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与偏见》Levanter

20、第20章

　　鸡飞狗跳的一晚过去后，汪熠恢复了正常，不唱歌也不乱抱人了，乖乖和米沙一起坐上了回外婆家的车。

　　同车就几个相熟的年轻工作人员，米沙示意他们不要录后，懒洋洋窝在后座给汪熠讲他的成长故事。

　　“你的家庭背景你当童星的时候就被报道过了，家庭和睦，幸福美满。”米沙窝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一定很好奇吧，为什么我和外公外婆关系那么好，没事总提他们？”

　　汪熠矜持的抿嘴一笑，高冷端庄的把脊背骨挺直，洗耳恭听。

　　“我小时候一直住我外婆家，就是那种外公外婆养大的小孩。网上不是有吗，小胖娃穿红棉袄拿搪瓷杯喝水，我小时候也是那样，土里土气的，哈哈哈。”米沙搓着手指头，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道长大会变成时尚弄潮儿呢？”

　　汪熠想了想米沙那比时尚还超前的辣眼造型，表示不予置评，只接了原先的话题：“我一直以为是隔代亲的缘故。”

　　“也有这个原因吧。当年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爸就劈腿了，后来我妈当面捉住他出轨，当机立断离了婚。之后把孩子往父母那一扔，就去南方挣钱去了。”米沙像是聊别人的事般云淡风轻，“当时我才几个月，一直是我外公外婆把我养到上学的年纪，我妈才带着我的学费回来了。”

　　“回来之后她和人合伙办了家小公司，每天忙到很晚，还经常应酬，回来醉得一塌糊涂，我外婆嫌没人管我，还成天吵着我学习，就把我接到她家住，周末再让我妈接回去。后来我大一点住校了，我妈生意也更忙了，周末经常是我去外婆家吃饭，跟我妈十天半个月见不了一面。”

　　米沙边说，瞧见汪熠眉头渐渐皱起，表情凝重，于是笑着点了他眉心一下：“你那什么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你该不会觉得我可怜吧？没有哦，我觉得我过得挺好的，童年的时候没有太多束缚，成天撒了欢的玩，饿了就回家，我外婆一准做好了好吃的等我。我妈对我也很好啊，没有让我物质上差什么，虽然经常见不到面，但电话也没断过。”

　　汪熠被米沙这么一说，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只道：“你妈妈对她自己和对你都太狠了。”

　　“女强人嘛，小时候肯定怨过她，不过我早想通了。我那时候那么小，家里没男人，少一份经济来源，却处处是要用钱的地方。我妈那么拼命赚钱养家，也是为了给我好的生活。如果她一直带着我，苦哈哈的也就过来了，但哪能给我额外的支出呢，想当练习生，出道做大明星？想都别想。”

　　“当时我被星探发掘，我妈第一个支持我。这一路其实特烧钱，都是我妈在背后支持我，不然我早放弃了。所以说——”米沙双手在胸前一挽，认真道，“福祸相依，世事无常，说不准的。”

　　汪熠瞧见他这小老头做派，也被逗笑了，眉头舒展开来：“活得这么豁达通透，看得出来是受过老一辈熏陶。”

　　说话间，车已经一拐一拐的来到老城区最老旧的中心。米沙伸长了脖子看窗外，突然炸了一嗓子：“你看，那个就是铁路桥。”

　　汪熠往外一看，看到一截布满青苔的桥洞，一列最低级缓慢的红皮货运火车正从上面“轰隆轰隆”的驶过。

　　虽然不懂为什么米沙看到个破桥就兴奋的像个小孩儿，汪熠还是十分捧场的拍手：“啊！铁路桥！”

　　米沙一脸一言难尽，补充道：“过了铁路桥就是我外婆家。”

　　汪熠：“……噢。”

　　见了米沙的外婆，汪熠才明白米沙为何能阳光小树苗般好好的长大了。老太太看向米沙，眼里全是关怀和爱护，用一双干瘪而有力的手把米沙拽到她怀里揉。

　　“顺顺儿~”她亲切的叫。

　　汪熠在米沙身后噗嗤一下笑出声：“顺顺儿？”

　　米沙跟外婆抱完，又跟外公去打了招呼，才凑到汪熠耳边说：“就……取个土名好养活，耐摔耐打，不金贵。我小时候真叫米顺顺，米沙都是我妈后来给我改的名。”

　　“知道了，米顺儿。”汪熠尽量控制住笑到颤抖的肩膀。

　　“哈哈哈是不是有点土，取这个名字呢，是想我顺顺当当的，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出人头地，只求平安顺遂，顺利过完这一生。”米沙解释道。

