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君啊》留灯照人

13、采购

　　楚媛一直没有回楚家。原来，江缪的大伯江波，知道楚媛要将别墅转租给人，纠集了十几个亲友，天天去别墅门口闹。而楚媛则更生猛，据楚孝义的说法是，她不但舌战群雄，还利用制高点，只要江波敢带人走近别墅门口，她便从二楼阳台往下倒尿。
　　几天下来，天天有人中招。
　　楚子薪：“……嗯。咱能不在早饭的点儿说这种又味道的故事么。”，他见江缪听得嘴角抽搐，伸手拍拍他肩膀叹气道：“我姐这个人从小就彪悍，看开点。想想，有个这样的挂名老妈也挺好，兴安胡同说出去你是楚媛丫的儿子，谁见了你不得避着走。”
　　江缪哽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恶狠狠地说：“她不是我妈。”
　　楚孝义也撸了楚子薪一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转头看向江缪：“小缪啊，你以后跟着柴狗子喊媛丫做姐姐就行了，他刚刚那些，是要占你便宜呢，你别听他的。”
　　江缪脸上一热，低下头咕咚咕咚地喝起自己手里的西瓜冰来了，没有吱声。

　　说起来江缪在这儿也住了差不多一周了，楚子薪也算是逐渐摸出了这人的脾气。他么，倔，心眼多，想法古怪，爱闷事，有张阴晴不定的孩儿脸……还有就是，受不得别人对他好。
　　别瞧他这么乖乖顺顺的在老楚家住下来了，实际上二人粪坑打滚的第二天，他就让李恺跑了一趟兴安胡同，要把前天借他的钱还给李恺。李恺不要，他急了扭头就窜进了胡同里，不知跑去了哪儿……楚子薪在旁边看着，觉得李恺也是不容易，就差跪下抱着江缪的腿喊：“爸爸求你借我的钱。”了。
　　扯到最后，江缪让李恺到边上的小卖部给自己买了一本学习册一支2B铅笔，便算是接受了李恺的“帮助”。
　　嗯……楚子薪觉得，这所谓“帮助”，真的很2B。
　　然后打这晚起，楚子薪每天临睡之前，都会看到江缪小同志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而且丝毫不避着自己——他在记录每天楚家在自己身上花了多少钱。

　　“早饭-鸡蛋一只，市价0.6元；鲜牛奶一碗，1.8元；午饭-土豆炒肉丝，粉蒸肉，番茄蛋花汤，半烂苹果一个……”

　　零零碎碎的，看得楚子薪十分无语。而江缪则表示，这是在提示自己，他在吃嗟来之食，等他成年了，一定会做到和楚家互不拖欠的。
　　楚子薪：“小朋友，你妈给你放啥电视剧啊，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儿？”
　　江缪撇了撇嘴：“我妈给我放欧洲艺术史。”

　　总而言之，楚子薪知道，在江缪心里，住在楚家不等于他认为楚家的人都是好人；更不等于他认可楚家的人是他亲人，一笔一道这小子都记着呢。这就是为啥他不适应老楚对他好。
　　因为肉菜烂果子，都能算价钱，可这对你好，怎么算？
　　看出了江缪的不适应，楚子薪站了起来，对老楚说：“那我姐短期内不回来，总不能让我外甥天天和我挤一张床，穿我的衣服。”，他摊开手心，“给点钱吧，我一会儿带他去买床，再买双鞋子外加搞两套运动服。”
　　“五百够么？”，楚孝义掏出了钱包，里面却只有三张红的，便左扣扣又摸摸的要给楚子薪凑够五百。江缪见状，放下了手里的汤勺，“不用，su——我不要。”
　　楚子薪捂脸，你看，叫句“叔”仿佛要了他江缪的命似的，让人无语不无语。他敲了一把江缪的脑壳：“是我要！你今晚回去记在你的传世本儿上吧，你个葛朗台。”
　　江缪忍不住嘲讽他：“葛朗台是守财，没文化。”
　　“430，够么？”
　　一直低头找钞票的楚孝义问，“够了。”，楚子薪说着，将钱拿了过来。“哦对了，既然今天我要领小外甥去采购，我建议你带上二妹女士去开店，免得她一个人在家又出事儿。”
　　楚孝义想了想，“也行，今儿我不去拉榴莲，基本都在店里。”

