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第一少年》邹襜

5、五

　　狂轰滥炸的铃声阎王催命般响不停半小时后，睡得昏天黑地宛若休克的皖问终于痛苦地尖叫一声，一脸烦躁地掀开被子，怒气冲冲冲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谁！”咬牙切齿到抓狂的地步，深重的怨念和愤怒变成实体从电话线这端蹿到另一端。
　　“哟，副会长大人终于舍得起来了，”尖酸刻薄的话语里的愤怒和冰冷甚至压过了被吵醒的皖问，接触到皮肤还能错觉到被剜骨的痛，“我他娘的简直想杀了你！你们这群混蛋！学生会是老娘一个人的吗？！一个两个要干正经事从来找不到人！”
　　皖问混沌的脑子被这一桶硬邦邦凉飕飕的冰刀子生生惊醒了，满腔的怒气像破掉的气球迅速瘪了下来，因为他听出来了这是谁的声音，也想起了昨晚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顺带想起了以前种种的劣行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会长大人，以及可想而知的即将上演的血淋淋的混乱局面。
　　“和子姐，我错了，您要怎么罚都行……”皖问的态度立马变得谄媚而心虚，拖长的虚弱的尾音显得委屈而无辜。啊，怎么就忘了和立海大的会面。
　　那头沉默着，皖问心凉了半截，越发惴惴不安起来，女王这回看来真发怒了。
　　“松本十分钟后会带着DV到你家。”良久，电话那头传来女生机械无感情的声音，又沉默了会，然后恶狠狠抛下一句话就重重挂上电话了，“老娘要罢工！”
　　事情大条了。
　　皖问站在满屋的晨间阳光里，茫然沉重地握着手机，觉得眼前发黑。

　　仰头打量这幢除了窗户四面都被爬山虎细嫩的青色茎叶层层缠绕的三层公寓，房屋本身的雅静明朗由于冗杂疯长的藤而变得幽森安谧，松本一脸纠结的表情，皖问到底是怎么把房子搞成这副样子的？
　　看隔壁的房屋，整洁雅致，青色渐淡至白的外观，明亮的窗子，在晨光下显得尤为和雅融融。明明是同样构造的房屋，反差怎么这么大？
　　松本叹了口气，然后按响了门铃，幸好外围门栅没被青绿淹没。
　　等半天，听着屋里“乒乒乓乓”一阵作响，才看到屋子大门打开，困顿的眼神、脸上的红褶印、还有几根突兀地翘起来的头发以及嘴上叼着的一片吐司，很清晰显示出少年多匆忙梳洗完跑出来的，背着的鼓鼓囊囊的背包在晃荡虚浮的跑走里撞上打开的铁栅门，发出“咚”的一声。
　　“早上好，请多指教。”松本憋着笑和皱眉大口嚼着干巴巴吐司的少年打招呼，后者鼓着的腮帮子动了动，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来，松本推测估计是在和她打招呼。
　　痛苦地吞下干涩的吐司，少年显出有点噎住的神情，掐着喉咙难受地翻白眼，吓得松本赶紧过去帮他拍背顺气，然后惊诧地瞪大眼看他从塞满东西的背包里掏出一瓶冰凉的茶咕噜噜灌进嘴里。
　　“……呼，吐司果然是最恶心的东西。”恢复过来的少年嫌恶说道，打了个呵欠，眼角泌出点泪水来，又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眼神才清明些了。
　　松本愕然，默然，然后扭头，啊啊啊，女生们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们喜欢的那个青葱雅致元气温柔冷凉少年！！学生会网上民意调查，想要副会长日常生活DV录像的投票率高居三甲，都是一群盲目崇拜的不明群众！
　　学生会的很大一部分经费是来自于出售人气成员的有形无形资源，在绪方和子的策划下，此项业务俨然已成为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很多人没逃过绪方女王的魔掌，但皖问一直抵死不从所以至今仍未让她得逞，但这回理亏在先惹得女王发飙，他只得含泪答应“卖身”了。
　　松本默默打开DV，正式开始拍摄，尤在状况之外的少年眼神放空睁着眼看着前方的画面被摄入机器。
　　“哟西，青学学生会副会长皖问的一日行DV开拍咯。”松本精神奕奕地说着画外音，然后看着才回过神的少年微微瞪大了眼，茫然无辜，晨间如水透亮的阳光里，少年衣袖扬起一角，乌黑短发扫过纤细的脖颈，春水映梨花般温柔得葱茏。
　　嗷嗷，好萌好萌。后来很多观看录像后的少女们都眼捧桃心，心情荡漾无比。
　　也正是这次事件，间接引发了其后的青学正选起床记录像以及DV大作战。

