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挚青鸟》落花客

2、第一章

　　第一章故梦
　　苏青衍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只有心惊。
　　好漂亮！
　　他没出息的想着，一边随父王走进这座宫殿，好奇的四下看了看，一下子被震撼到了。
　　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景象。
　　一个走过的宫妃披金戴银，掀起一阵香风，她身上穿的一件桃红的石榴裙，以金线绣出夺目的芍药和飞鸟，料子是极上等的。就连跟随在这些人后面的宫人，穿的都无比华贵。整座大殿金碧辉煌，金银玉石竟被当做石料铺在地板上，供人践踏。一盏盏长明灯闪动着延伸到大殿上，灯座上点缀的珠宝也闪闪发亮。他缩了缩，把小小的脑袋低下，不敢抬头看这个宛如梦境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的抓住走在前面的父王的衣角。父王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退缩，反而走的快乐些，苏青衍小跑着跟上父亲，生怕一不小心，他就找不到路了。
　　在这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他除了跟着父王，再无选择了。
　　嘈杂的大殿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殿上人的眼睛。那双眼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一看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父王已然落座，他也匆匆找了个位置坐下。
　　“此次对漠北之战，本国大胜，这场宴会，诸位爱卿尽情享用吧！”
　　那位大人物大手一挥，不经意间瞅到了呆呆坐着的苏青衍。犀利的眼神在苏青衍身上停留了一会，突然笑了：“明央王，这位可是前些日子找到的小公子？”
　　小公子？苏青衍愣了一会，才明白这声小公子指的是自己。
　　半晌，他听见父王开口：“回陛下，这就是前些日子找到的，失散八年的犬子。”
　　陛下！
　　苏青衍有些不可置信，父王称之为陛下，这位难道就是皇帝！
　　那这里，就是皇宫？
　　坐在龙椅之上的辰惠帝笑了笑：“和子瑜差不多大......”话音未落，一个略显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他的话。
　　“父皇。”
　　殿上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声音主人的身上。
　　“儿臣来晚了，请父皇见谅。”
　　那人不过是个孩童，语调却出奇的沉稳。引得苏青衍好奇的去看。
　　那少年一身青衣，却不显简陋，青衣上步着丝丝暗纹。衣领袖口皆有华丽的刺绣点缀，衣角坠着两挂流苏，好看极了。那人长的眉眼柔和，一点朱唇，眉宇中含着一股柔情，在右眼角边点了一颗小小的泪痣，满脸稚气，却也有一股傲气。
　　真好看。苏青衍暗暗想到。
　　辰惠帝看到这少年，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眉眼中尽是慈爱：“无妨，子瑜，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那精致少年见到辰惠帝，露出了笑容，快步走到龙椅前，辰惠帝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苏青衍的视线还黏在那小少年身上，那少年转过头，看见了苏青衍。
　　苏青衍尴尬的收回目光，却见父王起身：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辰惠帝好奇的示意他说下去：“明央王，这一场对漠北的战役，你立下了赫赫战功，有要求尽管提，朕尽量满足你。”
　　“臣请求让犬子苏青衍。”明央王猛地跪下，“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
　　一瞬间，大殿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包括那位青衣少年，他们的目光直直的戳向苏青衍。
　　“这明央王开始向陛下表明忠心了......”“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这下这明央王该飞黄腾达了...”
　　下面臣子的小声议论被苏青衍听在耳里。辰惠帝也愣了那么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爱卿这是，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人质押在朕这里啊。”
　　明央王脸色一白，低头闷声说到：“不敢。”
　　辰惠帝将手中琼浆一饮而尽，站起来：“不过是这样一个小请求，不成问题，朕答应你。”
　　满朝文武议论了一会，突然，一名身着铠甲的武将站起，大声说道：“恭喜明央王！”说着一口饮下杯中美酒。
　　其他臣子美梦初醒一般，开始跟着敬酒，宴会又回到原先的热闹。
　　饶是苏青衍再蠢笨，也知道自己被父王卖了。
　　伴读这名号，听起来响亮，但其实就是这位太子殿下的高级小厮，随叫随到，有时还得跟着跑来跑去。而自己的父亲刚立了战功，唯恐皇上觉得自己有意谋反，就找这个理由将自己的儿子抵押在这里，以表忠心。
　　所以苏青衍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好事，他反而觉得胸中闷闷的。
　　当这次的战功封赏完毕，宴会正式开始了。
　　一排身着七彩霓裳的舞姬走上来，跳起饶有风韵的折腰舞，煞是好看。
　　看到这样的热闹场景，苏青衍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想去透透风。
