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君啊》留灯照人

17、你以为我几岁

　　楚子薪从鱼档里捞回手机，惴惴不安地跟江缪回到了店里。陈二妹刚吃完饭，楚孝义忙前忙后的，一会儿给客人称水果，一会儿帮老婆擦嘴，见楚子薪回来，便数落他：“你属狗吧，撒腿就跑得没影儿，不晓得来帮忙？”
　　陈二妹听了，诶诶了两句，不许丈夫数落儿子。然而楚子薪刚被江缪撞破了自己在八卦他的事，现在还尴尬着，难得地没有借母亲的势反驳楚孝义，站到门口招呼客人去了。
　　江缪耸了耸肩，挑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手里还捧着刚刚楚子薪放回他这里的那碗草莓。他轻轻晃了晃瓷碗，看草莓在碗底滚来滚去。这是给楚子薪的，即使他没吃，江缪也不会吃。
　　楚子薪回头望了他一眼，心想，糟糕，小孩儿似乎是真的不高兴了。他揉了下眉心，唉，青春期少年真难带。

　　“小哥，给我两斤这个葡萄。”
　　“好嘞。”
　　楚子薪跑过去，捉了两大串放上电子秤，“多了3两，全要了吧，不好剪掉的。”，他爽快地做完生意，楚孝义三扒两拨的，把饭吃完了。陈二妹忍不住说他：“都说了不好吃急饭的，对胃不好。你这都直接把饭倒嘴里了，有嚼吗你。”
　　楚孝义憨笑着拍拍肚皮子：“没事，我这铁胃。”
　　“喂喂喂，打情骂俏回家去啊。”，楚子薪不满地嘟囔，他瞧了瞧陆续开始撤摊的菜市场，对楚孝义说：“老楚，今晚我看店，你先领你家二妹回去吧。”
　　陈二妹听了，忍不住笑起来：“混小子，二妹也是你喊的吗。”，她转头对江缪说：“小缪也跟着回去吧，留他一个看店。”
　　突然被点名的江缪有些不习惯，僵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地说：“我等他。”
　　楚孝义倒没和楚子薪客气，收拾了一下，就领着老婆走了。江缪看了眼时间，不到8点，但菜场的摊贩已经走得差不多，四周还亮着灯的，就只剩下水果店和隔壁的杂货铺。四周十分安静，楚孝义走了之后，江缪就没有再说话，也不看楚子薪那边，就那样捧着碗，望着路的另一个方向。
　　沉默让气氛异常尴尬。
　　楚子薪熬不住，跑了……江缪被他吓了一跳，正要喊，店门口就来了两个刚下班的白领，指着草莓问：“小哥，这个多少钱一斤？”
　　江缪脸上一红，“啊？我、我不知道。老板刚刚跑了，你等他回来吧。”
　　“那你给我们个袋子，我们先挑着。”
　　江缪没办法，只好放下了草莓碗，扯了个塑料袋子递给她们。楚子薪这时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手上拿了个什么，江缪没看清。“买草莓啊？十八块一斤！”，他一边喊话，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店里，然后走到江缪身边，指导着小白领买草莓：“你别光拿那种个儿大的，小的更甜。真的姐姐，不骗你。跟你这酒窝一样儿的甜，不信马上洗一个给你试试。”
　　其中一个小白领听了这话，咯咯的笑个不停：“像我这么甜，那能不能给我便宜点？十五块一斤行不。”
　　“不不不，真不行。十八块已经没赚头了，我是很想给漂亮姐姐算便宜点，但回头老板发现了，得骂我。姐姐你也不忍心我被骂吧。”
　　两位女生笑疯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好了，俩这么好看的小男生伺候你买草莓，你就别杀价了。”
　　挑草莓的那位也爽快，将袋子给了楚子薪，“23.5块，零头我给姐姐抹了，给23块就行。”，楚子薪笑得灿烂，那边也愉快掏钱，顺利做成一宗生意。

　　江缪却觉得有些别扭。等俩小白领走了之后，他就坐回去了。楚子薪也跑回店里，“你瞧我买了什么？”
　　他献宝似的把之前的东西递给江缪看，是一块奶砖雪糕。楚子薪把塑料外包撕了，将奶砖放在江缪的草莓碗里，又从店里摸出一把小刀，用水洗干净，然后在碗里把草莓及奶砖都切成小块。
　　夏天热，这会子奶砖已经开始软化，包裹着切成小块的草莓，奶香和草莓香合在一起，十分诱人。楚子薪把配的塑料小勺放在碗里，对江缪说：“喏，给你道歉。吃完之后不许生气了。”
　　江缪皱起眉：“我发现你们这家人，对我是不是有误解？”
　　楚子薪：“哈？”
　　江缪放下牛奶草莓碗，抱着臂，实事求是地望着楚子薪：“我今年十五岁，念的高二，如果不退学，开学之后就升高三了。你今年十七岁，我看到你放在房里的教科书，你刚结束高一，开学之后升高二。”
　　楚子薪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喊出声：“卧槽。你比我还高一届。”
　　江缪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什么心理，但是——”，他指着那碗草莓牛奶雪糕，“我真的希望你，还有你爸，还有你妈，不要再拿我当五岁小朋友了。挺难适应的。”
　　“我们也挺难适应的啊。”，楚子薪揉了揉眉心，“老楚家又没养过你这么大一孙子，唉，算了，你赶紧吃，这玩意真好吃，不是把你当小孩儿才拿来哄你的。”
　　江缪这才端起来，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草莓裹在奶香浓郁的雪糕里，确实很好吃。正好有人来买苹果，楚子薪又跑出去了。
　　等他送走了客人，发现江缪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伸出手，从江缪手里抢过塑料小勺，自己来了一口，感叹道：“真是夏日极品啊。”
　　江缪皱起眉，楚子薪说：“怎么啦？你原本就说这碗里的草莓是给我的，现在我才吃一口，就不乐意了？”
　　“那是我吃过的勺子，你这样很不卫生。你不觉得恶心？”
　　楚子薪失笑起来，“哪来的讲究，你又没病，我又不嫌弃你。”，他拿着勺子，反应了一会儿，“所以现在是你嫌弃我的意思吗？因为我吃过，所以你不能再吃了，对吧？没事儿，舅舅给你再找个勺子。”
　　说完，他就哧溜的蹦到隔壁小卖部，真的给江缪拿回来了一把干净勺子。楚子薪揉了揉江缪的头：“就你这样儿的，好意思让别人不要把你当小孩儿哦。”
　　江缪奇了怪了，他抬起头：“讲卫生是小孩的专利吗？还有，我没有嫌弃你。”
　　他说后面那句话是，脸上又红了，楚子薪乐得直拍大腿儿。

