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馆》只许典当

9、魔仔魔爹

　　绿水青山木石堆，眉目渐变情人炊。

　　树林幽径，夜幕星河点缀，少了喧嚣的灯火，静谧处呈现另一种光亮。黑夜赋予属于生命的景观，星河下的呼吸吐纳清晰可闻，笼罩在这里的光，越往深处越看的清晰。

　　墨绿色的大鸟从日暮归来后就一直站在屋顶休憩。头的朝向姿势都没什么变动。除了眼睛现在已经闭上，喙息更加绵长，爪子看起来就很有力的抓着檐上凸粱，旁边摆着用一段木头打磨出来，带有两个凹槽的盆子，分别放着清水和小虫。水里倒印着繁星，虫子早已被啄食一空。原来是一只有主的鸟。

　　屋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星，窗纸上影影绰绰映出的只有桌椅的样子。

　　风进了屋，撩过灯芯，翻动几页摊开在檀木桌上书本的图纸，好像是一本动物图鉴，屋顶大鸟的身影也在里面，不过只是草草的勾画两笔，没有上色，夸张的画工，让人一眼就能大概看出所描绘的物体的特征和神|韵，认识的人就认识了，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只能结合自己的想象。蝇头小楷注释几句在图旁，简要的说明所画的出处和特点。出了窗棱，风里裹带着屋里的气息，一路向小径外飘去，寻找懂得这屡气息的人。可惜，往往风消云散。整个木屋子和小径都安静的在沉睡中，而此时情景又会出现在谁的梦里。

　　树丛里间或飘出来几声短促虫鸣，再没有其他声音。

　　一夜结束在“咚咚”的敲门声里。

　　“哥，你起来了吗？一起下去吃早餐吧？”丹雀今天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睡不下去的，总想着他哥哥房里的几个小家伙，不知道有动静没有。其实昨晚他是非常不想走的。但是他那总裁哥哥人小事多，偏是不能和别人同床共枕，亲弟弟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记了六年前是谁和谁在一个肚子里互相挤过！

　　熬到太阳冒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挑战。“哥，太阳晒到脚板底了。起床咯！”丹雀怕他哥没听见又升了个调开始喊，但屋里依然没有一丝响动，“……！我的好哥哥～你要给你亲爱的纯良的弟弟做个早睡早起热爱生活的好榜样啊～哥～”

　　屋里主人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自家小弟的亲亲呼唤。梵苏小小的身子包着大浴巾，他淡定的继续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把门外的声音当背景音乐，一边走到蛋蛋们旁边：“你们便宜小爹来找你们了。你们谁去开门呀？”奶奶的声音说着撩妹一样的词，这落差萌！太苏！

　　“哥！哥！哥！你在不在啊？！”伴随着咚咚声，门口的小兽开始狼嚎了。

　　梵苏戳戳蛋壳站起身，把擦头发的毛巾和刚刚裹身的大浴巾一起搭在椅背，伸手把先准备好的衣服套上，还是一身浅绿色，身上是素色的棉料上衣和裤子，小小的立领和如意扣，袖口和领口用深浅不一的绿丝线秀出竹林的式样。帅气是有本钱的，奈何就是手太短，气势只剩下百分之六不到，衣服的袖子都盖住手指了，稚嫩的脸蛋微微皱眉，认真的把袖口整齐折成三折，确保两边对称后，才踱步到门口去迎接他亲爱的小弟弟。

　　门把拧开一物体顺着地心引力往后倒，某只刚一直靠在门板上哀嚎的小兽就势进了屋，一早上的敲门声就是他一下下用后脑勺扣响门板的，梵苏怀疑，如果再晚些开门，可能等下他这个弟弟都会因脑震荡变得更傻了。

　　后面的依靠一消失，丹雀又造出一声一早上最响亮的“咚”，就躺在门口，头顶的几寸头发都快挨到梵苏的脚尖，视线先看着门内的天花板，然后往后顶起伸直脖子，仰头再看见自家小哥哥神清气爽的笑看着他。丹雀把手往上伸直，递向始作俑者，挑眉，扁嘴，求安慰。

　　“早。”梵苏换了个面对面的位置，调整好姿势才递出自己的手，握住明显在撒娇耍赖的人，往自己身上使劲。力气不大，只是给到丹雀借力的力道起身。

　　“我在外面已经把整个人魔领域的生物都叫醒了。都没见你有反应，还以为你不在屋里呢。你又洗澡了？”看看浑身神清气爽，衣服明显已经换过，头发还挂着水汽的小哥哥，再嗅嗅屋里清晰的青草香，丹雀肯定，他哥的洁癖是没有任何被自己同化的可能，而且还有越演越烈的迹象。以后说不定在他哥眼里他就是一个邋遢大王。可能现在已经是了。

