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之第一少年》邹襜

2、二

　　二

　　这个毒舌又阴暗的家伙。
　　阿道夫和约瑟心头不约而同浮上这句话，然后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收起球拍朝自家阵营走去。
　　Sutta双腿交叠，两手插兜，以一种很是闲散的姿势坐在长椅凳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且随着他俩的走近嘴角上挑的弧度越发张扬。本该是懒懒散散的样子愣是给他坐出拽得二五八万的气势来。
　　原先坐在他身边的拉格斐悄无声息龟缩到角落去了。
　　约瑟眉眼间一贯的春色撩人，这厢摇晃而来更是气场全开风流俊逸得几欲闪瞎人眼，唇角微动——
　　“哪来的鸭子。”
　　咔嚓咔嚓咔嚓。
　　拉格斐觉得自己听到冰川“嘎吱嘎吱”裂开然后“唰唰唰”湮灭成粉的声音，阿道夫则是直接感觉到身边涌起的巨大的黑色怨气，不由得暗自庆幸起自己没先撞上枪口。
　　一句话秒杀。
　　Sutta你毒舌的功力果然日进千里。
　　见那眼神从僵掉的约瑟身上向自己转来，阿道夫立马觉得有种被毒蛇，不，是毒巨蟒盯上的感觉，于是立马认错。
　　“sutta，我们错了……”
　　“你是队长，怎么反倒向我认错，”sutta眼神疑惑不解，端的是十分无辜懵懂，只是立马他的表情变得凉飕飕，带着股漂亮阴暗的味道，“虽然这就是一虚衔，也不能这么消极怠工啊，即使是废材还能给烧把火，你这样连烧火都嫌烟呛。”
　　Sutta从来都只朝着人的心窝子戳，一戳一准，一刀致命，永不翻身。
　　眼瞧着阿道夫也僵掉，气氛霎时尴尬冰冷得无以回转，拉格斐不得不硬着头皮冒着生命危险站出来了，战战兢兢打圆场。
　　“sutta，队长和约瑟也是第一次配合，难免会出状况……”
　　Sutta这回看向拉格斐，眼神平静无波，刚才身上某种暴戾阴暗的东西倏忽彻底消失，整个人放松平和下来，但是拉格斐反而觉得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对面的Harald队目光大都聚集在他们这，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甚至能听到一些大声谈笑的声响。
　　距离下一场第二单打比赛，中间还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观众席上很多人也都趁这个机会激动无比兴致勃勃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绕场分布的记者们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拉格斐觉得可能明天的新闻头条极有可能会是——双打混乱落败，Vladimir队引发内讧。
　　“我渴了，你俩也渴了，一起走。”sutta眼一眨，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又是那副又散又拽的样子，用的是肯定无比的肯定语气给这事拍了板，“拉格斐，这场6:0拿下。你要是对那个脑满肠肥的死胖子留一点情，回头我就拿青椒给你灌得脑满肠肥。”
　　拉格斐看着对面那个素有“八块腹肌”阳光帅哥之称的对手，很平静地点点头。
　　Sutta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向来很强大，他看人的眼光和正常人压根就不在一个次元上。
　　搁中国古代，这就一指鹿为马的主儿。

　　看着sutta他们仨人的身影逐渐被通道彻底斩断，拉格斐握着球拍的手紧了紧。

　　待在围栅旁的七苦一看到sutta离开，立马身手敏捷向下面空地跳去。

　　“我要挑战你！”

　　阿道夫和约瑟正恹恹跟着sutta往队伍的休息室走，长长的通道异常宽阔，三个人的脚步声“踏踏踏”，有种单薄伶仃的意味，与微弱的回音形成模糊的重音。
　　Sutta的背影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决绝，仿佛千山万水，三千世界，只要一个转身都能尽数抛下，凉薄而跋扈。
　　然而就是这样的背影，偏生让一些人，让他们生出莫名的眷恋信赖来。有时候，整个世界都是虚无，只剩下这个背影是唯一的参照物。
　　自知心虚的俩人也不敢向先前一样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只得安静默默地跟着他，正有些沉闷的气氛，突然这么一声天外暴喝，瞬间让他们都复活过来了，眼神亮亮，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气势汹汹拦住他们去路的亚洲男孩。
　　更准确地说，是双臂张开拦住sutta，竭力镇定但脸部肌肉紧绷的，面黄肌瘦疑似营养不良的矮个儿男孩。
　　不过，声音很有中气，隔几米外的那棵树上的鸟儿大概受不了这么强的冲击波，直愣愣栽了下来。眼神也很亮，亮得他们晃眼，标准的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兽眼神。
　　身影瘦弱的男孩杵在代表着青少年网坛的巅峰力量的Vladimir队，即使只有几人，以及一人就足以瞬杀七八支超一流队伍的sutta面前，反差剧烈，像是一只孱弱的蝼蚁对抗一整群猛犸象，气势和生命力上的强大落差。
　　用其他队的话来说就是：那群彪悍的怪物远远走过来就有一种兵不血刃的恐怖高气压。