　　许是在来的路上染了风寒吧。他这样想着，发觉并没有人在意自己以后，蹑手蹑脚地跑到了殿侧那缠着红幔的一方小小天台上。
　　他正想吹会凉风休息一会，眼前却呈现了一幅所见过最震撼的场景——
　　彩色的烟花在这座大殿的上空炸响，宛如星子一般的夜明珠挂在纱幔上，与这灿烂的烟火奇妙的契合在一起。
　　“放灯——”远处传来工匠的吆喝声，紧接着，数千盏明灯缓缓升起。每盏灯上都刻画着不同的纹样，有嫦娥奔月、夸父追日之类。随着灯在空气中的上升而旋转，反而像是一个走马灯。又是几声咻咻的声音，又是一批烟火上了天，炸了开来。在烟火中间升起的明灯也染上了烟火的色彩。
　　他被如此绚烂的场景震撼了，连身边多了一个人都不清楚。
　　当他终于察觉到身边有人时，那人已经定定的望着他笑了。
　　是那位青衣少年。
　　这方小小天台上没有点灯，只靠着纱幔上的夜明珠发亮。纱幔是红色的，让夜明珠发出的光芒也染上了红色。而这方红色，就照在青衣少年的脸上，他脸上的那颗泪痣看不清楚了，眉宇之间的那一股傲气也有些寡淡，他轻轻的说：“你就是我的伴读吗？”
　　声音还是小少年，透着一股软糯的意味。
　　原来这就是太子殿下，苏青衍弯眼笑了笑，把脑海中那些为顽劣小太子摘花摔断腿，被太子欺压痛不欲生的画面甩了出去，小小的嗯了一声。
　　太子殿下也笑了。
　　“你好呀。”
　　小小薄唇扬了起来，露出下面尖尖的小虎牙，尽是可爱之意。好巧不巧，又是一波烟花和宫灯升起。
　　苏青衍看呆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盛景。宫灯在太子殿下的身后，还夹杂着烟花的明明灭灭。正红的纱幔被风吹起，遮住了对面那人的身影，苏青衍只能看到他的棱角。又是一场烟花，面前的人的笑容合着这幅美景，苏青衍仿佛没有听见其他声音，他暗暗将这一刻印在心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
　　“殿下，陛下让您过去。”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一个穿着浅粉宫装，扎着两个环髻的小宫女冒出了头，小心翼翼的唤道。
　　眼前穿着淡青色衣衫的太子殿下轻轻应了一声，往他怀里塞了个什么东西。快步跟随这个小宫女离去了。苏青衍还没有反应过来，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太子殿下身上清清浅浅的檀香味了。
　　他们走远后，他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东西，是一支白玉簪子，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青鸟，上面还带着太子殿下的体温。
　　一看就是贵重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收好。外面的灯火已经停了，只余下空气中随夜风吹来的淡淡火药味。他打了个喷嚏，觉得头不那么晕了，慢吞吞的走下天台。
　　他看不见父王，他也没有心情去找父王。
　　他只想找那个少年，那位太子殿下。
　　彼时你我年少，不知大雁南去意，不知柳色几时青。
　　“陛下！”
　　苏青衍从昏昏沉沉的记忆中醒来，看见一个宫女站在面前，手捧着碗，碗里盛着看上去就令人犯呕的药。
　　“陛下，该用药了。”
　　那宫女看见苏青衍醒了，连忙将手中的药碗奉了上去。
　　苏青衍阴沉着脸，接过药碗一口喝下，把碗一摔，扭头问那个宫女：“还没有消息？”
　　声音沙哑，他咳了咳，刚才那药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让他很不舒服。
　　这小宫女是新来的，没见过陛下这副模样，吓得颤颤巍巍的跪下：“陛下......再等些时日，一定有消息的......”
　　守在殿外的宫女早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随着里面那宫女的惨叫声，还有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连忙跑了出去。
　　少女的绣花鞋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远方的宫殿传来隐隐约约的打砸声，一路小跑过来的小宫女满头大汗：“魏太医！魏太医快去看看皇上吧！”
　　被称为魏太医的男子抬起头，连忙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箱，随那个小宫女跑了出去。
　　一进大殿，只见苏青衍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摔成了碎片，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粉末。他手上拿着他的佩剑，嘴里颤颤巍巍的念叨着：“子...子瑜......”
　　他耳中一片杂音，衣料摩挲的沙沙声，雨滴在屋檐的滴滴答答声，还有少年轻轻的低吟声。
　　这些声音仿佛要将他吞噬，他握紧了他的剑，手指关节握的发白。他好像在极力忍着什么，表情万份痛苦。
　　“你...你骗我...”他猛地站起来，大声的喊道：“你骗我！你凭什么骗我！你说好的！你和我说好的！”说着手中乱剑挥舞，周围的宫人竟没有一个人能近的了他的身。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那身熟悉的青衣少年。
　　他看见那人轻轻的抱住了他，手中的剑一下子掉了下去。眼泪顿时决堤，他顾不得什么仪态，嚎啕大哭起来。
　　在泪眼朦胧之际，他抬头看向他的太子殿下，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沉沉睡去。
　　时间恍惚倒回，你我皆是孩童模样，牵着手，去看那鱼儿水中游，听那喜鹊枝头叫。
　　相伴着，一同跑回梦中。

---

作者有话要说：　　QWQ祝看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