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微光》二玉Jady

5、约定

　　第二日晚上沈佩珩依旧在歌舞厅门口卖烟，生意一如前一天红火，只是她一直等到后半夜，心里想的那人都不曾出现，她只好收拾东西，一个人回家去。
　　第三日晚，沈佩珩早早给弟弟做好了饭，一阵儿也没停留就背着箱子往外跑。沈佩珏拿起碗筷，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看向没关好的大门外姐姐小跑的背影，埋头吃起了饭。
　　沈佩珩之所以要赶着时间出门，是打算在夜场开始前碰到余瑛。只是确认一下她在自己那天走后有没有出什么事。沈佩珩对自己说。
　　夜场准备开始了，沈佩珩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歌舞厅的门口。男男女女蜂拥而至，公子哥们三三两两地从小汽车里出来，携着女伴迈步往大门口走去。
　　“沈同学？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男声在沈佩珩的左前方响起。
　　糟糕！这是那天邀请兰英和自己去歌舞厅玩的男同学！沈佩珩吸了一口气，可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和余瑛认识，不然传到学校里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啊……你也在啊？”沈佩珩僵直地转过身来，“我是来这里卖纸烟的，哈哈……这里生意好。”
　　那男同学挑了挑眉，“这么早啊？”他点点头，“沈同学果然是勤工俭学的好学生，我真是自愧不如。”
　　沈佩珩皱了皱眉，“算不上勤工俭学，不过是赚点零花钱。”心里却不住地念叨：高官的亲戚，当然是坐享荣华富贵了，哪里用得着愧疚。
　　“那我先进去了，你若累了想进来歇会儿，报我的名字就好。”
　　沈佩珩见那人即将进场，心里绷紧的那条弦终于松了不少。
　　“欸？这不是余瑛小姐吗？幸会幸会……”谁知那人突然又停下了，对着身后的女人一个劲地笑。
　　余瑛？沈佩珩心里一惊，糟糕了，余瑛要是把我认出来，我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佩珩立马低下头，装出一副在烟箱里找烟的模样。千万别认出来，千万别认出来……沈佩珩在心里头默念。
　　“咦？”余瑛小声地惊呼了一句，那男同学立刻走近来，“怎么了，余小姐？”
　　余瑛手持扇子掩住半边脸，“这儿还有个卖烟的呢。”余瑛轻轻笑了一声，“我也是有点犯了烟瘾了。”
　　“哈哈哈，不知余小姐平日里抽什么烟？”他哈着腰，就差对余瑛摇起尾巴来了。
　　“美丽烟。”余瑛那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眼眸盯着蹲在地上不敢出声的沈佩珩，忽地摆摆手，“算了罢，我进去了。”她转身往门口走去，掩盖在紫色长旗袍下曼妙的身躯随着步伐有
　　节奏地扭动着。那男同学自然是紧紧地跟在后边，乞求美人的嘉奖。
　　沈佩珩这才敢抬起头，深深呼了一口气。但她还来不及多想，门前的长廊就被要买纸烟的男女们堵得水泄不通。“啊，一个一个来，先生您要玉堂春是吗……”
　　沈佩珩是被余瑛拍醒的。
　　“你还真是大胆，敢在这种地方睡着，就不怕遇上坏人？”余瑛拍了拍沈佩珩的脑袋，柔软的头发给她的手心传来异样的感觉。
　　沈佩珩这才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啊？我怎么睡着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累了。”沈佩珩抬起头看着余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余瑛低下头撩起自己的裙摆，坐到了沈佩珩的旁边，“瞧你急的，还早呢，我今天提前走了。”
　　沈佩珩低下头，却不住地把自己的视线集中到余瑛的旗袍开叉处裸露的雪白肌肤上。她的脸有点发烫，只好强迫自己扭过头去。
　　“那……”沈佩珩清了清嗓子，“我们一起回去吧？”说罢她只感觉脸更烫了，像是被铁板烧过一般。
　　余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你真有趣，”她笑吟吟地看向沈佩珩偏向一边的脸，“怎么，不愿意看着我啊？”
　　沈佩珩立即把脑袋转了回来，“没，没有这回事。”她又害怕自己脸红的样子被暴露，只好低下了头盯着余瑛的大腿看。
　　“那你说‘回去’,是回什么地方？”余瑛的手指缓缓地绕着自己垂落在肩膀的发丝。