　　“嗯，洗完澡，舒服。”梵苏指指群蛋：“它们还没有动静的，你要过去看下吗？”

　　丹雀这才想起自己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蛋精们。绕过他哥往床边走去。七颗小家伙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大毛毯里，一个挨着一个躺在床边的地上。“它们一晚上都没动吗？”

　　“没，我睡得挺安稳的，没听见声音。”梵苏把用过的毛巾和换洗下来的睡衣递给在门口偷偷看热闹的佣人。礼貌的点点头就把门给关上了。

　　走到窗边，搬来垫脚的小板凳，站稳后双手推开窗户，秋天的风轻轻飘荡进屋，带起几缕小脑袋上柔柔的短发，将屋里的清香也匀淡了一些。梵苏特别喜欢这种清爽的感觉，深呼吸一下，都觉得五脏六腑也跟着一起吐纳着。“我们下去吃，还是在这里吃？”

　　正在和蛋精做无障碍交流的丹雀，不在意的回答：“都可以。我就是过来看它们的。不过老爹好像也在楼下。“

　　闭眼享受微风，深呼吸吐纳了十来次，感觉到丹田里暖暖的气流后，梵苏才轻声道：“下去吧。”指指丹雀手里的蛋：“把它也带下去，给老爹看看。”

　　丹雀一听，瞬间把蛋给紧紧箍住，同时瞪着大眼睛看向他哥：“不行！会被赶出去的。”他只要想想他爹的脾气，就条件反射的寒毛竖起。要不是自己仗着和他爹有那么点DNA关系，在祖宗那里挂了名留了记录，不然早就是被送到北极地的命运。他非常肯定他们家狂拽炫酷雕炸天的老爹是有多么不喜欢小孩，更不是爱护动物协会的成员，这些小家伙见到他爹的后果就只有被丢回后山的人生历程，哦不，是鸟生，一段短暂而流离动荡的鸟生。“我们悄悄的养着不行吗？它们现在只有我们了。“

　　看着和自己一样大的小人儿抱着一个和自己身板一样大的蛋，后面还护着一群圆滚滚的蛋壳，眨着无辜的小眼睛，梵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人一样。而且他的弟弟貌似已经忘记是因为他们去掏蛋，所以这些蛋才会落得只有他们能依靠的因果关系了。

　　沉默了一会，梵苏想想魔界里存在的种种奇奇怪怪的生物，他还是觉得他有作为哥哥的责任，预防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家老爹也是决定是否能让这些小家伙安全健康长大的最大因素。毕竟就靠他们两个六岁大的小娃娃，有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确定这几个小家伙是什么种族，然后还要了解它们有什么习性。

　　丹雀看着总裁小哥的表情就知道这回要凉了。

　　梵苏把窗户关上，跳下板凳，穿好鞋袜，就等着丹雀一起出发下楼。

　　丹雀看看手里的蛋，再看看他家哥哥，认命的先把蛋放下，站起身整理下刚刚滚皱了的衣服，要见他这一世的魔爹，他可不敢怠慢。弄好后才重新把蛋小心的抱起来。像抱个大胖小子一样，牢牢地掐住想象中的腰部。

　　“走吧。”梵苏走在前面开门，关门，下楼的时候更是小心地抓着丹雀的手臂。预防他和蛋一起滚下去。

　　楼梯很宽，Z字造型，连接着二三层，三层霸主自然就是两位小少爷，二层则是他们魔爹的，这个屋子里没有女主人。一层和四层的楼梯与二三层主梯分开，有卫士独立把守着出入口。

　　两个小孩和一个蛋就靠着中间的扶手慢慢的往下走。幸好台阶的高度已经特别为他们改过，现在每一级只有十公分左右，铺上了软软的地毯，他们的小短腿还可以应付得来。

　　在二层的平台稍微休息了下，从另一端的楼梯下去就是一楼。对着楼梯口的是大堂，一个空旷的地方，没有摆设，只是吊着个仿古铜色说不清是什么造型的灯悬在这层天花板的正中。在大门的右侧，门关着，门外有守卫。天刚亮没多久，大堂只有佣人在打扫卫生。穿过大堂往前走就是厨房和餐厅。

