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莨昏昏

5、4.容器之体

　　4.容器之体
　　次日夜，乌云闭月，清冷，众人都已经陷入沉睡，北潦寨寝棚外。
　　灵夷潜入进来，轻轻捣鼓开仓库的门栓，顺手拿了绳索和倒钩，轻车熟路的躲过巡查的守卫，从木桩围城的女墙翻过，便向东一路奔走，途中惊飞了不少息卧在在树上的苍禿，发出扑腾扑腾的声响。
　　待月亮爬出乌云的时候，隐约能看清，他穿着一身稍偏大的粗布麻衣，梳着男子的发包，许是久不曾梳洗，显得凌乱，他脸上抹着清灰，看不出本来面貌，只是他微一咧嘴，无形中便带着明媚的笑意。
　　临近海岸的时候，阵阵阴风裹着凉意，四周充斥着海的腥咸味迎面扑来，他不自觉的打个寒战，裹紧身上的麻衣，继续往前，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响亮，月色之下，广际的海岸上，能看清林立的礁石，镶嵌在脚下，泛着各异的棱角，黄色的沙子铺就在礁石之间，像鎏金一般。

　　灵夷走近岸边，撸了撸袖子，一手拿出一个匕首，朝着自己的另一个手腕便扎了下去，他将血淌到一个事先备好的棉布上，待血色浸染，便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粉末，撒在血色浸染的棉布上，才随手又掏出一瓶药，洒在自己的手腕上，把自己腕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下，又将浸血的棉布裹上几层棉布，将布卷在一起绑好，打了个结，用绳子将这布包和倒钩绑住，坠上石头，抛入海中。

　　海岸边难得有几棵树，不甚粗壮，却还算结实，其他的全是高低不一的石头，他四顾打量一番，将绳索的另一头绕在离海岸较近的一棵树上，又在海岸边支起一个三条腿的木架，仔细看木架的顶端竟还安着一个会转动的轮子，他将那绳子仔细绕在轮子上，便退离海岸边，趴伏在树旁的浅洼处，望着海面，眼睛里闪烁着星子，神色中带着点期待，然后他开始轻轻吟唱，一个不成调的曲子，在寂寥的夜里显得空旷而神秘。

　　良久，绳索动了起来，那力量刚开始只是游移，猛然间变得剧烈起来，伴随着一阵阵激烈的怪叫，挣扎也越来越剧烈，他笑了起来，继续吟唱，而海岸下的怪叫声一声声压过他的吟唱。并且那怪叫声就像是一种讯息，像波浪一样在苦海里迅速传了开来，不时，苦海里或近或远，已经响起连连的怪叫，伴随着海浪的激荡声，让人内心产生一阵阵的不安。
　　他停下吟唱，费力的将绳索绑在树上，浑身已汗如雨下，他看了下周边并未引来其他人，才开始往岸上拉海怪，随着时辰的推移，远处海怪呼应似的怪叫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他有点紧张，虽然准备得充分，但毕竟第一次捕猎海怪，他并没有十分把握，即便借助那个奇巧的轮子，不一会，他的双手也被汗水打湿，绳索勒进皮肉里沁出血来，钻心的疼，可他顾不得许多，只是拼命往上拉海怪，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经脉因使力太过而迸涨；终于，当看到海怪尖尖的脑袋已经拉上了岸边时，他神色之间都是欢喜，却听到身后咔嚓一声，一阵不好的预感传来。他费力的扭过头，看到绑着绳子的那棵树因不堪重负断裂了。

　　帝清看今夜月色还好，便拎了一壶酒，躺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吹风，这酒味清淡，喝进嘴里也是寡淡，来妄生界已经千年，每日就在这些污浊之气中，日复一日的昏沉，整日都被这些污浊之气侵蚀，即便身为帝子又怎样，和那些罪灵们有什么不同，若说还有什么值得期待，那便是有朝一日能出得这妄生界与母亲团聚。

　　从有人来到海岸边的时候，帝清就注意到一个少年男子在捕猎海怪，这少年很是聪明，懂得用血腥味引诱海怪上钩，又知道用药物麻醉海怪，使其行动迟缓，也知道借助外力，那个支在岸边的东西看起来很是有意思，那顶上会转动的轮子，果然会令人省去不少力气，只是那少年运数有些差，借的那棵树被自己挖空了树心，用来放酒，自然无法承受那些重量，真是可惜了自己费力挖洞的一番功夫。没有了这个外力，他倒想看看，那少年将如何捕得海怪，果然，没多久，树断了。

