转、扭曲、下坠,我也在座位上感到一阵晕眩。接着,出租车的顶部好像一张薄薄的锡纸一样被揉皱了,皱皱巴巴地盖在出租车上,车门也变形了,好像透过哈哈镜看见的一样。旁边有一辆压在地摊上的巴士,不远处,救护车从浓雾中开出来……

      我开门进到房间里,发现床上已经坐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女孩笑着朝我招招手让我过去。我很讨厌别人做在我床上,况且那几个人我都不认识。我朝他们走过去,那女孩眉眼弯弯的叫我的名字,我努力想要在朦胧的迷雾中看清她,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我站着的地板与他们坐着的床分割开来——

      我睁开眼睛,四周很安静,只有隐约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位空姐朝这边走过来,温柔地问:“你没事吧?”

      〔梓七夕〕
      七月中旬的时候,我坐飞机前往c城的朋友家。
      我出发的时候,阴雨绵绵的日子刚刚告一段落,灿烂的阳光 重又普照大地。我想,这也许是个好兆头。
      这虽然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但是谁能想到我好容易坐了一次飞机之后出现了那么多飞机坠毁的新闻呢?尽管我知道那不是国航,但是杞人忧天还是有的,或者像那个张子明说的那样,我神经过敏。
      c城没有z城的气候好,那的气候闷热而潮湿。在市里玩了几天后我和朋友去了海边游泳,捡了不少海螺回去。可是回来之后才发现身上起了好多小痘痘,又红又肿,又痒又痛,朋友的妈妈说我可能是对海里什么东西过敏了,我抹了些普通治过敏的药,还是不顶用,去医院看了看,又开了些药回来,医生说我有些水土不服,当时我好容易出来一趟的玩心也没了,毕竟身上的不适是不容我忽视的。我又订了机票,决定回z城。
      其实这次来c城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找素材画画。我们美术老师给我们布置了暑假作业,这个暑假尽可能多的找到灵感,多画几副练练感觉。现在素材收集的差不多了,况且我在烈日照射下的海滩上的大遮阳伞底下还穿着泳衣拿着笔和本打草稿呢,最后眼睛都疼了。如果继续这儿待着,我非得死在这儿不可。套用一句比较俗套但很实在的话——我可不想还没找到男朋友就离开人世。
      至少当时我是那么觉得的。
      时间围绕着表盘一点一滴的飞逝,到了登机的那一天,我早上六点多就醒了,吃过早饭,我换上一身可以直接躺倒睡觉的宽松运动服,拉着我早就收拾好的拉杆箱,坚持在小区门口就跟朋友告了别,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那间早已熟悉的房间和房间里的人,但我这个人实在不习惯伤心离别的场面。我在他们的注视下拉开出租车门直奔机场。
      机场人挺多的,我看了眼表,距离登机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赶紧走到候机室,找到一个座位坐下来,掏出手机给朋友发短信汇报一下情况。我忍不住身上的小痘痘阵阵的瘙痒,把头扭过来扭过去地东张西望,有的人毫不避讳地盯着我,我赶紧收回目光,掐住大腿——这一般是我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看着那翻滚着航班的大屏幕,我知道快了,下一个就是我将要坐的这个航班了。果不其然,过了两分钟,就有一个优美的女声在候机大厅响起: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c城飞往z城的航班,正在办理值机手续,请您尽快到6号柜台办理,停止办理值机手续的时间是十点整。
      我赶紧站起来,混在即将登机的人群里走到六号柜台去办理手续,这倒是不很困难。办完手续,我默念着我的座位,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第一次看就看错了,我一直念叨着我那个座位的下一个座位号。过了一会,就在马上登机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自己默念的不对,努力使自己念上一个,可是还是糊里糊涂地到了飞机上,那时候整个人迷糊得很,鼻子不知怎的堵的厉害,心烦意乱,自我麻痹,看了个大概就在座位上坐下来了。应该是身上的痘痘让我分了心,也是因为痘痘,晚上都睡不好觉,唉!
      "喂,同学,你坐错位置了吧,这是我的位置。"因为身体的缘故我本来是低着头的,昏昏欲睡,可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清晰的男声在我座位的旁边响起。
      "我怎么坐错了,本来就是这儿,好不好。"我不舒服,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连头都没抬。
      "你看看这个,如果你没坐错,总不会是机场的票弄重了吧。"说着那个个子高高的男生把他的飞机票塞到我眼睛下面。
      "什么,不可能啊,我是这儿好不好?"我也掏出飞机票看了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什……什……什么,我应该是里边的那个座位?我刚刚明明看的是这个座位啊?我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在我旁边的那个男孩,他闲散的站着,低着头,看着他的白色球鞋,似乎是在等着让我给他让座。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记错了,我刚才看错了,不好意思啊。"我连忙给他道歉,身体向里面的座位挪。
      他没有理我,很淡定的坐下来,过了一会,他掏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因为他的到来,我感到新奇,没有刚才的睡意了。我盯着他拿出来的那本杂志,正好是我投稿画插画的那个杂志社,这……也太巧了吧!
      我看着他看书的样子,当然,是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眉头紧锁,看了一会干脆合上杂志,眯着眼睛,头靠在座位的后背,看样子很不爽的样子。我也懒得搭讪他,一个人看着窗外。
      云依旧那样白,而往事早已不是那样,淡淡默默地散去,或者变了颜色。……
      过了一会儿,我身上的痘痘又痒了起来,再也没力气瞎发感慨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身上的包疼得如虫噬一般,我额头的汗越来越多,我也只能强装淡定,心里一直大喊镇定!镇定!可是我忍不住了,这可以说是公共场合,我实在是想出去,可这个男孩坐在外面,我出不去,况且谁知道他有没有睡着。我捅捅他挨着我的胳膊。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充满了……不屑的感觉。