　　抱着一只蛋，原来蹦蹦跳跳没一会儿就能完成的路程，今天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丹雀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要快使不上力。圆滚滚的蛋又没有可以爪的凹槽，一会怕拿不稳掉了，一会又担心抱太紧把它挤爆了。一到平地就连着换了几个姿势，怎么拿怎么不顺手。

　　“要不要我来？”看着好像被毛毛虫爬身上浑身犯痒的弟弟，梵苏问道。

　　“给。”丹雀二话不客气的直接递过去。

　　“……”伸手沉默的抱进怀里，“你现在还确定要养它们吗？“梵苏很希望能够尽快打消丹雀的这个念头，他可以笃定要是丹雀这个愿望真实现了，他接下来的日子并不会很好过。虽然不用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七个破蛋拉扯大，但是要同时看着七个小家伙，他连那个画面都不敢想象。

　　现在只能祈祷他的老爹是靠谱点的队友。

　　一进餐厅就闻到暖暖的食物香气，传说中狂拽炫酷雕炸天的帅气魔王正在享用他的早晨，简单的牛奶火腿三明治，他的面前是一块A4纸大小的悬空屏幕，上面各个区域的负责人正在轮播日常汇报。魔法的运用也是与日俱进，以前没有这块屏幕的时候，每天早上整个大堂都要站满了各式各样人魔领域的生物，他们会向魔王汇报每天的事情。大多数时候还是挺有秩序的，毕竟有魔王亲自坐镇。有时候话题意见争论太激烈了，也会出现现场PK环节。

　　哪有现在这样边吃早餐，边处理事务，还能有亲子时间！虽然这两个小家伙是很少下来和他一起父慈子孝的。魔王眼角余光看到了使太阳他老人家今天从北边出来的主角。假装淡定的继续看他的日常播报。

　　在他的对面放着两份不同的儿童套餐，一份是豆浆油条，一份是沙拉牛扒。

　　两位小少爷先乖乖的请安，为接下来的事情打好人情关系铺垫：“爹爹早！”

　　“嗯！坐下吃饭吧。”魔王眼睛看向两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小娃娃，语调平淡的说到。要不是相信自己的能力，他还真怀疑这两个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别说性格，就是长相都和自己没有一点相似的。大的清秀，小的阳光，怎么就没有一点生而为魔的自觉呢？

　　“是，爹爹。”梵苏走到豆浆油条的位置，丹雀则是无肉不欢的沙拉牛扒，椅子有点高，佣人搬了张小凳子过来给他们垫脚。丹雀让人拿个软垫过来，放在另一张椅子上，把蛋稳妥放上去后，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享受美味。

　　餐桌上就只剩下屏幕里发出来的声音。

　　丹雀悄悄给梵苏使眼色，然后抓着叉的小手微微翘起食指，指指自己的老爹。意思是“怎么说？你来？”

　　假装看不见，梵苏安静的继续吃他的豆浆油条，他喜欢整条油条拿在手里边撕边吃的感觉，这样在房间里吃就免不了会弄脏屋子里的东西，所有在楼上用餐他是尽量精简干净的搭配。如果是下楼用早餐，他就必定会点这套最爱。而且一般不让人把它们切段，都是整条端上来，然后配一碗黄豆手工研磨的豆浆。虽然是用手边撕边吃，但是怎么看都是比隔壁用刀叉吃牛扒的丹雀斯文。丹雀的吃相就只能用通俗易懂的四字成语描述——狼吞虎咽。

　　梵苏才不会选老爹还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去打扰他，那绝对是nozuonodie。

　　魔王留意着两个孩子的精彩互动和新来的成员蛋，继续分心听下属们的汇报。偶尔自己插一两句做总结安排外，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处理。看来今天可以和自家的熊孩子好好共处共处。魔王边想嘴角的笑扯得越邪魅。

　　梵苏也在留意着魔王，因为要时刻关注他老爹心情和神智的变化，才能判断接下来要怎么做。如果有太火爆的事件发生，他肯定要先行告辞。但是现在这种邪笑是什么情况？外面发生什么让自家老爹这么本性大发的事吗？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梵苏这种能力每个小孩都是自学成才的，俗称“看脸色”。当然每种学习都会有学霸和学渣之分，他们兄弟两刚好就是这门看脸色学科的两端，霸霸和渣渣。

　　丹渣渣还在和他的牛扒奋斗，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他哥还是没回拨个秋波。再看向老爹，思考着自己上阵的可操作性。今天这牛扒都感觉是切在自己的小心脏上，怎么切都不着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