　　“今天，关东大赛在晴朗明媚的天气里正式拉开序幕了。如果你关注皖问，就会知道在成为学生会副会长之前，他已经是青学网球部的经理了。而今天，我们就将跟随身为网球部经理的皖问度过一天。敬请期待！”
　　松本手拿DV跟随皖问进了关东大赛的比赛会场，里边的气氛热烈蓬勃，极易燃起人们的热血，松本的声音也更加精神了，同时感觉到精神不振一路了的少年渐渐恢复了元气，神色端正许多。

　　皖问在会场里逛了会，就看到提早半小时过来的青学正选们已经聚集在一个角落了，樱乃和朋香站在龙崎教练身边，崛尾三人组好奇地向四周探头探脑。
　　“早上好。”皖问一脸灿烂笑意向他们打招呼。松本在他身后，跟着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却很诡异地看到面前这行人一瞬的僵硬，神色各异，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大家怎么像见到猎人的动物一样的神情。
　　爱折腾人的祸害啊祸害。
　　“看来大家都看过昨晚那份分析报告了，很好，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很愉快地来善后了。”皖问看着面前一半人一脸的菜色，不禁觉得一早的烦闷一扫而光，神清气爽，“呀呀，今天比赛最重，其他事情不用特意去想哟。大石前辈还没来？咦，怎么不是应该龙马你迟到才比较正常？”
　　闻言，越前脸色不忿，撇嘴，抬起下巴，“十次里面有九次迟到的人没资格讲我！”
　　“哎呀，我知道小鬼你崇拜我，但不能迟到这种坏风气也跟着我学。”皖问不顾越前抗议，搭着他的肩，半个身体连同背包的重量都交给他，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越前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切”了一声，“整天装死动不动就娇弱起来连卡鲁宾都比不上。”你也就眼睛毒了点，嘴巴毒了点，网球分析和策略头头是道，说要对打就开始挺尸状，哼。
　　第一次见面时，惊诧于对方毒辣的网球分析，跃跃欲试想一较高低，谁想这货拿起球拍就神情恹恹一脸虚弱！
　　皖问笑眯眯摘下他的帽子，开始折腾他的头发，越前抗议，一再被镇压。
　　两人的插科打诨让气氛再次活络起来，比赛为重，至于黯淡的前路，先扔到爪哇国去。
　　于是这才好好注意到跟在皖问身后，拿着DV拍摄的松本。
　　“咦，松本怎么跟着你来了？”因为皖问的关系，网球部很多人对学生会成员都很熟悉了。
　　“啊，你还在啊。”皖问惊讶的问句让松本心里默默吐槽——她的存在感到底有多弱啊啊。少年一脸郁卒地向他们抱怨起来，“学生会的任务，要跟拍我一天的生活行动，我的隐私权哎。”惹得松本又是一阵吐槽——这还拍摄着，以后还要售卖出去，你能不能不唱反调配合点啊！
　　“哇哇，好好玩啊！”菊丸凑到DV前面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呲牙咧嘴笑起来，“哟西，我是菊丸英二！”
　　松本看着网球部众人的目光都往她这边聚集，不禁有点窘迫，但是长久以来跟着绪方女王混，多少也皮糙肉厚了，于是又坦然起来。她不禁为自己感动起来，呜呜，全校最火的社团，各式各样的帅哥都站在她面前，她还能这么不动声色，没有猛扑上去，和子姐，都是你栽培有方，我们离不开你！

　　原定出战的大石，因为在路上搭救了一个孕妇而致手腕受伤，所以由桃城替代他上场。
　　青学对阵冰帝的比赛，在八点钟正式开始。
　　青学和冰帝分别占据了场内一半的区域。正选们并肩站在球网外围台阶的第一级观战，后援团就在他们身后侧。极目望去，冰帝的后援团声势浩大，相较之下，青学的后援伶仃几个，显得分外不济。
　　身为经理的皖问看着声势悬殊的两个学校，惆怅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对后援团们交代了几句，看到崛尾三人沮丧地低垂着脑袋，伸手一个个拍了过去，“振作精神，他们人多而已，我们要拿出气势来，压倒他们！蔫巴蔫巴哭丧脸也没用，拿出声音来！”
　　“前辈，人多才有气势，我们就这么些人，哪里压得过他们！”崛尾揉着脑袋，很不以为然。
　　“嗯哼，”耳里充斥着冰帝后援此起彼伏的加油声，皖问慢慢慢慢笑了起来，崛尾顿时觉得凉风飕飕脊骨发冷，“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气势！”
　　樱乃和朋香哆嗦了下。
　　五分钟后，崛尾他们结结实实被狠狠震撼到了，连带着整个网球场都抖了几抖。在一旁跟拍的松本差点就拿不稳DV了。

