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十面》松月陆号

2、二·一切开始

　　陆修融看着她吃完晚饭，便唤仆人来伺候陆子笑洗漱。管家站在门外候着，见陆修融出来，便跟着他一同向前院走去。
　　一路上陆修融一句话也没有说，管家终于沉不住了气，“公子，那孩子？”
　　陆修融瞥了他一眼，“哦，路上捡来的。”管家陪着笑，“公子，如今京城不比当年局势，若是贸然收了个不知姓名来处的人，怕是可能惹上祸端啊。”
　　说罢他们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书房外，陆修融拾起衣摆踏上踏跺，“若是不放心，那便去查查看。”只留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进了书房。
　　管家见他这样，也无话可说，拱手领命道：“奴才明白。”只是今日下午那孩子袖子翻起时，他分明看到一个被火烧掉的半个孟字。
　　左丞隐瞒皇帝暗中命人放火烧死了整个孟家，上奏说孟家上下已然畏罪自刎。暗线来报时他也在场，叹左丞凶残，竟连府中老小妇孺也不放过。陆修融当时并未多言，如此一想，本家与孟家也算是同遭灭门之灾。本家拼死倒也剩下一人，那孟家上下皆无，何其惨淡。那这孩子，又是如何死里逃生又流落于临江街头的呢？
　　陆府书房，陆修融在书案后坐下，翻开南河孟氏舞弊一案的宗卷。上面明明白白记得，“孟清风年三十五，娶一妻，生一女。”
　　他拿起笔，一起一落之间，那最后三字，已经藏在浓墨之下。
　　三日后，陆修融休沐，在流清院中看仆人与陆子笑嬉戏玩耍。那孩子已经是略略张开的样貌，只是仍带着些稚气。管家匆匆走来，看到陆修融站在廊下，忙走了过去，对着陆修融耳语道：“公子，那孩子，，，”
　　陆修融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书放在了管家怀中，说到：“你随我来。”陆子笑和仆人们也未察觉两人离开，流清院外也依稀听得到陆子笑的笑声，“姐姐，姐姐！”
　　陆府花园，管家将一张折了几折的之展开，交到陆修融手中，“公子，她确是南河孟氏，要么我们还是？”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陆修融的神色。
　　陆修融却并未在说什么，转身看着一尺清水，许久才说到：“阿翁，这何不也是天赐良机，不必凉州再派人来。”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亦危险，但她若想保命，我们也算是顶天的遮盖了。”
　　“公子，，，”
　　“阿翁，留她些许时日，以观静变吧。”
　　“是，，，”
　　不知不觉间，陆府上下好像都接受了流清院是陆家小姐的“事实”。驷马胡同里的人家也知道，最深处陆府主人是户部的尚书大人，还有一位大小姐。父母不在身旁，兄妹二人都仍未嫁娶。