　　三个人吃完早饭，楚子薪和江缪就先行出发。首先，是要去买鞋。
　　江缪还没开始抽条，脚要比楚子薪要小，只能穿拖鞋上街。而他又不知从哪儿接受到的教育，说穿这个上街极不礼貌。所以，为了让他以后能礼貌地出门，首先就得带他去买鞋。
　　“430，只能买一双鞋吧？你还想买床和衣服？”，江缪望着楚子薪，满脸写着不相信。楚子薪呵呵一笑，伸手搂住江缪的脖子，挑眉道：“看你小舅的厉害吧。”
　　他带着江缪出了胡同，沿着马路往右拐。江缪更疑惑了：“商场的话，要过对面马路坐三站公交车，你这是去哪儿？”
　　“你住在兴安胡同还想去大商场消费啊？”，楚子薪笑死了，路过小卖部，他进去放下一元买了一包咪咪吃，430元便顺利变成了429元。江缪很是无语，无奈脖子被他控制住，只能跟着他走。
　　走了不到500米，前面就出现了一个菜市场，空气中混杂着早餐味儿鲜肉味儿水产味儿，五味杂陈，江缪瞬间捂住了口鼻。楚子薪却习惯了，他点了点菜市场外侧一个花里花俏的门面：“喏，这儿就是老楚的水果店，记住了。以后要是家里没人给你开门，就来这儿找人吧。”
　　江缪正想看清楚，他又把人扯走了。走过一条左边活鸡档口右边鲜杀生鱼的小夹道，楚子薪领着江缪上了菜市场的二楼。
　　“快点……我不行了！”
　　江缪忽然面色大变，他加快几步冲上了楼梯，再跑到露天的杂摊广场上，弯着腰干呕起来。楚子薪被他吓了一大跳：“卧槽？小少爷这么娇弱的吗。”
　　江缪虚弱地直起身，气鼓鼓的瞪了楚子薪一眼，然后又自嘲地叹了口气：“他们是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下卖东西的。”
　　“多好笑，你滚粪坑都没吐，反而觉得这不能忍？”，楚子薪笑了起来，“有啥不能的，这可是谋生的事啊，不在这儿开档，你养他们吗。”
　　江缪脸色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吐？”
　　“哇哦，所以你吐了？”
　　江缪噎住，望见楚子薪一脸坏相，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哼了一声，“不和你说了。”，楚子薪不禁笑得直打跌：“小外甥啊，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啊。”
　　“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
　　“哦。”

