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树怎么办》风后过江云

19、第 19 章

　　同房的少女睡得安稳，坐在一旁的陶瑶却辗转不安，由斜上方的光线判断，外界想必还是一片明朗白日。
　　她想了一会儿行李，又想起昏迷着的白家父子，不知道那叫静澜的男孩有没有吃什么苦头，他父亲苏醒会不会依旧发狂伤人，紧接着又想到被独自带走关押的贺先生，虽然一再劝慰自己，凭他的能耐完全不需要自己瞎操心，仍是心神不宁，一时半刻也无法像晓凰那样安静睡着。
　　牢门铁栏外是光线昏暗的通道，狭长而幽深，遥遥传来水滴声响。陶瑶愣愣望着两根栏杆之间的缝隙，茫无目的地想道：贺先生此时在做什么呢？
　　未曾分别时，竟不觉一个仅仅相识了半年的人，在自己心中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平生不会相思……
　　是如平时那样，安然地坐在牢里，仿佛任何事都不能使他稍稍动摇吗？还是和自己一样，也在仰头望着窄窄囚窗投进来的些微光线，想着某一个人呢……
　　若是后者，他会想起自己吗？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陶瑶猛地捂住了脸。自从在马车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意外事件便接二连三，此刻在寂静监牢之中与贺先生分隔开来，她几乎是被迫着开始把这件事摆到眼前来认真思考。却未料不想到时，她还能与贺先生以熟悉的方式保持相处，现在光一想到对方回应自己心意的场景，脸就烫得让她恨不得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地里了。
　　理智一再苛刻提醒着：别做白日梦了，你是怀春少女吗？
　　心中却仍是忍不住一遍遍幻想着，在不远处同样幽暗的牢狱里，青衫男人微微仰着脸，迎着微光，虽然没有说话，眼中的温柔却已经无声地流溢出来，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轻声念出一个人的名字：
　　锦锦……
　　陶瑶蓦然回过神来，咬住下唇，心口一阵轻微的抽痛，随即滚过一道近乎恐惧的疑惑：
　　锦锦是谁？
　　是那画中的女子？
　　她有在何时何地听过、见过这个名字吗？
　　完全想不起来，陶瑶按住两边额头，感觉到太阳穴一阵快速跳动，大脑仿佛瞬间变成了一片糨糊，太多混乱而无法解读的信息中夹杂着几片断续的影像，需要很用力很用力地忍耐住疼痛才能进行捕捉。

　　“……锦锦。”
　　男人穿着熟悉的青衫，面目分明是贺先生，神情却全然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那个永远从容、镇定、温和的人。他半跪在一片鲜红的血泊里，浑身都被染成了红色，脊背笔直，脸庞似乎清减许多，眼神坚定，却又脆弱得仿佛轻轻一下就能将那根绷紧的弦拉断。
　　天上不停落下污泥，地里连连涌出火焰。一把纯白的剑落在他身前，散发着黯淡的光。
　　他向前伸出手，手掌上也全是鲜血，是一个恳求的姿态。他低声说：
　　“无辜者远比罪恶者多，锦锦，趁还能停，快停手吧。”

　　那景象如同玻璃上的映画，突然被顽皮孩童扔了一块石头上去，便声音清脆地碎了满地。陶瑶低低喊叫了一声，从那异境当中抽离出来，只觉得头痛得快要炸裂了。
　　她方才所见是幻象吗？那男人到底是不是贺先生？锦锦究竟是谁？又为何是她能看到这些幻象？
　　不，与其说幻象，不如说是一些太过久远，被牢牢锁在尘封角落里的记忆碎片更为合适……
　　她猛地一下，想到了所谓的“前世今生”。上辈子读的各种穿越小说里，似乎总少不了这样的套路。按照这个套路思考，莫非自己曾经和贺先生有过一段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只是转世重生之后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再联系一下贺先生突然出现，帮助自己化形，又平白无故收留她，还时不时用异样目光看着她，这桩桩件件，陶瑶隐约想到，自己猜的或许真能有七八分准也说不定。当然，如果不准，那就只能算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是，与其在这里自己瞎琢磨，为什么不简单利落、单刀直入地拿去问贺先生呢？记得刚住进贺先生的小院时，她便就此问题问过他一次，那时是被他轻轻一点，就把话题给绕过去了。现在有了“锦锦”这个名字作为线索，他总不能再回避了吧？
　　好说歹说，自己也是个饱读了各种穿越小说的人，怎么能和那些文里面的女主一样，被人傻傻地牵着鼻子走呢！下了决定，陶瑶浑身都轻松了许多，往稻草上面一躺，头也没那么疼了。
　　晓凰似乎被她吵醒了一下，翻了个身，嘴里乱七八糟地嘟囔着“贺先生……包子……”，手掌一把糊在了陶瑶脸上。陶瑶瞪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不和小孩子计较。
　　心中踏实下来后，在这昏暗又无聊的牢房里，她自己折腾了一会儿，最后竟也睡了过去。

　　陶瑶是被开锁声吵醒的。
　　这一觉昏昏沉沉，醒来时简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打开铁门，倒也没过来用拉的，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命令道：“案子开审了，跟我们走吧。”
　　两人拉着手，穿过了长长的走道。想必这几名差役并没有将她们作为人犯看待，看守押送都疏松得很，一阵干冽冷风吹过面颊，陶瑶打了个哆嗦，却也彻底清醒过来。
　　繁星稀稀落落分布在天际，苍穹一望如墨。外界居然已经入夜了，她两人这一觉，居然睡过了一个下午吗？陶瑶有些惊讶，随即是暗暗的警惕。
　　况且，哪有夜里提审人犯的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