　　“你要不乐意，我就不叫了。”汪熠觉得这个名字土萌土萌的，不过偶像歌手私下也这么淳朴接地气吗？

　　“你想叫就叫吧，反正我外公外婆一直这么叫，听多了挺亲切的。”

　　“你想好，这是录制，等播出去之后观众、粉丝可全知道了。现在跟你外婆外公通个气还来得及。”汪熠还是担心，万一米沙的粉丝不喜欢他这一面呢？毕竟粉丝都喜欢偶像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一面。就好像偶像是神颜永驻，不需要吃喝拉撒的神仙。

　　“没事，不用，没什么好掩饰的。我要是想掩饰，就不会要来这里录制。再说了，一味的装作粉丝心里那个完美无瑕，神仙下凡的人，只会迷失自己，成为被人设控制的傀儡。人设总有崩塌的那天呐！还是坦坦荡荡做自己好！”

　　“走啦！”米沙拉过汪熠的胳膊，把他带向里屋，“我给他们好好介绍一下你，他们肯定认不出来你是当年那个小童星。”

　　汪熠发现，好像米沙身上一直有这样一种气质，干净，纯粹，知世故而不世故。没有其他艺人那种浮夸劲儿，真把自己当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米沙不，米沙不但食人间烟火，还最爱吃土豆。

　　一下午，米沙、汪熠还有外公外婆都坐在沙发上，重温了儿童剧《奇妙学院》。

　　“外婆你瞅瞅，这就是那个小魔法师。”

　　“哎呦！”外婆看一眼电视，看一眼汪熠，乐得直拍手，“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里还这么大一点呢。”说着比了个儿童的身高。

　　外婆家沙发小，三人坐下后，米沙只能坐在扶手上，摇摇晃晃地比汪熠高了半头。

　　此时他笑话汪熠道：“可不是，在人印象里还是个小屁孩呢。”

　　汪熠一个眼刀飞过去，飞到半路只听外婆说：“顺顺你在外婆眼里也永远是个孩子。我啊，现在还记得你穿开裆裤的样子。”

　　这次轮到汪熠笑了。

　　外婆越看汪熠越喜欢，拉着汪熠的手道：“小伙子长大可真是越来越帅了。”

　　没等汪熠扬眉吐气，外婆扭头对米沙道：“顺顺出息了，都能把人带回家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晚上，外婆做了丰盛的一桌菜，都是家常清淡的菜色，最中间摆着米沙爱吃的醋溜土豆丝。

　　“外婆你现在眼神都不好了，以后用刨丝器切嘛，家里又不是没有。”米沙再一次提起，最近几年他来外婆家的次数少了，外婆年纪也大了，但但凡米沙回来，总少不了这道菜，还都是手切的。

　　“哎，不是那个味儿！不一样！”外婆再一次坚持道，“家里做菜要的就是用心，你要都用机器了还不如出去外面饭馆子吃，还快！”

　　一老一少在那里拌嘴，米沙的外公就在一边一点头一点头的听着，好像两边意见都同意似得。米沙下午就给汪熠说了，外公年龄上来了，耳朵不太行，所以话也少。但外公即使沉默，还是能显而易见的察觉他的高兴。

　　毕竟沟壑纵横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呢。

　　吃过晚饭，一家人说下楼走走。

　　天色晚了，节目组也觉得没什么好拍的，就告辞了。

　　毕竟人家留了两个外孙儿的铺位，又没留自己的。

　　走到附近一个小公园，两个老人说要坐在石凳上休息，让两个小的转一圈再来汇合。

　　反正公园小，路线米沙也烂熟于心，干脆背着手，扬起头走路。

　　“看什么呢？”汪熠也仰起头。

　　“看星星。今天天气不错，能看到好多。”

　　“是啊，现在污染严重，能看到的星星越来越少了。”汪熠都不记得上次看到这么多星星是什么时候，甚至不记得上一次抬头看星星是什么时候。

　　“我一直记得一个场景，就是小时候，和外公外婆乘凉，一抬头，漫天的星星，真的很漂亮。”米沙感叹，“唉，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土里土气了，毕竟现在一搜星空图，多得是，远比这壮观的多。”

　　因为仰着头走，两人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因为你纯粹，淳朴，不忘本。把家人看得很重要。”汪熠说，“可是你其实没那么坚强，也脆弱，敏感，缺爱。但是你很要强，不愿意被别人看到。”

　　“啊，被你看穿了。”米沙淡淡道。

　　“网上有句话是对的，越缺什么，越秀什么。你想对所有人展示家人对你的好，想展示‘我过得很好我外公外婆很疼我哒’。可是真正幸福的人，是不会大张旗鼓地想要告诉全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