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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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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如约而至,唐影不甘,却又认命。
“你是唐影的临终遗言,你的名字镶嵌在他的哀嚎里,和他的脑袋一起掉在了凤栖宫的地砖上。”唐温青看着门外的忙碌景象,悠哉地说,“所以我才会知道你是谁。”
此刻,空中月亮浑圆,月色如水溢出,很像白昼,更何况这凤栖宫灯火通明,无数人拿着火把穿行,夜晚无法寂静,那就不是夜晚。
林清昼陈述道:“你应该很清楚放走张维迎的是谁。”
“你我都心知肚明。”
中了无翼鸟之毒且未被关入地牢的人,只有上任教主夫人尤娘。
唐温青又道:“不知你可曾听闻过尤娘,她善骑,还会驯服天性野烈的马,常常束发简装,快意驰骋,性格也是出了名的泼辣,说话直接、不留情面,又听人说,其心柔软,别说日常接济穷苦人家,连捡来的野狗都会悉心照顾。”
“有所耳闻。”
“唐影连尤家的狗都没有放过。”唐温青话锋一转,“却留下了她弟弟的命。”
“倒不能这样说,尤辉是被张沂南救走的,并非唐影手下留情。而且不久后他便死于万人坑中,连尸首都找寻不到了。”
“你连尸首都没见过,怎能断言他已经丧命?尤娘这样的女子,又怎会甘愿伴在仇人身侧?”唐影说出了他的推测,“尤娘要报灭门之仇,她的仇人不止唐影一个,是凤栖宫所有手上沾了她尤家鲜血的人。”
林清昼并未对这个猜测发表什么看法,反而问他:“尤氏家族的人是不是都有一块玉佩,上面刻了风雨兰。”
“是,我见过尤娘身上的那块。”
林清昼轻点头,再次反问:“既然你早已对她有所怀疑,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
“她是你的一味解药,她的血不能冷掉。更何况,我对她生疑的时间并不长。”
“你应该早一些来找我。”
“怎敢扰先知清修,先知被唐影所害,愿不愿意回这遭万人唾弃的凤栖宫都不一定。”
“自然是不愿。”林清昼回应,“说实话,你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欢迎我回来。”
林清昼很清楚,他不愿回,唐温青也不望他归,若是按游戏剧情发展,直到很久之后他们两个才会正面交锋,亦敌亦友。无翼鸟这个毒,是机缘巧合之下被解开的。
事情说来复杂,故事一开始,千丘城被武林中人踏平,邓钦被张沂南救回赤水门,成了他的徒弟,林清昼的徒弟则是金云柯,两人本来毫不相干。后来,邓钦意外发现千丘被屠城并非偶然,千丘城内的黄金,是张沂南一系列阴谋展开所必须抢夺的财富。邓钦心灰意冷,却苦于没有证据,也无人信他,于是决定离开赤水门,林清昼知道他所说的都是事实,于是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下山。
林清昼的本意并非追随他一起叛离赤水门,他甚至还答应金云柯很快便会回去。他此次出来,是决心彻查真相,与邓钦联合找出张沂南和其他门派勾连的证据。楚越城有一听丝楼,楼内消息灵通得很,张沂南行事小心谨慎,林清昼就不信他合作之人也如他这般心思缜密,不露马脚。
两人途中互相照应,到了听丝楼,林清昼中计,受了重伤,幸好邓钦将他救出。醒来后,他却失了记忆,邓钦悉心照料,为他疗伤,但失忆之症却一直不见好转。后来又历经种种,始料未及的是,唐温青与邓钦发生了冲突,将之打晕之后带回凤栖。林清昼迟来一步,知道人被魔教劫掠,上门救人,却不断被阻拦,杀急了眼,将赶来查看情况的尤娘也刺杀在了凤凰石旁。
唐温青赶来制止混乱时认出了他,竟站立不动,还命人将地牢里的人带过来。
这是他送给先知的见面礼。
一切该发生的死亡都发生了,林清昼也因此摆脱了这无翼鸟的束缚。
故事由无数巧合构成,无巧不成书,他理解。
但现在失忆的是张沂南,不是他。邓钦也没被绑来这儿,没有阴差阳错,没有误会,没有危急中的迫不得已。
只有抉择,杀或不杀。
必须清醒着杀人,只因要提前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要救邓钦,就必须恢复武功与预知能力。日后会被席卷一空的千丘城、失去至亲的邓钦、地底不断复苏的碎片、烟灯台下的耀的尸体,这一切都在他心头缠绕,让他喘不过气来。
唐温青出声提醒:“先知,我突然想到,虽然旁人解这个毒必须要杀其余四人,可是你不同,你死去后能够变成婴孩,只需要再等二十年,待你恢复记忆,那一切便会如常。”
“我等不了这么多年。”林清昼回答,“不出二十年,这里就会天翻地覆了。”
“凤栖将会天翻地覆?”