　　夏夜就这么静静过去，等到楚子薪说可以收拾关门了，江缪才发现，已经快到12点。在楚子薪的指挥下，江缪帮他把水果收到店里。楚子薪在仔细检查有没有坏掉的，把坏掉的都收拾在另外一个篮子里，而那些坏了一大半不能卖的，他则是放在袋子里，带回家吃。

　　江缪看了看四周，整个菜场乌灯黑火的，就剩水果店还开到这个点儿。他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晚才关店？夜里的生意也没有很好吧。”
　　楚子薪一边将一盘草莓放进店里的冰鲜柜子，一边说：“这儿附近好多去市区上班的小白领，他们都是在外头吃完饭才回来的。老楚说了，店开晚一些，一来可以赚个晚场，二来，这附近没啥路灯，店在这里开着，让她们远远的能看到光，不会害怕。”
　　江缪没想到竟是这个理由，呆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这么……好心吗。”
　　楚子薪看了他一眼，“我们老楚虽然没文化，但他真的是个好人，就你不愿意相信而已。”
　　江缪没有接话了，楚子薪知道要他接受自己拆了自己家庭的小三儿一家是好人，挺困难的，便没有和他继续聊。收拾好了以后，他抱着滑板和江缪一起回家，路上，江缪提了好几次气，似乎是想说话，却又都没说。
　　楚子薪急了：“诶，你有话就问啊，我听着都急死了。”
　　“我这么问，可能会有些冒犯。”，江缪挺犹豫的，迟疑着，“希望你不要介意。”
　　“哇，你们念国际学校出来的人，说话都这么累的吗。”，楚子薪哭笑不得，“快问快问，我要回答不出来就输你钱行不——”
　　“你妈妈是怎么回事。”

　　楚子薪噎住了，有那么十几秒没有说话。
　　江缪急忙说：“你要不想说就不要说，我冒犯了，对不起。”，楚子薪抬手打了一下他的后脑，“想什么呢，咋这么腻腻歪歪。”
　　他顺势搂了江缪的脖子——是他最习惯的姿势，半个人挂在江缪身上，任他扯着自己走路。楚子薪叹一口气：“也是要和你说的，毕竟按楚媛的意思，你之后就在这儿住下了。”
　　他斟酌了一下，反问江缪：“你觉得我家二妹妹好看吗？”
　　江缪想了一下陈二妹的样子，她虽然有一定年岁了，也没怎么打扮，即使是这样，她也依然是很漂亮的。她的孩子们，楚媛、楚子薪，亦十分好看，和她很像。
　　对啊，要是楚媛不漂亮，也不可能让自己那死鬼老爸昏了头。

　　“很好看。”江缪如实的回答。
　　“是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嫁了老楚一个水果贩，你不觉得奇怪么。”楚子薪笑着说，“听说二妹妹她生下来的时候，是挺好一娃儿的。但她爷爷嫌她是个姑娘，偷偷拿到河里要把她淹了。还好我姥爷及时跑去把二妹妹捞了上来，送到医院之后，说是虽然救回来了，但因为泡水里窒息了，所以导致轻度弱智。”
　　江缪：“……愚昧！落后！”，他气得浑身发抖，“真不敢相信……这、这种事！”
　　“这种事到现在也还有，小屁孩。”，楚子薪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我希望在我们这些人长大之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有些感慨，“还好，二妹妹只是轻度弱智，不影响生活。甚至还能勉强认字的，她家原本在菜场里卖大米，老楚那会儿在菜场门口卖水果，两个人一来二去的，便看对眼了。我姥爷觉得二妹妹漂亮是漂亮，可毕竟是个傻的，难得老楚愿意讨她当媳妇，她也肯嫁，便肯了。”
　　“你姥爷也在这附近住？”，江缪问。
　　“不啦，姥爷一家搬到南面去了，跟着小舅。”，楚子薪说，“你别看老楚这样，可疼老婆了。一日三餐宁愿折磨我和楚媛丫，也不让二妹妹下厨房的。不过，当然，我们也怕她把厨房烧了。她不知道为啥，对那口烧柴的灶十分宝贝……咳咳，说远了。”
　　楚家的家门就在前面，楚子薪顿了顿，“其实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
　　江缪：“什么事？”
　　楚子薪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他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决定不和江缪说。“反正就是一件事，让二妹妹又患上了精神分裂。只要她身边没人的时间一长，她就会开始吼。”
　　楚子薪甩了甩头，似乎要将脑海里那些恶心的画面甩走。每次谈及这件事，他就很想吸烟。或者，喝酒也行。
　　“好了，回去吧。我也累了，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