　　顺天七年。
　　“先生，这首《琵琶吟》虽好，但却是否奢靡之气重了些”陆府后院流清院中，一名身穿碧青色襦裙的女子轻声说到。“小姐果然可成大气，身为女子尚此年纪便可读出这诗的骄纵之气，老夫佩服。”
　　陆子笑合上书，眉眼弯弯对着老师说：“先生总如此夸我，子笑哪里有先生说的那般好。”只听屋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陆子笑突然声音提了一个音调：“是哥哥回来了！”果真，陆修融踏进流清院，对着陆子笑微笑着说道“你竟成了神仙不成，如何猜的到是我？”
　　又转身对西席先生双手合拢微鞠一躬说“阿笑如今能有此造诣，皆是先生的苦心教导，越岐感激不尽。”那先生忙回了礼貌，“小姐天智不凡，老夫略加调教而已，大人实在高抬老夫了。今日教导已闭，老夫先告辞了。”
　　陆修融说道“先生今日辛苦，以后幼妹以后还请先生多加指教，先生慢走。”向管家说道“小心送先生回邸。”
　　教书先生走后，陆子笑便倚在绣床的雕饰边，说道“哥哥今日怎有空来后院寻我，今日朝中无事吗？”陆修融抚了一下她那尚未行及笄之礼的乌黑秀发，却并不看她“今日并无大事，所以来看看你。”
　　陆子笑听了这话，顿时起了身拉着陆修融的袖子说道“那哥哥晚膳便在子笑处用，好不好？”一双丹凤眼丝毫看不出凤眸之姿，只有满满期待。陆修融定神看了看陆子笑，点头称好。
　　用过晚膳，陆修融称有事又回到前院书房，陆子笑则绷起素绢绣起一双鸳鸯，翻来覆去实在无聊。便打算去陆修融书房取几本书翻翻，刚走到书房的台阶上，听到管家在向陆修融说着什么，她一时好奇，便隐在书房外壁旁偷听。
　　“公子，您既已下定决心做成此事，老天又赐我们如此良机，这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公子当决绝行事，错过这次机会，日后再派她入局，恐令人生疑啊。”
　　说完书房一片寂静，过了一会，陆修融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明白，皇帝也已下旨，阿笑入宫已是定局，我既已迈出第一步，就再也无可退之地。”
　　陆子笑在书房外听着陆修融说的话，只感觉今日月夜霜重，冷风袭人。管家和陆修融再说了什么，自己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强撑着靠在墙上。突然，听到书房内脚步声响起，陆子笑连忙回了流清院，一夜无眠。
　　次日，管家来到流清院，告诉陆子笑，陆修融在前院书房等她，有事要告诉她。
　　陆子笑一夜未睡，她皮肤本就白皙，如此一来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实在无力与平时一样向管家嬉戏言语，勉强撑出一丝笑意“阿翁，我晓得，容我梳洗一下。”管家见她与平时有些不同，感到有些奇怪。但又想到今日大事，便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陆府书房中，陆修融坐在书案前，手握着笔却一字未写，但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向了远方。
　　“哥哥，哥哥，我今日这身可还好看？”“哥哥，阿笑今日的字练完了，哥哥来看看吧。“哥哥今日看起来怎会如此疲惫，阿笑跳一支舞于哥哥，哥哥看完就不会觉得累了。”
　　整整六年，用六年时间去培养的棋子，自己本该是执棋之人，怎能因这人间凡尘之事落为局中人。那姑娘于他，本就是利刃一把，实在是笑自己怎会被自己的兵器伤了。那个在春日折桃花于他书房，夏日采荷叶露水，秋日植墨菊片片，冬日踏雪寻梅的姑娘，不知不觉在他身边已有六年，从前他总笑说人生悠长，当做些事情出来打发。
　　到了今日，才觉得这六年对他来说，竟是微风忽起，一下便去了。
　　“哒”一声，浓重的墨滴在的宣纸上，陆修融才回过了神来，抬头发现阿笑正站在书案前，看着他一言未发，仿佛是在看陌生人一般。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指着旁边的位置，对陆子笑“阿笑，你先坐。”
　　陆子笑却好像未曾听到，直直看着他，说到“哥哥有什么话，便说吧。”见陆子笑这样，陆修融也无可奈何，斟酌良久，慢慢说到“皇上自登基以来，并未按制选秀，后宫也只有几位嫔妃，子嗣也只有韶荷公主一人，如今皇上打算行祖制选秀，各府小姐都要进宫备选，阿笑你，，，”
　　“阿笑明白，阿笑作为陆府小姐，理当前往，只是阿笑想问哥哥，若阿笑得皇上青眼，哥哥可还舍得放走阿笑？”陆子笑说罢，一双丹凤眼直直看着陆修融，陆修融却不看她，起身走到书房的窗边，望着窗外那一池荷花说道“如今朝局混乱，若得皇上青眼，飞黄腾达之事便信手拈来，陆府上下自也得以保全。”
　　陆子笑听了，低头带着嘲弄的笑意说道“那我就去帮哥哥护陆府上下周全。我累了，哥哥若没事，阿笑就先回去准备进宫之事了。”说罢不等陆修融回答，迅速离开了书房。

　　离选秀还有三个月，陆府的流清院忙碌异常，各种教导嬷嬷，教习公公轮番出入，整个陆府皆为了陆子笑进宫选秀忙碌，而前院只剩下陆家主人陆修融和管家二人了。初秋，管家陪着陆修融坐在半悬于池塘的凉亭中，望着院中虽整洁却孤寂凄凉的景色，蓦然想起今年未有那成片墨菊装点。他凝望些许，管家见他一动不动，轻声说道“公子？秋风袭人，奴才给您再加件衣裳吧。”陆修融这才回过了神，转身对管家说道：“阿翁，我这才记起阿笑还未行及笄之礼，此事劳烦阿翁了。”管家听了这话，满怀安慰的说道：“公子说的是，阖府上下竟将此事忘了个干净，老奴有罪，马上差人去做此事。”
　　十日后，陆府为陆家小姐行及笄之礼，陆修融亲自为陆子笑戴上钗冠。只是当要为陆子笑取个小字时，陆子笑抬头说到“向来万事我听哥哥的，如今阿笑已行及笄之礼，哥哥可否让阿笑自己取这小字？”，刚要沾墨的陆修融停了笔，看了一眼陆子笑，将笔放了回去，说道：“阿笑既然有此心愿，我自然当同意。”陆子笑见怪不怪的看着他，说“我今日也尚未想出个喜欢的小字，容我日后细细想想吧。”而后，礼成。
　　一个月后，陆府小姐入宫选秀，容貌清丽可人，一支妙舞得皇帝青睐，当即封为美人。宫中内侍来陆府传旨，陆府上下皆欢喜，陆修融接了旨，谢过内侍，命下人好生送走了内侍，转身回了书房，不许外人打扰。
　　又过了数日，陆子笑正式入宫为妃，驷马胡同鞭炮一串接一串响起，她坐在轿子里，掀起轿窗，于那许多人中还是一眼看到了陆修融，他同往日一般，脸上并无什么神情，就淡淡地站在那里，轿子离陆府越来越远，终究是看不清陆修融了，只能看到一个天青色的身影在那里。轿外的阿洛看到她掀开轿窗，忙说道：“小姐？小姐？”陆子笑听到阿洛的话，放下了轿窗。这阿洛以前她从未见过，临进宫前两日管家才将她领到流清院，告诉她阿洛随她进宫照料自己的起居，陆子笑看着阿洛走路不带声响，她心中了然，若不是陆修融的意思，又何必换个有武功的阿洛进宫侍候。
　　只是自己是个棋子，入宫后的艰辛漫漫，本就不知陆修融究竟寓意何为，她为棋子能为陆修融做几分事呢？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到了皇宫，阿洛唤到：“小姐，到漪澜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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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真的有两个客官看了耶