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渚田

3、像素（三）

　　这一声巨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愣了，还在休息的几个摄影师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立刻条件发射的打开机子，透过镜头，发现那是一滩……一个不成人形的人。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瞪着镜头。透过镜头能感受到她生前的绝望和不甘。手脚飞到了四周，呈现出及其不规则的画面。
　　一片血肉模糊铺在面前的柏油路上，从那里流出一条窄窄的血线，像一条缓慢的，可以无尽的延伸的怪物，一点点爬到众人面前。人们都在下意识的后退。还有好几个人冲到远离这的树丛后吐了。
　　王潜反手拉开车门跑下车去阻止还在继续拍的职业精神爆棚的记者。刘伟的指尖跳的更快了，迅速把这栋楼的监控和平面图给调了出来，发到了大家的手机里。

　　“小林！”
　　蓦地，王潜冲楼上喊了一声，这么紧张的时候刘伟依旧被他的“海景房”牵动着心，也跟着抬头望着楼上。谁知道一看，看到那人站在顶楼的栏杆外，正向下张望着。像是小孩子站在泳池边，向外观察那水究竟有多深一般毫不防备，毫无畏惧。
　　随后他竟笑了起来，放声大笑了起来。
　　楼下的人不知道林沐在笑什么，只是看到他视线定定的望着什么都没有的半空，剧烈抖动的上半身已经超出了屋顶的屋檐。而那人却浑然不知地伸手一挥，无章法的抓着什么。
　　“卧槽。果然来这的都不是正常人。”刘伟暗骂一声，看他白天的时候也挺正常一个人，怎么快到晚上就现真身了。
　　苏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过来，道：“没发现可疑的人，林沐这小子在干什么？”
　　“我他妈怎么知道？”刘伟气急败坏地停下手，看着刚才还在狂笑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回栏杆那一边去哪了。车外的记者好像也被吓到，但没人敢再拿机子去拍。
　　王潜快速交代苏伽回来以后，拉住站在角落里，似乎刚吐完，身体还在发抖的人。那人举着手机不像是职业的摄影师，大概只是个普通住户。
　　“诶诶，别拍了，别拍了，把你拍的都交出来啊，不能私留！现在要调查你的手机取证啊……别唉声叹气的了，赶紧的吧。”
　　他念念叨叨接过那人递过来的手机，点开最新保存的视频，屏幕随即转暗。随后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她站在林沐方才站着的高台上，同那人一般，挥舞着手，表情无比轻松，像是在和老相好打招呼。

　　随后一只手，把她推了下来。

　　“……卧槽！”王潜吓了一跳，那双手，黝黑黝黑的，像是手臂状的被烧焦的海边浮木。
　　半空中，女人的身体突然涨大，腹部迅速鼓起来，仿佛有个小孩在她肚子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迫不及待要从里面蹦出来一般，那被风掀起来的衣服下，皮肤在迅速撕裂开来。
　　王潜入行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不少残忍凶恶的现场了。可面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半空被开膛，这视觉冲击太大了。
　　“得，这视频你们赶紧拿去吧。”男人结巴着不住点头，看来也是被视频吓到了。
　　“我找不到林沐。”苏伽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幽幽传过来，带着冰冷气息，毫无起伏的声音和眼前电脑屏幕里的图让刘伟在车里哆嗦了一下。
　　“不可能啊，你俩的GPS在地图上是重合在一起的。”

　　林沐站在栏杆内侧，恍然若失的摸摸脸，右脸颊依旧麻麻的。他试图张开嘴，可下颌关节却像被拨偏表盘的指针，发出不自然的声音。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你的世界可真是够刺激的啊。”林沐对面前的男人说，紧了紧方才弄松的领带。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就要沉下去了，夜晚要来了。
　　男人笑而不语，站在他身边的女孩被蒙着眼睛，乖巧的吃着手里的棒棒糖。
　　“那位大人托我带话给您，黑暗将至。都到位啦，那个人不会再——”
　　话还没说完，林沐毫不犹豫的对他开了三枪。每一颗子弹都穿透过那人的心脏。没有鲜血流出来，那里空洞洞的，甚至能隐约看到屋顶另一端的水管。
　　“闭嘴。”他浑身满是戾气，眼角渗出血色，恨不得立马剁碎了面前的人。还有他口中的那位大人。
　　接二连三的巨响惊得楼上不少住户都打开窗探出头来张望，人们的议论声打破了这无声的诡异气氛。
　　“那么祝您一切都好。”男人再次微微鞠躬，冲林沐打了个响指，便消失不见了。关于他，什么都没留下，无论血迹还是脚印。
　　取而代之的，一片干燥的羽毛状物体，落在林沐手心里。暗青色的纹理上仍带着水汽般反光，大概是鱼鳞，他凑近闻闻，上面还沾着腥气。
　　身旁紧急入口的门被用力推开，苏伽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林沐身边，望着他依旧温柔的视线。愤愤的推了这人一把。
　　“第一天就要我们帮你收尸？”她低沉地说。
　　林沐不经意间把鱼鳞放进裤子口袋，再次紧了紧领带。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我刚才大概是中了幻术，在那里看到了一片海，海里跃起一大票的飞鱼。”
　　说着，他指了指栏杆外，继续说：“那个坠落的女人应该也看到了什么，接着那些飞鱼好像都跃进了我的身体，整个身子都要肿起来似的，像个气球一样快要飞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简直像极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漫画。”
　　林沐平静的声音显得这段话莫名多了几分恐怖。那人却不自知的继续说着，“然后我飞啊飞，就落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他带着温度的句尾让苏忍不住出声询问。
　　“话说回来，你找到什么线索吗？”她的声音像是谁往荡漾的湖水面上扔了颗石子，突然回过神的人，夸张地挑挑眉，过于生硬的转开话题，让苏伽不好再追问什么。

　　“与其说是我找的线索，其实是——”
　　“是我。”
　　门边不知何时，站住了一个男人，眉目间尽是疏离。他牢牢盯住林沐，浅浅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