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几度》清玉怜笙楠

31、第三十一章 母女心事

　　◎（三十一）
　　俞月瑛的神情顿时发生了转变，似乎是强忍了多时的悲伤，一旦被触碰到，便再也不能好好掩饰了。
　　“哪来的什么秘密，大家无非是好奇梅亦度的爹，这件事啊。”俞月瑛停顿了片刻，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无奈的笑了笑。“这事，讲真，我自己都没弄清楚，来的突然，所以我一直都当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真的，全是实话。”
　　“这么说，月瑛一路走来，顶着诸多的压力，不容易呀。”
　　“是，未婚有孕在当时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所以后来与一起工作的演员，都刻意保持着距离，怕被人说了闲话。女儿很优秀，我感到很骄傲，但是至今，我仍不敢带她回老家看外公外婆，那边还是相对保守的，那一阵子传出的流言蜚语，让老人们难堪了许久，我心里挺愧疚的，没有脸面再见他们。”
　　“真相总是让人很无力，听说最近女儿受伤住院了，是怎么一回事啊？”
　　“前些日子，爷爷去世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情绪一直不怎么好，所以练功的时候从桌子上摔下来了，腿部骨折了。另外……，另外有轻微厌食症和重度抑郁症，所以……，这事都怪我，没有尽好母亲的责任，平时演出太忙，我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对她疏于照顾，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
　　俞月瑛这 一段话数次哽咽，句尾时已经没法继续说下去了。主持人转到后台拿个一盒纸巾和一瓶矿泉水一瓶卸妆水回来。
　　“算了，月瑛，这妆也花了，干脆洗了，让大伙都看看，浓妆之下，戏台之下，一位最平凡真实的母亲心中的难言之隐。”
　　缷去妆后，俞月瑛整个人周身的憔悴，让人看了有些心疼，没有粉底，眼妆的遮掩，眼角有细纹，眼皮略红肿，眼中的神采比平日也暗淡了几分，和同龄的普通母亲没什么两样。
　　“那一日，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马上就要上场了，平时特别熟的戏，那天唱的磕磕巴巴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她从手术室里已经出来了，人还没清醒过来，我紧紧揪着的心始终没能放下，虽然医生说过了手术很成功。后来她醒了，看见腿受伤了，哭着闹着，拔掉了输液管，挣扎着爬起来，要从窗户上跳下去，我按不住她，又怕弄疼她，医生说她多日没吃东西我还不信，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抓住她的胳膊，揽住她的腰的时候，我信了，她真的特别瘦，你们想不到，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多月竟然只吃了十几桶泡面。她整个人放弃了治疗，到了一心寻死的地步，一点都不配合，我的心针扎一样的疼，不知该如何劝说她，整日在她睡着了的时候，默默的守着她，她醒着时候，我在门外面偷偷的看着，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再出意外，我不敢想，要是就此失去了她，我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那现在呢，现在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点了，请了心理医生帮忙开导，前天刚输上吊瓶，还需要人照顾，今天呢，之所以抽时间来做这个访谈，也是想给所有的朋友一个交代，倘若我的女儿能好好的养好病，我愿意就此退了，提前退休，好好陪她，把精力用在她身上，好好培养她，来弥补我对她多年的亏欠。”
　　主持人沉默，台下的观众流泪的流泪，掩面的掩面。这个决定，料想也是艰难的选择，外人无论如何没有权利劝阻。
　　屋里的梅亦度再次哭成泪人，“不，不行，不可以，我不要妈妈提前退休，她不会高兴的，我怎么能狠心的让她牺牲了一生最心爱的事情，我没有怪她，不怪她，一点都不。”
　　金医生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看明白了吧，懂妈妈的苦心了吗？她是爱你的，只是有时候，她一个人，一个女人，家与工作不可兼顾周全，你很懂事，这些话，亲自对她说，好吗？”
　　“好，我妈她现在在哪里，给我电话，我马上给她说。”
　　“她在隔壁，你现在就能见到她。”
　　梅亦度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说她有事，出去了嘛。”
　　金医生对着角落的摄像头，说了句“俞老师，过来吧。”
　　隔壁房间，坐在电脑屏幕前，戴着耳机的俞月瑛，听了全程，四个多小时的谈话，听到叫她，忙擦干了眼泪，去了隔壁。
　　推开门的一瞬，梅亦度还不信，看清来人面貌的时候，心里难受极了，想立即扑过去，抱抱妈妈，奈何坐在轮椅上，动不了。
　　“妈，你怎么来了？”
　　“别动别动，当心扯着伤口。”
　　俞月瑛忙跑过去，把梅亦度按回轮椅上，揽过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抱得紧紧的。
　　“妈……”
　　“别说了，妈都知道。”
　　“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听医生的话，接受治疗的，你不要担心了，我要快些好起来，还要和你一起上台演出呢。”
　　“好，只要你能早一点好起来，妈什么都答应。”
　　金医生又拉开了所有落地窗的窗帘，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放眼望去，大半个北京市的夜景，灯火辉煌。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站在走廊里，趁着四下里没人，压着嗓子哭了一阵子，见过患者无数，还是头一次见自己熟悉的人，还是最喜欢的演员，她们这窝心的事，实在让人联系不到舞台上的光彩夺目，唉，都不容易。
　　积极配合治疗之后，恢复的速度很明显，不过，俞月瑛还是坚持，两个月后才办了出院手续，回家这天，可把梅亦度高兴坏了。回到家里，梅亦度兴奋的都想丢掉手里的拐杖。
　　“妈，这两个月你把我养肥了这么多，日后都要走不了路了。”
　　“钢板石膏都拆了，你不想走，也由不得你，从今天起，我要拽着你锻炼，你这两个月来的好日子哦，可到头了，享受不到了咯。”
　　“好呀，那我得快些好利落了。”
　　“行，等你好了，妈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去哪里。”
　　“可是，要去哪里呢？现在的景区都太假，人太多，挤的不行。演了那么多唐宫戏，总想去西安，看看华清池、大唐芙蓉园，可是听说没啥看头，景都是后来搭建的，骊山上台阶太多爬不动，华山太险，不安全，北方东北三省，太冷了，西藏拉萨看个布达拉宫吧，可是有高原反应，海边城市看一下海，玩玩水，可我又不会游泳……”
　　“哎哎哎，你可行了，别太挑剔啊，要求可真多，当心我只带着你上护城河边上溜达一圈。”
　　梅亦度考虑了再考虑，一脸谄媚的凑在俞月瑛跟前，“嘿嘿嘿，那我们就一起回老家呗。”
　　俞月瑛迟疑了一小会儿，爽快的答应了。“好，带你回家，老家可好玩了，确实比那些景区好。”
　　“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房间最里面的那个衣柜里，都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以前总是错过机会……”
　　“还有礼物呀，行，妈仔细去看，你先歇会儿，妈给你做饭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