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莨昏昏

2、1.火起榭意

　　1.火起榭意
　　“啾啾……啾啾……”
　　榭意峰下响起两声夜莺鸣叫，灵夷起身，点亮腐油灯，蹑手蹑脚的绕过熟睡中的文老汉，吱呀一声推开门，一阵风吹进来，吹打得灯火摇曳着，忽明忽暗，他赶紧用身子挡住风口，回过头看文老汉还在沉睡，才又放下心来。
　　大家都说妄生界的日子清苦，外面的世界多么的好，但灵夷觉得有文老汉的陪伴，妄生界也是好的。文老汉睡颜很沉，细看下鬓角又多出许多白丝，灵夷轻叹口气，吹灭烛火，走了出去。
　　一下榭意峰，树丛里便窜出来四五个人，笑闹着说他动作太慢。
　　几人悄声嬉笑着，谈论着上次捕猎到的哪个田鼠更肥美，不一会便到了北边的沙地，灵夷掏出常备的捕鼠夹具，几人轻车熟路的装上诱饵，布置好，便躲在暗处，等着田鼠上钩。

　　细算来，妄生开界已经千年有余，作为三界的排污之界，这里灵气全无，尽是污浊之气，所有罪灵，无论仙、妖、魔、鬼、兽，一旦到了这里，便会灵力尽失，无从释放，他们即便知道，自己本身也是这些污浊之气的吸食者，身体不自觉间已经被污染，会被病痛折磨，会更快的老去，或者死去，但是他们无法改变现状，只能在这要人命的地方卑微的活着，努力着求取一线生机。

　　文老汉近来身子骨越发差了，灵夷便想捕猎些灵物，给他熬些汤补补身子，于是做了几个捕猎夹具，约好几个年岁相仿的少年，四处搜捕，还要避开那些成年罪灵，惊中有险，坎坎磕磕也捕猎有大半年了。
　　北边沙地除了几丛矮草再无其他，由于是深夜，他们一路过来也没有遇到什么人，守卫们对这一带沙地也不会多加注意，于是他们胆子越发大了，近来常趁着深夜，几乎日日来此捕猎田鼠充饥。
　　田鼠虽小，好歹是妄生界土生土长的灵种，不同于他们这些被发派来的罪灵，它们有些微末灵力，拿来补身体或者充饥最好不过，所以这些少年乐此不疲。
　　“上钩了。”宋两翼悄声说道，语气里尽是欣喜。宋两翼是这妄生界北燎寨主之子，比灵夷稍年长，常常以小寨主自居，带着他们这群在妄生界长大的孩子，自成一派，照他的话说是带着他们谋生路。
　　“要再等等，估摸着，才上钩两只。”奉调沉声说道，奉调年纪最长，办事又极为稳重，和他寨中掌事的老爹自有一番相像模样。
　　“又来一只。”匠古小声嘻嘻，匠古是骨玉圣女的侄子，在这五人中年岁最小。
　　讳兴沉声不语，他和灵夷一样是个遗弃子，被北潦寨主收养，性格淡漠，平日里少言寡语，这会儿也是闷闷的，一声不吭。
　　良久，那几只田鼠也没有传来惨叫，看来是又跑掉了，几人都有些失落，灵夷想了想，就哼起一首曲调，是老爹教他的，是会引来兽类的曲调，但老爹告诫他不要在人前使用，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但灵夷不忍心大家失望，就哼唱了起来，调子低沉，只会引来附近的小田鼠，众人讶异的看向他，他也不做解释，继续哼唱。不一会，几乎是不约而同，一时间田鼠的惨叫声陆续传来，细听之下竟有七个之多，五人都欢喜的跳起来。
　　今夜可谓大丰收，几人都能分得一只田鼠了，正当他们开开心心的分着田鼠，匠古突然惊叫起来，“那边着火了。”
　　奉调说道：“灵夷快看，像是榭意峰。”
　　灵夷转身一看，果然是榭意峰，拔腿便往回跑，分得的田鼠也不拿了。
　　榭意峰是妄生界的粮仓所在，榭意峰着火，粮仓必然不保，紧要的是文老汉还在看守粮仓的棚屋里熟睡，这么大的火，灵夷不敢想下去，他脚下不停，跑到峰下，已经有几个人围聚在此，灵夷也不管他们，直接往峰上冲，烧焦的烟和灰呛了他满嘴满脸，他也不顾，只管冲进火里在棚屋里找文老汉。
　　找到文老汉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火势越来越大，灵夷一把背起文老汉，顾不得身上的灼烧，直往峰下的水坑处跑，然后背着文老汉一头扎进水坑，两人身上的火瞬间熄灭了，文老汉被水一激，才悠悠转醒，却见几个守卫围了过来。