　　原先支起的三角架子应声而倒，海怪连带着绳子，从灵夷的手中顺势下滑，他手心的汗水与血水反倒成了一种润滑，令这一切毫无阻力。只听扑通一声，海怪已经又掉进水里，灵夷也连带着被拽倒趴在海岸边，他俯瞰海岸石壁，高有数十丈，浪潮一阵翻卷而来，撞起的水花都几乎溅到他的脸上，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死死拽着绳索，眼看着那只被拉上岸边的海怪在水里跳跃，想要摆脱那绳索和倒钩，眼看着它周边的海怪扯着它向苦海深处游去，他无力的拉着绳索的这头，心里快速的思量着是否要放弃那只海怪。

　　帝清以手支额，坐看那个少年人艰难的趴伏在岸边的礁石上，看着他的身体从礁石上擦过，浸染出一排红色的印迹，看着他一点点的被拉下海岸，还不肯松手，帝清轻哼一声，起身准备离去，一阵异香飘忽而至，令帝清脚步顿住。
　　是一种奇特的血腥味，也可以说是重铸肉身的仙骨之香。
　　据《天地经》上记载了一个术法：灵力雄厚的上仙，为留存后代，又不愿娶妻毁损灵力，可取自己的脊椎骨和血肉重铸一个肉身，慢慢养大，便是把自己的寿命分给重铸的肉身，一朝仙身死去，被重塑的肉身将会继承他所有灵力和记忆，以后代之名存活下去。
　　妄生界竟然有人能使出这种术法，并且这个容器竟然有自己的灵魂和意志，这果然是一件不寻常的事，帝清踱步向灵夷走了过去。

　　灵夷眼中带着执拗，用尽所有力气也拉不住下坠的绳索，而他自己却一点点的往下坠去，先是头和双肩，接着是胸膛和腰际，当他的双腿也开始垂下海岸的时候，他只能用双脚勾住海岸边一块凸起的礁石，却还是没有阻挡下滑之势，他看着苦海里数不清的海怪，尖叫着，伸着尖尖的脑袋，一下下的扑腾着跃出水面，一个个张着血色的大口，只等着下一刻将他吞没。
　　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慌张了，干脆放下绳子，爬起身，轻轻的哼起老爹所教的曲子，虽说这曲子能引来百兽，能平息兽类凶性，也能驱使百兽为自己所用，不过就是不知这海怪是否也在百兽之列，不过事到如今只能姑且一试了。
　　然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尖叫着跳跃着的海怪们瞬间平静下来，半浮在在苦海里，随着海浪一波波的浪飘荡。
　　看到海怪们平静下来后，灵夷一笑，重新捡起绳子将它系在另一颗树上，支起之前掉落的木架和顶端的轮着，很顺利的就将海怪拉上了海岸。
　　卸下力气的他一个不慎栽倒在地，他爬起身，吐掉刚刚因脸朝下吃了一嘴的沙子，微微一笑，轻轻的抚过着海怪粗粝坚硬的鳞片，一颗心顿觉熨帖，老爹终于有救了。
　　海怪体形如船，口大如帆，獠牙尖锐外放，一张一合露出齿间污垢，鳞片却是乳白，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看上去如炽白的一团光。
　　这一番折腾，引来不少其他的海怪，当他停止哼唱后，海怪们又躁动起来，为了不引来其他罪灵，他又继续哼唱起来，一会儿苦海里便平静下来，拉上海岸这只海怪还用自己的头去碰触他的手，伸出舌头舔他受伤的身体，他露出微笑，轻抚着海怪，“对不住了，为了救我老爹，我想取你身上一块肉，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只是会有点疼，然后你躲在海底沉睡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帝清本来想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帮他，但见他竟然在那么危机的关头，转危为安，并且还能瞬间把还怪们降服，内心一股不自在，想想当时自己刚来妄生界的时候，好些手下都葬送在这些海怪嘴里，不过他对这个少年很是好奇，于是，走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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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据《天地经》上记载了一个术法：灵力雄厚的上仙，为留存后代，又不愿娶妻毁损灵力，可取自己的脊椎骨和血肉重铸一个肉身，慢慢养大，便是把自己的寿命分给重铸的肉身，一朝仙身死去，被重塑的肉身将会继承他所有灵力和记忆，以后代之名存活下去。--这一段纯粹是自己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