　　扎上红得晃眼的后援头带，少年面容穆然，拉开外套拉链，在领子上别了个从背包里掏出来的麦，然后高高举起一杆轻旗，站在第二级台阶上，面对着站位秩序的二十来个手里同样举着旗帜的二三年级后援团，眯着眼睛笑了——
　　“青学！”
　　声音透过电波的超强分贝传达出来的时候，那高亢嘹亮的一声彻底压住了全场的喧杂声，震得人心肝也颤了两颤。全场侧目。孤杆旗帜，越发桀骜。
　　“NO.1！”
　　融合的二十多个雄厚有力的声音沉甸甸的重量，砸在心上。二十多面飞扬的旗帜掀起风声，浓稠的颜色把那方天空都渲染变色。
　　“青学！”
　　“最强！”
　　“青学！”
　　“必胜！”
　　“青学！”
　　“NO.1！”
　　电波传播的嘹锐的声音和厚重的人声交错，叠声而起，硬生生逼出了孤勇的千钧气势，肃杀狠厉。
　　旗帜飞扬，猎猎作响。
　　冰帝的后援团一脸错愕，神情像是被噎住。
　　青学正选们转身看着他们，诧异过后，露出兴奋热血的笑来。正在比赛的菊丸和桃城眼神闪亮。
　　少年的外套被风鼓起，脸上的表情张扬冷肃，最后，挥动的旗帜一顿，慢慢放下，人声、风声，戛然而止。

　　松本透过DV看着少年转身，感知着皮肤上的战栗感，头皮发麻，热血里掺着兴奋感，鼓噪着她的耳膜。
　　帅呆了！
　　选择今天跟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事后据说，会场里其他场地都听到了这短暂但嘹亢的应援声。青学后援团由此名声大噪。

　　皖问坐在越前身边，背靠着后一级台阶壁，咕噜咕噜猛灌冰茶，另一侧放置的小型风扇对着他们猛吹起来，直到感觉四肢百骸都清凉起来，才舒服地喟叹出声。再过去的位置放着他那个巨大的包，里边塞满了种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干得不错嘛。”拽拽的声音尾音上扬，琥珀色猫眼王子抬起下巴身旁的少年，后者咂巴咂巴嘴，毫不客气地点点头，食指点着下巴，露出得意的笑，然后扭头看了眼冰帝的方向，果然好些人一脸纠结地把目光戳到他身上来，于是笑得更愉快了，“科技产品和浑厚人声的结合，果然很无敌。这可是特意为冰帝准备的。”
　　“比卡鲁宾还爱翘尾巴。”小王子喝了口芬达，高傲地鄙视少年。
　　“嗬嗬嗬，卡鲁宾，我还真想它了。”少年翘着二郎腿，不怀好意笑着，露出八颗明晃晃的牙来，越前忽然就感觉后脖颈每个毛孔都透着凉气。
　　遥远的越前宅，躺在南次郎身边翻身露出肚皮懒洋洋晒太阳的卡鲁宾短小的四肢莫名哆嗦了下。

　　松本在皖问身后的位置上再一次怨念自己在某人眼里存在感之弱。就在刚刚他下台阶来看到她时，又惊讶地冒出一句“你还在啊”，他到底是有多不愿意接受正在被她跟摄的事实？！
　　郁闷的松本干脆直接把DV放在石阶上对着皖问的方向，转移心神关注起场上的比赛了。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松本热血沸腾，手攥成拳头，几次都忍不住惊叫出来。

　　最终，第二双打以菊丸、桃城6-4对向日、忍足结束，青学赢得了首胜。第一双打，以乾、海堂3-6对宍户亮、凤长太郎结束。青学、冰帝各赢一局。

　　“诶，还未够水准！”
　　“哎呀，血都热了。”
　　并肩坐着的两个少年，一个手插在外套兜里，抬了抬下巴，墨绿色发丝下琥珀色的眸子闪着骄傲自信的光芒，唇角微挑起点弧度，一个左手拿冰茶瓶贴在脸上，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笑得若有所思。
　　同样的兴致盎然。
　　从背后看过去，莫名有种奇特的相似感。

　　实战最能激发人的潜力，无论事先模拟多少次，无论资料如何完备，场上瞬息万变的情势会逼得人推翻固有思路，或成或败，因磨练而带来的成长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的契机。
　　这群少年有着强大的内心，坚守的原则，执着的梦想。

　　我很期待，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