　　楚子薪领江缪来到一家鞋店。江缪瞬间便知道他为啥说430，哦不，429元能买下所有东西了。这家只有一个大帐篷的鞋店，店里没有一个货架，只开了六张行军床。所有鞋都堆在了行军床上，鞋带绑着的两只，便是一对。若鞋带被哪个缺德的拆了，那另一只便分分钟鞋沉大海，再也不能在这六堆鞋山中捞出来。
　　显然，江缪从未接触过这样的阵仗。
　　“这些鞋……”他震惊地看着鞋子上的标签，是Nike没错，不是Nika也不是Naki，款式是旧了点，可他摸了摸鞋底儿，竟然都挺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子薪，楚子薪一脸骄傲：“嘻嘻，想不到吧，这就是咱刘哥的厉害，刘哥对不！”
　　店里一个有着超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应了声，“哟，柴狗子来了。喜欢哪双？随便挑，还算你三十！”
　　江缪脸色却很不好，他有些犹豫地将楚子薪拉到一边，“我看这些鞋质量都很像真的，怎么会放在这里卖。这些……该不会、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啥？”，楚子薪看着他。江缪啧了一声，把声音再压低了些：“你没听过那个传说么。有那种人，就是在殡仪馆工作的，把死人的衣裤鞋袜扒下来，打包卖给无良商家，然后这些商家再卖出去。”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子薪爆发出一阵惊天爆笑，把江缪吓得够呛，就连刘哥也回头看向这边：“小哥俩感情这么好呢，在笑啥，给哥说说，让哥也高兴高兴。”
　　“没没没，哥你去招呼生意！”楚子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江缪说：“这小子刚才说，你家鞋子为啥不是Naki,而是对的标签。”
　　“嘿，我以为问啥呢。”，听到这个，刘哥便满脸骄傲，随手抓了一对球鞋，塞到江缪手里：“你别看这是三年前的款了，哥和你说，这可是正经代工厂里的余货！问题不是没有的，每对多少都有些问题，你看这个——”
　　他点着鞋头给江缪看，“看到没，脏了这一块。不细瞧看不出来，但这就算次品了。我是专做仓尾，所以才会卖这么便宜。”
　　“仓尾？”江缪不解。
　　“就是压在仓库里最末尾的那些货。”，楚子薪说，“次货也分头批二批的好么，头批次货就是当季的，二批是上一个季度的。而仓尾，就是在仓里压了不知多久过时过得不行的。”
　　“柴狗子懂行，不枉哥这么多年一直给你最便宜的价。”
　　楚子薪笑了：“这不，带人来买咯。”，看着刘哥又跑去招呼别人，楚子薪扯着江缪到了最里面的行军床边，蹲了下来使劲淘：“信我吧，我在他这儿买了都有十年的鞋了。哦对，就这一堆，是他家的秘密宝藏，运气好的话在这儿能挑到好货。赶紧看看你有没有喜欢的。”
　　江缪没有说话，楚子薪看了他一眼，以为他小少爷不愿意买这些过款鞋，便开解道：“其实也没很过时，咱尽量找经典款不就行了。困难时期特别处理嘛，咱不丢人啊。”
　　“你当我什么，敏感脆弱的玻璃小男孩吗。”江缪笑出了声，“我只是震惊……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他蹲了下去，往鞋堆儿里瞧了瞧，然后快、狠、准的拿到了一对白色板鞋，经典款，十分漂亮，瑕疵在内侧，几乎看不出来。
　　“厉害。”
　　楚子薪几乎要为江缪这双锐利的眼鼓掌，“我刚怎么没看到这个，赶紧试试。”
　　他将鞋子山推了推，弄了一小块位置给江缪坐着试鞋。鞋子略大了一指半，楚子薪觉得无所谓，反正小孩儿长身体，买大点还能穿久点。
　　他连忙叫老刘进来算钱，老刘一看是这双，本想反口提价到60，被楚子薪的三寸不烂之舌强行说回了原价，还多要了一双袜子做赠品。江缪在一旁看着，耳根通红，总觉得他每杀一块钱的价，自己就丢十万块的脸似的。
　　“别弄盒子了哥，我兄弟穿着走。”，楚子薪自来熟地扯了个红塑料袋，把江缪穿出来的那双拖鞋放进去，“来，穿着你的’礼貌’，跟舅舅去下一个战场。”
　　江缪：……
　　江缪：“你别说自己是我的舅舅。”

　　就这样，楚子薪带江缪转遍了整个露天商摊，用35元给江缪买了三件素色T恤，50元买了两条牛仔裤，再加上10元3条的小内裤，5元2双袜子。
　　最后，剩下300元整，他俩离开了菜市场，拐到一个卖二手家具的地方。江缪没想到楚子薪和二手家具店的老板也熟得很，竟然用260的价钱就买了张铁架双层床，越好下午送货到家门。剩了40块，楚子薪终于带江缪上了去商场的车，跑到商场的麦当劳里买了两份套餐，一人一份美滋滋地吃着。
　　“我可不管你吃不吃。”，楚子薪咬了一口辣鸡翅，“你妈那一套对柴狗爷没用，在柴狗爷这里，辣鸡翅就是人间极品美味。”
　　他又啜上一口可乐，吞了之后，发出满足的长叹声。
　　江缪看着满桌的炸薯条炸鸡块大杯可乐，挣扎了半天。最后想起，自己粪坑都滚过了，不吃这个……仿佛真的很矫情？
　　最后，他终于拿了一块鸡翅，咬了一口……表情瞬间凝固。
　　“怎样，好吃吗？”，楚子薪仿佛是个等待褒奖的大厨，紧张地问。江缪一言不发，低头将手里的鸡翅啃个干净，然后又将最后一块拿在手上，咬了一口。
　　再对楚子薪说：“是挺好吃的。”
　　“对吧，我就说！本舅舅要再来一块——我cao！江缪你特么把鸡翅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