      "嗨,那个,我能借过一下吗?"我努力让自己脸上挂上一个微笑,不太难看,遮住自己的难受。这时我已经背起了包包。
      他看了我一眼,就撇过头去,给我让出了位置。
      "谢谢!"我道谢后,赶紧去了卫生间。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我上了些药,虽然这些药不完全治过敏,但是还是比没有要强的多。
      回来后,他又给我让了让,我进去,他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我发现了这目光,回头看着他,四目相视。
      "你知不知道这是飞机上,这儿好歹也是公共场所吧 ,你抹了什么这么大味道。"他还是没有好语气。
      我有点别扭。我知道我抹的这个药的味道闻起来是一股很难闻的味道,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是我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干嘛要这么问我!
      "哎呀,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有病吗……”我忽然意识到这样说很搞笑,好像在骂自己的样子,气急败坏之下,我又说:“管你什么事啊,受不了就跳下去,下面空气凉快!”他没有好语气,我凭什么还迁就着。
      "你跳过?"他挑挑眉。
      "你!哼!"我没有再和他据理力争,就别过头接着欣赏窗外的风景,一直到下飞机,都没有说一句话,很别扭的坐着。
      到了z城的机场,我的心里也宽松了不少,明朗朗的,下飞机时,我还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面无表情,像一座冰山。拿了行李,就下飞机了……
      {七夕}
      (最后段)我呆呆地松开了搂住晓曼的胳膊,心里好像炸开了一万个惊雷:什么,晓曼居然和这个南极冰人一样的男生认识?他们还熟到让晓曼来接他的程度?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一瞬间,一个想法既荒唐又迅速地,像一道闪电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既然晓曼和这男生这么熟,那么以后这男生不会向晓曼说什么我的坏话吧?要是他再四处传播我的糗事......在机场大厅里匆匆而过的行人眼里看来,只是过了微不足道的一秒而已,在我的心中却像是万匹思绪的快马奔腾滚滚而过,踏得我心里惊慌失措。不过下一秒,我又很快从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中解脱出来了——那个男生脾气这么臭,又是一种别扭的性格,不大可能主动跟别人讨论那种话题......再说晓曼也不是轻易听信别人的人,跟我的关系又好......我正站在一边胡思乱想着,忽然感到背后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上来,有轻轻的运动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是那个男生向前了两步,我回过神来,赶紧闪到一边。
      晓曼站在我左边,一脸既紧张又抑制的矛盾表情,甚至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羞涩?我简直要像小说中写的那样“使劲揉揉眼睛”了。我们的顾晓曼怎么会在面对男生的时候“羞涩”呢,她平时挺大方的啊,就算有什么心情也不会明显地表露在脸上啊......我发觉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你好,我是白格。你是顾晓曼吧。”没想到男生先开口说话了,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声线,如果读起故事来一定令人痴迷,不过那样根本不容置疑的问句很令人不快。
      “哦,对,我是顾晓曼。”晓曼声音很轻地回答,一开口的时候嗓子似乎都有些沙哑了,一定是一段时间没喝水了。
      “那,奥,对,这是我的好朋友梓七夕......七夕,正好咱们一个小区,不如咱们就一起回去吧!正好没人来接你,也算是我误打误撞地接了你了,好吧?”白格没再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于是晓曼连忙笑着对我说,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眼神是在对我说“七夕快点答应啊!”我看着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走吧!”
      就这样,我们三人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窗外雨一直在下,细细的雨痕像泪痕似的在车窗上留下绝望的痕迹。我和晓曼坐在车的后面,碍于白格坐在前面,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怎么交谈,各自无言地看着窗外朦胧的雨幕。我拄着脑袋,望着前座白格笔直的身影,隐隐约约想起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现在看来,这话不但很有诗意,也很有道理。我在飞机上相逢白格,却不只萍水一面而已......我忽然想起一个细节:在机场的时候听白格和晓曼的对话,“你是顾晓曼吧”“对,我是”,似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难道他们也并不熟悉?但我与晓曼认识这么长时间,也从未听过她家有个这样的亲戚或朋友。可是,可是,不管怎样我都预感到他以后将强势地介入我们的生活,成为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就如同一颗石子掉进池塘里,鱼搅水涡,石沉藻浮,总之,剩下的暑假时光应该会很出乎意料之外......
      我甩了甩头,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飞机上那一幕与白格跟晓曼的对话。原来,相逢真的未必曾相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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