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微光》二玉Jady

1、一、初遇

　　游行的队伍不长，沈佩珩走在队伍的后边，心里头却不住地想着发着高烧的弟弟佩珏。前边的示威者很是吵闹，把手中的横幅拉得哗哗作响，男学生们的喊声有如天雷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佩珩，你想啥呢？”同行的好友张兰英用身体撞了撞发着懵的沈佩珩，“怎么心不在焉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沈佩珩稍微清醒了些，“没，没什么。真不好意思，是我让你来参加活动的。”她揉了揉太阳穴，“大概是前夜没睡好罢。”
　　张兰英转过头来瞧了一眼沈佩珩，边喊着口号边就往前走去了。
　　轰的一声惊雷响彻天空，游行的学生们都抖了一抖。“要变天了？”后排的同学望不见前边的情况，皱着眉抬头看着阴霾浓重的天。“别傻愣着了！”一个男学生拉过站在路中央的沈佩珩，“前边是政府的军车，鸣着笛不让我们过去。你先躲着吧。”
　　沈佩珩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却不愿躲在男同学的后边。“我是来参加游行的，躲着能让政府听到我们的声音吗？”她推了推前边举旗的男同学，“旗子我来举罢，你去歇着。”男同学拧过头瞄了一眼沈佩珩，笑着又转回身去。
　　沈佩珩张了张嘴，嘴唇张合了几秒钟，最后缓缓闭上了。
　　“同学们，让一下，来，让一让……”有辆黄包车闯进了这本就混乱的场面中，车夫咧着嘴好似在笑，眼神却有着几分惊恐。他弓着身子卖力地跑着，汗水浸湿了身上穿的蓝灰色旧马甲。车上的两人神情却诡异地迥然不同，那西式装扮的男人用毡帽挡着脸，肥厚的手堪堪地按着帽子的一角；而那女人斜斜地靠在车座上，葱白的手指捏着薄扇，针织的披肩滑落在来回晃动着的手臂上，露出了一片雪肤和半个胸脯。
　　沈佩珩的视线落在了那气定神闲的女人身上，直到被不知道哪边传来的一声叫喊惊醒。
　　“车上那是警察局长！”
　　登时全场都炸开了锅，本就混乱的街巷现在更是乱成了一锅粥。车上那男人作势要跑，哪知黄包车周边已被不要命的学生围成一道墙。“局长！”有学生喊着，“当局为什么不给我们回应？”警察局长摆了摆右手，左手仍还按着遮住半边脸的毡帽。见局长不回应，学生们把枪口对着旁边那女子，“你是局长的情人吗？”“你收了局长多少钱？”“局长是否向你透露了信息……”
　　那女人用扇子虚掩着脸轻笑出声，“我跟他可什么关系也没有。”她摇着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滑落的披肩，“有事就找他罢，可否让我出去？”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直冲进学生们的鼻腔，迷晕了不少拦车的男学生。
　　“瑛！你……”那男人攥着拳头，脖子红得跟西红柿一般。他气极地摘下毡帽，果真就是“大名鼎鼎”的警察局长。
　　那被唤作瑛的女人径直穿过人群，初秋的风寒凉入骨，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头也不回地往人群外走去。
　　沈佩珩靠在一根柱子旁，看着那女子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高跟鞋与石板路的碰撞发出的踢踏声传进沈佩珩的耳朵里，竟出乎意料地动听。
　　“这边走出去快一点。”眼看那女人就要在自己面前走过，沈佩珩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嘶——”沈佩珩低下了头。这个女人很明显就是警察局长的情妇，自己根本就不应该踩这趟浑水。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大嘴巴子。
　　等她鼓起勇气再抬起头，却差点被那女人扑面而来的香气熏倒在街上。“哦？那麻烦你带路吧。‘女同志’”
　　沈佩珩抬眼望着那女人，抿着嘴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沈佩珩。”
　　“余瑛。”
　　沈佩珩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余瑛，玉瑛。“美石似玉,水精谓之玉瑛也。”能有起这样一个名字的家庭，该是哪处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等她回过神来，余瑛早已经走出好几米开外了。沈佩珩只得隔空跟张兰英用肢体语言告了假，便跟了上去。
　　“城里的巷弄及其复杂，像你这种常坐车的小姐，很容易就迷路的。”沈佩珩指了指前方的一处拐角，“那里时常有流氓蹲守，一见到你这样漂亮的女士就动手动脚。但他们不敢碰女学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莫不是你们的革命气质感染了流氓？”余瑛边笑边摇着扇，侧过头看着沈佩珩。
　　沈佩珩低着头，脸好似有些发烫。“别开我的玩笑了，”她指着那个角落，声音放大了些，“过去有一个女学生被摸了大腿，男同学知道后便三两个地把他们收拾了一番。如今该是不敢再扰我们了罢。”
　　余瑛挑了挑眉，好奇地往那角落瞥了一眼，只见两穿着破布的男人恶狠狠地朝这边看，两只眼睛像死鱼眼一般直勾勾地望着余瑛裸露的那半个白花花的□□。
　　沈佩珩瞪了那俩流氓一眼，身子微微倾斜护着余瑛，低下头只管快步走过去。
　　两人相顾无言，余瑛摇扇目视前方，任由高跟鞋在积水处溅起水花，沈佩珩则低着头，看着那被溅起的水花落到自己的布鞋上，灰色似是变得更深了。
　　汽车鸣笛的喧闹和报童的吆喝似是把两人带回大都市的现实中，天渐渐地暗下去，几声闷雷似是宣告着风暴的来临。女人的脂粉味被即将到来的潮湿水汽润湿，变得稍微温和了些。马路上奔跑的不仅有报童，还有在地上挣扎着滚动的报纸和广告。
　　“‘女同志’，我认得这条路。”余瑛看了看十米开外的招牌，“这地方离我的住处近，你不必再送了。”
　　沈佩珩抬起头，看到余瑛额头上蜷曲的发丝，不由得伸出手绕着自己的耳侧的头发旋转，“那你路上小心。”余瑛敷衍地点了点头，往前走去，脚步却丝毫没有因这骤变的天气而加快。
　　“那个！”沈佩珩朝着余瑛的背影喊了一句。余瑛没有回头，但脚下的步子却顿了一顿。
　　“我叫沈佩珩，有玱葱珩的珩！”
　　余瑛沉默着继续往前走，走进霓虹灯下，走进欢声笑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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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在晋江发的第一篇文，也是第一篇百合文！希望大家喜欢（如果没人看没人催我很可能会坑掉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