　　“文老汉看守粮仓不力，致使粮仓失火，抓起来。”一个守卫说着，有两个守卫已经上前一左一右将文老汉从水坑里架了出来。
　　“老爹。”灵夷紧跟着从水坑爬出来，急急唤道，带动烧伤，疼的声音一颤，脚底一滑，跌坐在地上，就在他挣扎着起身的片刻功夫，文老汉已经被守卫拖走。
　　榭意峰上的火还在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这下完了，粮仓都被烧了，这以后怎么活呀。”有人悲戚戚哭天抢地。
　　“为何也无人救火？”
　　“怎么救，这么大的火势，救了也是白救，粮仓里肯定什么都烧没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粮仓怎能起火呢？”有人寻根问底。
　　“刚刚听那边的兄弟说，是看守粮仓的文老汉，年纪大了，在看守粮仓的夜里，可能是因为冷，想点根旱烟解解乏，谁曾想竟然睡着了，结果不仅烧了粮仓，自个也差点死在那火里。”有人添油加醋。
　　“没死在火里，真是便宜他了。”有人幸灾乐祸
　　“那个人，看到没，他养的儿子，冒着火，将他从火里拖了出来，不然定会烧死在火里了。”有人指着跌坐在地上的灵夷，接着说道，“不过即便没有死在火里，被守卫的人带走了，估计也难逃一死。”
　　“文老汉一副丑模样，他这个儿子倒是长得标致，不过，我怎从没见过？”
　　有人恍然道：“他呀，我记起来了，是不是十六年前，文老汉在雪地里抱回来的那个孩子？”
　　有人应道：“正是，文老汉将他从小养在身边，宝贝得紧呢，别看文老汉平日里性子温吞，却把这个小子养得皮的紧，使他平日里正经事不做，就爱摆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文老汉也都由着他，从没见他下田劳作过，不仅如此，这小子还到处闯祸，文老汉也都护着他，估计这回又是他贪玩，才使粮仓着火的吧。”
　　……
　　灵夷听着他们谈论着自己，仿佛就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指摘。
　　宋两翼他们几个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们想要扶一把灵夷，但灵夷失魂落魄的自己爬起身，往北燎寨方向走去了，留下一排湿湿的印迹。

　　妄生界很大，但究竟有多大，无人知晓，东面和北面临海，名为苦海，海水极苦，一望无际，因为长期被污秽浸染的缘故，海水泛着漆黑，无人知晓那海里隐藏着什么，不过有人见到过苦海里跃出来巨大的白色海怪，能一口将人吞没。一条青色的长河隔开南北两岸，向东注入苦海，长河名为辛河，河水辛辣酸臭，两岸寸草不生。
　　辛河南岸多深林，草色茂密，飞禽走兽体形巨大，大多凶残嗜血，喜欢群居，遇弱小兽类，群攻捉食，故南岸属于无人之地；北岸荒芜，树木稀少，草色稀疏，沙地泛泛，向西蔓延数千里，飞禽走兽皆小，大多都没有攻击性，罪灵们被投放至此，几经周转才找到北岸这一处栖息之地。
　　北燎寨是用木桩围成的一个寨子，寨子东望苦海，南望长河，距离百丈有余，并不相邻，寨内搭建几处寝棚，杵在寨子周边四侧，用来居住，中间是一个广阔地，有巨石堆砌成一个高台，用来集会和宣布界主旨意，开西北、西南两个角门，有守卫轮番值守，寨子里有守卫早晚巡逻，严防斗殴、杀人，出了西北门往北是厨棚所在，厨棚往东便是榭意峰，粮仓所在，厨棚往北为不毛之地，全是黄沙，设有狱棚，狱棚往东有一个高崖，名为断魂崖；出了西南门往南穿越一片草湖是医棚所在，为了躲避凶兽，减少伤亡，妄生界人多群居在寨子及四周，也有不爱群居之人，凭借本事，另有居处，大多隐秘，不易被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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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构思了四年，修改了许多版本，希望这次直到完结吧，热爱写东西，断断续续，这份执着没有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