　　这个毒舌又阴暗的家伙。
　　这句话晃悠悠又浮上阿道夫和约瑟的心头，于是眼里不由充满同情。
　　不比他们皮糙肉厚心理强大，在sutta的阴暗毒舌下仍然可以活得阳光灿烂，一般般人精神崩溃已经是轻伤了。
　　蜉蝣撼树。
　　而事实证明，显然是无稽之谈。

　　在面对一堆人注视的情况下七苦都没有这般脊梁发寒的感觉。
　　然而那个少年仅仅是抬头一眼扫过来，七苦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那个无意识般的后退动作，简直就像另一种投降。
　　就站在sutta后面的阿道夫很清楚地看到七苦瞳孔一刹那的收缩和眼底突如其来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很正常。
　　迄今为止，所有这样横空出现贸然想要挑战sutta的小娃娃们，没有一个能抵挡得了他的一眼。其实那一眼什么都没有，里面甚至连轻蔑都没有。但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才让人觉得，难堪得可怕。

　　约瑟正觉得又一颗幼小心灵被伤害到了而要放弃，颇有些失望的时候——
　　“我要挑战你！”
　　出乎意料的，但又在情理之中，那个看似营养不良的亚洲小子抬起下巴，眼里重新点燃了战斗的光亮，重重说到。
　　约瑟耸耸肩，眼珠一转，潋滟着一湖碧绿。
　　难道东方人的神经韧性就是比西方人好么，上次小彼得就这样止步了。
　　“哎。”从一开始就保持岿然不动的sutta在他们看好戏的目光中，总算开了口，哪怕是无意义的语气词，也引得周围目光一下变得炙热。
　　“你还远远不够资格。”一贯的，Sutta脸上即使笑着也带着三分嘲意，音色冷然，极慢极慢地说着，听在其他人耳里，却是霜风雪剑的冷锐。更不用说七苦了，只觉血液逆流到头顶，半边身子僵冷，半边身子烧热。

　　在通道上滞留了仅仅几分钟，就有工作人员惶惶而来，深怕有什么岔子，那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像有人拿锥子在他们脖子上戳着一样，逼得他们神经时时绷得紧紧。
　　等到了跟前，看到陌生人员的存在，负责人冷汗一下出来，声音也哆嗦着。
　　“出，出什么事了吗？”
　　“噢，”sutta看了七苦一眼，又看了负责人一眼，“你们的安全措施做得真不错。”
　　“我，我，我……”负责人先是被sutta不冷不热的一眼逼出了一身冷汗，那句看似平淡却讽刺非常的赞扬更直接让他热汗冷汗一块儿流个痛快。
　　看着一个壮年人被小孩儿一样的sutta逼成这副样子，阿道夫不由得感叹起了，气场这东西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队长，”sutta瞥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的七苦，也不理负责人一脸的惶恐，偏了头看向身后的队长，“你解决。”末了，又看了一眼七苦，然后对着队长点了个头，就领着意犹未尽的约瑟径自走了。
　　留下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那是留人的意思？阿道夫摸摸下巴，看着V远去的背影，不确定地眨眨眼。

　　“后来呢？”八雅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讲。
　　“后来，”七苦躺在地板上，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草，“就被丢到这里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你还想怎样？”
　　“喂喂，你不是一心要向他挑战的吗，怎么他走了你也不拦一下，就这样让他走了？”
　　“……嗤，那你呢？直到现在你有得逞吗？你又不是没经历过那副场景，我记得你最后不也乖乖让他走了。关键是，就算你想拦，你拦得住吗？”
　　八雅没话说了。
　　“哎，你说，这里的人都像我们这样吗？”
　　“算你问对人了，”提及这个话题，八雅情绪又高昂来了，“这个问题显然是否定答案。喏，我们隔壁的那两个就不是了，他们是被挖来的，据说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是后来和V打了一球，结果，来了。”
　　七苦突然想起那个人说的——这里，将会成为，承载他们这一群人失败和成长，梦想和荣光的地方。
　　V.T.T.L——Victory Teen Tennis League，V.sutta和网坛一些联盟者以及背后力量所创建的一个青少年网球联盟。
　　这是诞生下一代网坛力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