　　“当然是你家啊。”沈佩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是说送你回家……没有别的意思。”
　　余瑛笑了，“那天把我送回家的果然是你吧，女同志？”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因靠着墙柱而沾上的灰尘，沈佩珩还想辩驳，嘴唇却被余瑛的食指碰了一下。“走吧，去我家坐坐。”
　　余瑛的家和上次沈佩珩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朴素而简单，并不像一个出名的舞女所应该住的地方，倒只像是一个普通单身女性的住房。
　　沈佩珩坐在长木椅上，看着余瑛准备茶水的背影。余瑛邀请自己来家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答谢自己前天送她回家么？她感到有些局促不安，手指不停地抠着裤子上的补丁。
　　“我这儿没放着什么好茶，倒是有别人送的什么西洋的咖啡，你要么？”余瑛问道。
　　沈佩珩抬起头，“啊……我喝白开水就行。”余瑛只看了一眼沈佩珩便自顾自地说：“那我泡杯咖啡给你尝尝鲜。”
　　沈佩珩举起咖啡杯小小地尝了一口，咖啡豆的苦味加上方糖的甜味融合成丝滑的感觉，鼻尖还萦绕着微微熏烤过的气味。沈佩珩有些惊讶，不由得再喝了几口。
　　“我就猜到你会喜欢。”余瑛冷不丁地说，差点把沈佩珩呛着。
　　放下咖啡杯，沈佩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个，余瑛……小姐，你让我来你家是为什么呢？”
　　余瑛似是也没想到沈佩珩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挑了挑眉，漂亮的眉峰利落又尖锐。
　　“为了把你卖去南洋当苦力。”余瑛小抿了一口自己茶杯里的花茶。
　　沈佩珩眨了眨眼睛，“您又开我的玩笑了。”
　　余瑛摆摆手，“别说什么您不您的，”她放下茶杯，“不过是一个寂寞女人想找个伴聊聊天罢了，你若不愿意，大可直接离开。”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会想让我……陪着你。”沈佩珩摇着头说道。
　　余瑛点点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找男人陪着？”她笑着把身上的外衣脱掉，“我同你说，小姑娘，男人从来不会真心听女人说话，一句都不会。”她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我若是同个男人在一个房间，聊上三句话不到他就会动手动脚，要是我不让做，他们便自讨没趣直接走了，听女人的说话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能接近女人的身体的工具罢了。”
　　沈佩珩皱了皱眉，“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说的这样罢。”她托着脑袋看向余瑛。
　　“自然不是，还有更多的男人——不敢这么做。”余瑛站起身来，把两人的杯子收走了。
　　沈佩珩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浓重的雾气在地表缓缓升起，苍蓝色的天空乌云密布，看不到月亮的踪迹。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走吧。”还没等沈佩珩说话，余瑛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她的体香萦绕在沈佩珩的鼻尖，她的吐息一阵一阵吹在沈佩珩裸露的后颈，沈佩珩一时间僵硬得无法行动。
　　“那……我先走了？”沈佩珩好不容易等余瑛挪了位置，这才小跑到玄关处背起自己的箱子。
　　余瑛靠在玄关的鞋架旁，“就这么害怕我？”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心跳得快到我要承受不了了。
　　“算了，“余瑛笑着摆了摆手，”路上小心，以后也可以邀请我……”
　　沈佩珩一只手抱着自己的烟箱，另外一只手则攥成了拳头，“余瑛…你下周末能去我家坐坐吗！”
　　余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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