“是整个江湖。”
“那就太好了。”唐温青甚至想让这一切提前上演,好在年轻的时候就能在一旁喝茶看戏。
“不好,你以为到那时候还有人能够袖手旁观?”林清昼嘱咐他,“明日一早,你把尤娘和其他两名女子带到凤凰石所在之地,张维迎就不用去寻了,我亲自带来。”
“他怎么知道他还活着?说不定早就被尤娘杀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他了。”
桌底下,一滴血裹着尘土滑了进来。林清昼的掌心,有一个刀口还未愈合。
“好,那我便提前恭喜你明日解开此毒了。如果到时候先知还是下不了手,让我代劳也未尝不可。”唐温青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先知,有良知的人难得快乐,快乐永远属于我这种恶人,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够同乐。”
他好像看出了林清昼另有打算。
明月别枝惊雀。
尤娘在得到消息后,沐浴、卸钗,把今日画毁抓皱的画舒展开来,上面的人是五官尚显稚嫩的尤辉。她与其弟已经许多年未见了,多年来,书信寥寥,唯剩一丝仍有亲人尚在人世的慰藉来拂扫万千愁绪。尤辉信中提到:师父为助他复仇,安排他假死蒙骗世人,他已换了身份和容颜,等待时机一举攻入凤栖。
她把自刃的刀抛入乱草之中,多年来屈居人下,低眉顺眼,在凤栖暗中培养出自己的亲信,修筑千里之堤下的蚁穴。
近来记性愈来愈差,午睡时坠入梦境,见着了以前策马游湖的自己,山湖景致倒是隐隐约约不甚明晰,倒是夏日湖风拂面的感觉很是真实。
好温暖。
自从中了无翼鸟这个毒之后,她一直觉得冷,要是能把夜晚点燃就好了,烧得热热烈烈,烤干她的血液和想要重回十余年前的痴心妄想。
林清昼从她的窗前经过,只瞥了一眼,便踏上屋檐,去寻张维迎。
张维迎是名门之后,飞星盟教主的关门弟子。一身武功,却被唐影折磨得疯疯癫癫——世人皆是这样谣传。
他心上挂念的人,也早已嫁作他人妇。他身有傲骨,此时已成废人,不会愿意就这样离开,更不会回飞星盟的。
此刻搜寻的人都已听命收兵,凤栖宫复归寂静。张维迎不知何时倚靠在凤凰石上,正抬头仰望天穹。
林清昼走近,他警觉地一瞥,很快又别过脸去。
林清昼出声:“清醒的神态被人瞧见了,再想装疯已经不合适了。”
张维迎抬头,又望向他:“我听到你给凤栖宫下的命令了。”
林清昼没有回应,只往前走了几步。
“我们都有想要的东西,所以这些年来,没有人死。我们都想要回自己的武功,所以这些年来,都在等待有朝一日把其他人杀死,我不觉得你做的有错。”张维迎问他,“你说,所谓的有朝一日真的算是梦想实现的那一日吗?我们所想要的,明明是重回昨日。”
“人不可能重回昨日。”
“阁下真的是人吗?”张维迎说,“魔教的先知,我也有所耳闻,你已经活了几百岁了,却容颜未老。”
“倒也不必神化我。”林清昼指了指天上,“天色大亮之时,我在此恭迎各位。”
夜色渐深,也不知道明日谁会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