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十面》松月陆号

6、六·寓意何为

　　“可是他做的？”
　　“公子尚未知会奴婢。”
　　陆子笑轻哼一声，“他倒是觉得自己真有遮天的本领。不理也罢，看他究竟能如何。”她手里还把玩着那日晋封时嘉裕帝赏赐的一副芙蓉纹浅雕鸳鸯金对镯，这对镯子在烛光下泛着夺目的金光，看似沉重的物件，其实却是轻巧，镂空的花纹密密麻麻的交错。
　　连惜琴这种宫里的老人看见这东西第一眼的时候都称奇。说什么难得一见的新鲜玩意，不像是临江这边出来的。
　　只是陆子笑丝毫不在意这些，随手将东西放在的桌子上。阿洛已经退下，看刚才她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这也本没有什么道理不告诉自己。左丞府出事，沈怡和必定会在宫中尽力帮扶，这件事目前看来对陆修融百利而无一害，左丞倒了，他眼前最大的障碍也就消失了。若是得宫中助力，岂不是事半功倍。难道是他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对他的大业有什么实际的贡献？
　　陆修融，你既是有目的将我放入宫中，如今又将我置之不理好像没有我这个存在，到底是要做什么？

　　顺天八年初，大周左丞相涉舞弊受贿，用其职务之权帮族人入朝为官的罪证被户部尚书陆修融检举于嘉裕帝，嘉裕帝大怒，彻查此事，后经证实左丞之罪确凿无误，随即将左丞府一众押入大理寺，三日后于东市行刑问斩。宫里人原本都以为那沈怡和不会惨死街头，也是要被打入冷宫了，却没想到皇帝没动沈怡和半毫，依旧安然在宫中当着她的怡嫔。
　　这事惊动朝野，左丞全府上下血溅东市街头，京城百姓亦轰动异常。户部尚书陆修融名声一时大躁，因着本就传言他面容清秀，“玉面霹雳公子”的称号亦在坊间传开。
　　漪澜殿中，陆子笑一边绣一朵并蒂莲花，一边听惜画从宫中听来的闲话，“美人，和宁宫中当事的公公们都说陆大人再立功劳，皇上龙颜大悦，说是要升尚书大人为右丞相呢。陆大人和美人如今都得皇上青睐，这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啊。只是升官之事皇上说过些日子再下诏，好像是因为尚书大人在办案时被小人所害刺了一剑，好在并无大碍。
　　陆子笑听到此处一怔，细长的绣针戳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滴落在洁白的素锦上，晕染开来。惜画见到，忙说：“美人，可有无大碍，奴婢去太医院唤太医来瞧瞧？”
　　陆子笑并不答她，将绣到一半的荷花举起来看了又看，扔到了桌案上“我终究是绣不好这并蒂花了，扔了吧。”
　　将手上的血迹抹净，说道：“你既在我宫中，便算得半个陆府人。陆家一向低调不喜张扬，此事你出去后莫要和外面的人闲说。”惜画不解，只觉这是天大的好事，但看到陆子笑并不欲与自己多言，于是低声说道“是，奴婢明白了。”

　　嘉裕帝忙于处理左丞事宜，鲜少顾及后宫。陆子笑多日无事，偶想起自己出宫前在陆府书房听到的谈话，又联想到陆修融将自己送入宫中，觉得两件事情必有关联，几番试探阿洛，套其口风。但阿洛只字不肯说出，陆子笑愈加好奇，遂下决心查个明白。
　　左丞一事也渐渐在朝中落下帷幕，夏季已至烈日灼灼，嘉裕帝遂决定移驾清凉殿避暑。一日闲来无事，命端福安去漪澜殿请陆子笑来陪侍。
　　清凉殿正中放置着两个硕大的冰鉴，丝丝凉气从冰鉴中溢出，外面虽是艳阳高照，殿内却是一派幽静清凉。嘉裕帝和陆子笑面对面坐着，两人都默不出声，中间的棋局却是焦灼异常。
　　许久，嘉裕帝将手中棋子放下，不禁感叹：“你舞技绝佳，没想到棋艺也如此精湛，竟连一步一不肯让朕。”对面的陆子笑也遂放下棋子，说道“臣妾雕虫小技罢了，皇上前几日不是还说为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吗。臣妾便是女子，陛下让着臣妾这小女子，这才使臣妾小赢了这一局。”
　　嘉裕帝哈哈笑道“罢了罢了，竟是这样伶牙俐齿的，朕说不过你。越岐向来稳重如山，怎会养出你这般的妹妹来。说道这里，朕倒是有一事未曾与你说，你兄长因办左丞一案遇小人行刺，原本尚不大好，只因他主理左丞一案，遇刺之事不应让旁人知晓。如今他伤势接近痊愈，朕问赏赐他也无所求。朕想他离家在外许久，不如让你回去替朕慰问一番，你二人也能絮絮家事，也算是慰了越岐之心。”
　　陆子笑低了头，看不清神色，只说道“臣妾遵旨。”
　　离回陆府还有三日，总管太监端褔突然捧着一道圣旨来到漪澜殿，明黄的锦缎一路上引得其它宫中人纷纷窃窃私语。不多时，漪澜殿宫女惜琴送到门口，总管太监向惜琴说道“送到此处即可，还请惜琴姑姑转告贵嫔娘娘，勿要忘了三日后出宫省亲之事。”
　　各宫听到陆子笑升为贵嫔的消息后一片哗然，想这陆子笑兄长虽立大功，但她自己既无生育皇嗣，本身也未到升品之时，怎会如此越级升为贵嫔，不禁揣测起来。漪澜殿宫中也是欢喜异常，一向稳重的惜琴也笑着说道“陛下在娘娘回府省亲之前升了娘娘品级，使娘娘以贵嫔之尊回府，这般恩宠当真是头一份了。”陆子笑当着众人，也不好展现自己内心想法，也笑道“这是皇上对哥哥对嘉赏，我也只不过顺便沾光罢了，今日便放你们休息一日。都退下吧，阿洛留下侍候就行。”众人也是欢欣，纷纷道贺退出了漪澜殿。
　　一众人散去，漪澜殿顿时冷清下来，陆子笑慢慢褪去笑容，望着桌上的桌上的圣旨默不作声。嘉裕帝说过陆修融受伤之事这事旁人并不知晓，而如今陆修融本就怀着秘密入朝为官，皇帝询问赏赐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他为皇帝除尽左丞一派立下大功，自己也受了伤，若皇帝什么赏赐也没有定会被世人议论。如此一来，只好将本该属于陆修融的赏赐转给了自己，越级升为贵嫔，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步一步靠近后宫高位。陆修融，你究竟心中在计划些什么。我于你，当真只是一颗用了六年费心雕琢的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